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二?楼的吵闹声此时?也悄然停了下来。
青衫男子抬首,眼睛眨了几下,“你们可有人认识三楼那位娘子?”
几人都随着他看向了林瑜,没有一个能?认出来。
其中一人道:“天色已经不早,这?位小姐必然要回去,陈兄若是有意,不如亲自去问,以陈兄之?高才,必能博得美人芳心。”
青衫男子起先还?有些不敢,听得其中一人耳语一番,立时?大喜,“拿纸笔来,还?要一方帕子。”
天色已经不早,林瑜回到雅间留下赏银,便出了门。
瞧见候在楼梯口?的杨瀚墨,她脚步一顿,折身走向另一边楼梯。
匆匆到了二?楼,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林瑜担心是荷包或是放在哪儿的钱,停步回身。
身后这?人穿竹青直裰,递来一方素色的松江棉帕。
林瑜看了一眼,“不是我的帕子。”
杨瀚墨此时?也赶了过?来,正要将这?男子轰走,低头瞧见二?人下边还?有一道?身影,瞬时?止了步,没再?上前。
青衫男子把那帕子翻了一面,拱手作揖,“在下冒昧,不过?借此与小姐搭话,还?望小姐宽宥。”
林瑜看着那两行字,眉心微微拧起。
青衫男子未等到答复,以为她是不认识字,暗道?原来是个花瓶美人,空有一副美貌,少了才情,着实是可惜。
他对着那帕子念道?:“金陵夏中声声调,唯见清荷一朵开。”
林瑜微微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青衫男子见她怔住,心中愈发自得,“姑娘与我穿着一色的衣裳,方才又特地从雅间出来,你我二?人实是有缘,故而作此一诗。一见姑娘,便如见到了荷花一般。”
如此俗滥不达意的骈文竟还?敢念出来,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她一个月都不会出去见人。
林瑜惊讶于他的自信。
面前这?人还?在自我陶醉,让她很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施施然行了一礼:“公子实乃高才,这?半阙诗作更?是文采斐然,来日必能?蟾宫折桂。”
男子闻言心中一喜,忙上前一步:“多谢小姐美言,敢问小姐芳名。”
林瑜嫌弃地躲开手,“名字还?是算了,我已经许了人家。”
后边的杨瀚墨听到这?一句,悬着的一颗心立时?放了回去,即刻上前拦住那人。
身后两人拉拉扯扯,林瑜趁机下楼,未几步,就撞在了一人身上,额头磕得生疼。
抬起头,便瞧见一张藏着愠色的脸。
顾青川今日才算把那桩案子料理干净,得了杨瀚墨送到衙门的信,知?道?她在附近,便顺路来接,怎知?刚到就瞧见这?样一副场面。
虽清楚她那句称赞不过?是在哄傻子,心中仍不怎么舒服。
他还?是第一回 听她夸人。
顾青川声音微沉,“帕子丢了,路也不看?”
林瑜听到这?声音,更?加没有好脸色,“大人看了路,知?道?我要下来,还?要挡住是什?么道?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直到上了马车,顾青川才开口?阴阳怪气,“你运气倒是不错,出来一趟便能?遇上个才子。”
林瑜冷笑,“岂止。南京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不止有他一个下凡文曲星,还?有大人这?样的谦谦君子。”
顾青川叫她哽住,没再?说话。
林瑜担心自己又把人得罪了,没话找话,“他的诗做成这?样,那帮人怎么还?围着夸?”私下吹捧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来丢人。
提及此,顾青川面色微沉,“不过?是一群人想?着趋炎附势,两年前有人走通了朝中的门路买了官做,这?些江南豪族听到风声,一个个也开始跃跃欲试。”
临近秋闱还?在茶楼高谈阔论,妄图博个不读书有天资的名声,还?要带着一群人溜须拍马。
买官可不是个好征兆,林瑜没有多问,只是叹息,“读书人也成了这?样。”
“读书人也是人,人的本性如此。”顾青川瞥她一眼,转而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林瑜扭脸去看车轩外,不再?理他。
她穿着杏子黄的夏衫,碧青挑线罗裙,裙面上有丝线绣的玉兰花,确像一枝出水芙蓉。
竹帘半卷,夕阳落在她面庞,细小绒毛亦清晰可见。
他想?起那男子放肆的目光,心头像扎了细刺,及早把人教训一顿才好。
顾青川撩起全部竹帘,与她一起看向外面。
“可想?买一顶帷帽?”
林瑜很清楚他的心思,无?非是自己被人看了心里不舒服,她问:“大人被姑娘看的时?候,也会戴帷帽么?”
顾青川眉心微拧,“这?如何一样?”他是男子,她是女子,怎能?相提并论?
林瑜冷哼一声,“大人觉得不一样,在我心中却没什?么不同。”
倘若真是她一人出门,这?话还?能?算作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该戴自然要戴。可自己整日都被许多护卫跟着,顾青川还?要让她戴帷帽,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
今日他要她戴帷帽,明日就能?不许她与旁人说话。
她不会一退再?退。
顾青川见她冷脸,抬手给她顺毛,“不买就是了,你怎么总爱生气?”
*
回来没多久,便有一把古琴送到了西院,是杨瀚墨亲自送过?来的。
林瑜奇怪,她今日的确动了弹琴的念头,可是并没有提过?一句,想?不通是怎么被他看出。
她问道?:“大人给你的月俸,一定很高罢?”
杨瀚墨正色回她:“夫人,小人自幼就跟在大爷身边,大爷待我恩重如山,绝非钱财可以衡量。”
临走时?他又顿了顿,微微得意的语气。“小人去年,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邸。”
京城寸土寸金,许多官员都要赁屋而住,三进的宅邸,再?怎么也得花上大几百两。
林瑜点?点?头,很快明白了他的深意,是自己收买不了的人。
*
到了晚间,林瑜开始把那把琴摆上长案,拨动琴弦,虽能?出声,却不成调。
她在案前试了许久,渐渐琢磨出一点?音调,还?是不知?如何弹曲,试了几遍错,忽然听见顾青川的声音。
“在学琴?”
林瑜扭过?头,瞧见他就在旁侧,也不知?听了多久。
她蓦地有些不大自在,放下手,“只是试一试。”
顾青川倒没笑话她,缓步到她身后,“你若是要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林瑜怔了怔,“大人还?会弹琴?”
顾青川嗯了声,“少时?学过?,现在还?记得一些。”
他俯下身来,一双手越过?她身侧,落上琴弦。
他的手指长而瘦,指节分明,像细长的竹节,拨动琴弦时?,音调如流水一般淙淙流出。
老师素来严厉,念及他是至交之?子,教养起来更?为用心,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不止文章策论,君子六艺也要他一一掌握。功课若是完不成,必要挨上一顿板子。
琴是名家所教,学了几首曲子。虽许久未碰,教她入门却不在话下。
林瑜顿了顿,顾青川先带着她认了一遍琴,十?三个徽位,还?有琴身各处。
他的声音沉缓,又很有耐心,念一句,拨一声,并不让人觉得乏味。
一一讲完后,顾青川俯首在她耳畔,“都记住了?”
林瑜点?头,发丝在他胸前蹭动:“嗯。”
“想?学什?么曲子?”
林瑜是正经要和他学的,想?了想?,不知?什?么曲子好学。“我不会,你来教。”
顾青川沉吟几息,拿起她落在一旁的手,玉指纤纤,放在琴弦之?上:
“你是初学,先学指法。”
“指法有抹挑勾剔,向内入弦为勾,向外出弦曰剔。”
他教她抚弦,闻得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忽地错了一下。
林瑜听到这?声突兀的琴音,回头问道?:“这?样是勾?”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只一个回头,便近在咫尺。相视片刻,顾青川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啧啧的水声过?后,林瑜听到他磁沉的声音。
“弹错了。”
他将她抱起放上书案,林瑜心里一慌,手掌撑住了琴弦,听得一阵乱音。
碧青的罗裙堆叠在腰际,仿若夏日浮在水面上的荷叶,被水波推抵,细微处翻涌起浪花。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林瑜头一回没能?忍住,指甲嵌进他的手臂,嘤咛出声。
琴声断断续续,几欲断弦。
顾青川指尖抵入,心底喟叹,什?么琴能?弹出这?样的美人娇哼。
许久,夜风吹进,才微微吹散这?一室浓香。
一条素白的里裤落在案下,弱弱撑坐在书案上的人已是鬓乱钗横,面染绯霞。
顾青川去扶她的腰,被一掌拍开,林瑜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双玉足退至裙下,冷笑:“总督大人原来就是这?样教人学琴?”
顾青川自认理亏,讪讪一笑,伸手去扶她站稳,“我何曾教过?别人。”
只她一个而已,却也不能?正经学生。
*
五月往后,天越来越热,林瑜贪凉,常常让厨房做了冷食来吃。酸梅汤,冰酪,冰果,一日也不落下。
晚间,金环从外回来,见她又在吃冰果,不由惊呼一声,“姑娘早上才喝过?一碗樱桃冰酪,怎么又碰冷食?怎么也要为自己的身体想?想?,这?样一大碗,身子怎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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