作者:纸鹿
说旁人,其实也只对那一人。
他们这几日分房睡,但顾青川晚上回府,还是要先来探探她的额头。
“今日好些了??”
“嗯。”
顾青川听到这一声,便不?再开口。近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只应嗯,眼皮都不?曾抬过。
出了?房门?,在?书房转上一圈,不?自觉又走回来,在?她身旁坐下。
“她们说你没用晚饭,刚叫厨房炖了?老?鸭煲,你若还是吃不?下,就喝一碗汤,总不?要空着肚子。”
林瑜蹙眉,点了?点头,她这一下病得不?清,自己也未曾想到。
熏笼下的红罗炭一亮一暗,不?时腾起几片细碎的灰烬。
林瑜默默看了?半晌,深觉自己与这块炭没有区别?,别?人用的时候就摆在?熏笼里,烧成灰了?就要拿去倒掉。
她叹了?口气?,“好没意思。”
顾青川微怔片刻,含笑道:“城东的梅花开了?,枝头红萼香气?袭人,等你病好,我们出门?去看。”
林瑜想要再辨两句,又觉得平白浪费力气?。
此人怎么会听不?出自己所指为何?自己整日被关在?西院,到底是方便了?他。
她扭开脸,神情恹恹,“大?人白日还有公务要忙,还是尽早去歇息罢,别?沾了?我的病气?。”
顾青川知晓她又在?闹脾气?,不?愿见自己。这丫头自生了?病,总要有脾气?落在?他头上。
但如今日这般冷脸相对,还是头一次。
顾青川面?上挂不?住,暗道恃宠生骄乃人之常性,此女又性子执拗,再惯下去,或又让她生出些别?的念头。
他起了?身,出门?前吩咐丫鬟,“好好照顾你们夫人,她的病若重了?,必拿你们是问。”
他这一走,接下来几日都没踏足西院。
林瑜的风寒渐渐转好,人仍是恹恹的,比起生病之前更不?爱说话。
下晌,银环去茶室泡茶,回来时另提了?一盒茶食,“夫人昨夜说想吃甜的,这里面?是酥油泡螺。”
名字听着像重油重盐的菜式,林瑜看她端出来,里面?是乳白色,螺蛳一样的糕点,质地比糕点要软,撑不?起方方正正的形状。
林瑜尝了?一口,甜香绵密,入口便化,连吃几个才停下。
“这是厨房做的?”
银环道:“是杨管事方才送过来的。杨管事还告诉奴婢,大?人近来公务繁忙,时常深夜才回府,喉咙都有些上火。”
林瑜没有说话,捧起热茶抿了?小口。
银环悄悄觑了?一眼,见她并?未不?悦,试探着问道:“夫人看……今夜可要让厨房炖一盅雪梨汤?”
原来是要自己去请他下台阶。
林瑜思索片刻,“你的主意极好,不?过大?人还在?生我的气?,见了?我,他的火只怕更降不?下来。再者,大?人夜里一贯是不?吃东西的。”
银环失语,低下头,“夫人,夫人考虑得周到。”
林瑜笑笑,“去库房寻一匹宝蓝的缎子来罢,我已经好久没有做针线了?。”
“婢子这就去。”
她出门?不?久,外面?就有人大?叫,还未去看,又有人尖叫了?声,安静许久的西院忽而热闹起来。
金环望了?眼窗外,气?恼道:“这帮人真是没规矩,什么事值得这般吵嚷。夫人稍等,我去叫他们停下。”
“去罢。”林瑜道:“不要着急。”
金环匆匆去了?,不?过半刻钟,便有一声更为尖利的喊叫,辨听过后,是金环的声音。
她放下茶盏,扭头看向?屏窗,窗纸上只有白茫茫一片。
推开房门?,瞧见丫鬟们一个个提着袄裙从后院跑来,无不?是满脸惊慌。
林瑜不?明所以?,忽听金环大?喊道:“夫人快进屋。”
眉心颦了?颦,正要转身,忽而听到了后面的犬吠。
一条高过膝头的獒犬朝她这边跑了?过来——
许裘赶到时,那只黑毛大?犬正伏卧在披着狐裘的女子脚边,卷尾晃个不?停。
他又是惊奇,又是松了?口气?,忙道:“夫人受惊了?,属下这就将追风带走。”
林瑜没有让开,而是问道:“你认识它?”
“追风是大?爷在?京城养了?七年的犬,天变冷后,前几日差人送了?过来,暂且养在?马厩,我空下来便带追风出去跑一跑。”
许裘挠挠后脑勺,周围环视一圈,最后望着垂花门?处,越发?觉得疑惑。
“方才我在?路边的摊子上买烙饼,一时没看住,叫它自己跑了?。不?知追风怎么进了?夫人的院子,按说外面?守着好些府卫,该能?拦住才是……”
林瑜摸着獒犬的大?头,想起方才丫鬟们一个个都是从后院跑过来的,动作一顿。
“原来是你惹的祸。”
她侧过身,斜瞥了?许裘一眼,后者即刻低头,拱手道:
“小人稍后就去领罚。”
“不?用了?,它从垂花门?一路跑进来,起先也没吠,府卫没注意也是情有可原。今日虽吓到了?不?少人,好在?无人受伤,也不?要紧。”
林瑜道:“你回去罢,追风留在?我这儿,待会儿送绳子和骨头过来就行。”
这样一只大?犬留在?她身边,许裘不?敢贸然答应,“追风是烈犬,只怕伤了?夫人……”
“它脾气?不?坏。”方才追风撵着一群人到处跑的时候,只是欢快摇着尾巴,它没有恶意。
林瑜从小就喜欢狗,认识不?认识的,眼神对上了?都爱去摸,她的运气?也好,长?这么大?还没被咬过。
林瑜又摸了?摸狗头,回身瞥见许裘还在?,蹙起了?眉,“许护卫,这里是女眷后院,你还要不?清不?楚待到什么时候。”
声音不?重,却叫许裘心中惊了?惊,立时歇下带走追风的心思。
“小人这就告退。”
几个丫鬟们仍旧站在?院中,不?敢走近,林瑜带着追风走出长?廊,好奇问道:“你们都怕狗?”
她们不?约而同点点头,其中尤以?金环应得最为认真,她躲在?银环身后,“婢子小时候被咬过,到现在?还怕。”
林瑜想了?想,“那我带它去院子后头,你们害怕就不?要跟来,在?这边候着就行。”
金环并?着其余几个丫鬟连连点头。
西院后头有一块极大?的空地,刚到南京时,林瑜就悄悄来过。这里围墙垒得极高,外面?便是一条僻静的街巷,因而也没栽树,只围着墙底只种了?一圈花草,显得不?那么秃。
入冬后,这一片花草凋零,枯颓的茎叶歪斜倒在?墙边,平日极少有人过来。丫鬟们应当是一个接着一个过来查看,才都从这边被吓了?出来。
林瑜逗着追风玩了?会儿,手伸过去,便有一只肥厚的爪子搭上来,在?她掌心蹭下好些沙土——
颜色深些的,从地下刨出的沙土。
*
林瑜试了?试,追风会的不?少,看到她举起荷包,它便伏低前半身,紧盯她的手,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
它捡东西很快,如离弦之箭似的飞出去,腾跃咬住,一套动作做的飒爽利落。任务完成还要回头看她一眼,神色些微得意,再慢悠悠摇着尾巴走回来。
林瑜忍不?住想笑。
一人一犬在?院子后头玩得不?亦乐乎。直至斜阳冉冉,影下东篱,林瑜捡起那只品蓝缎菊花纹荷包,上面?已经千疮百孔,满是犬齿咬出的洞眼。
她玩了?半日,身上发?热,狐裘便给了?丫鬟们,只穿着豆青撒花绣袄,海棠花纹罗裙。
绣袄的领口和袖口都缀了?一圈兔儿毛,她额头冒出细汗,也不?觉累,喊一声追风,捏着荷包朝另外一边扔了?出去。
她许久没有这样放松,笑也变多了?。
见荷包又被接住,林瑜站在?原处等它回来,獒犬悠悠转过身,忽而嘤叫一声,四腿都使上力气?,擦着林瑜的裙摆跑过。
林瑜回头去看,顾青川不?知何时到了?身后,追风正在?他脚边打滚露肚皮。
他先走过来,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病还没好,又来吹风?”
语气?不?冷不?热,林瑜疑心是自己才说的话传到了?他耳中。
事实确然如此。
什么怕他生气?,夜里不?进食,顾青川回来从杨瀚墨口中听完这些托辞,眉心几乎拧在?一起。
她平日没心没肺,惹恼他的时候还少?让送一碗汤倒思虑周全起来。
“只一会儿,先前太热。”林瑜觉出不?对,摇了?摇他的袖子,满怀期许抬头。
“让追风留到这里陪我好不?好?”
她脸颊微红,眸中如盛云霞,顾青川凝望着这张脸,心内不?愉忽而散去大?半。
这人不?应,林瑜又靠近一步,目光停在?他凸起的喉结,伸手要去碰。
“听说大?人上火了?,喉咙还疼么?”
在?摸过狗的那只手将要碰到自己的前一刻,顾青川攥住了?她的手腕。
视线投下,他才发?现自己拿她没有办法,轻易碰了?她要记仇,说了?她她变得更拧,偶尔又装作乖巧,声音像糖丝黏人,让人于?心不?忍。
他的视线移向?追风,“喜欢留着就是。”
在?院子后头呆了?一个下晌,林瑜身上已沁出一层薄汗。先时的荷包到了?顾青川手上,他扔出去,追风很快便咬着送回来,尾巴摇得很是谄媚。
林瑜自己去了?净室,合上门?,袖中落出了?一方素帕。
帕上沾着好些沙土,依稀还能?辨出爪印的形状。
这一夜,顾青川从正院卧房搬回了?西院。念着她风寒才好,顾青川没有动别?的打算,只是将人揽在?怀里。
“你以?前养过犬?”
“没有,都是别?人养的。”朋友,邻居,还有后来搬到老?旧居民楼后遇到的小流浪,这些都是愉快的回忆。
林瑜今日过得还算开心,和他说话也是轻快的语气?,在?平常少有。
她笑了?笑,“比追风还要乖。”
林瑜才说完,环在?腰间的长?臂便是一紧,温热吐息像一层薄雾,从颈后流到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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