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对了,你?今日忽然回来是为什?么?林氏莫非有何处不对?”给商户放点印子钱,虽然说不上是正经门道,但也不至如此气愤。
他正疑惑着,忽见?对面这人笑了一下,笑得眉宇舒展,又莫名透着几分扭曲。
“没有不对。”顾青川道:“把你?的人都撤回来,别?再看着她。”
他才用过的帕子扔到?了桌脚边上,依稀能看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徐昌心中愈发奇怪,只不过他这会儿已?经察觉到?逐客的意思,没再问下去,“我这就回去,让他们都撤了。”
他带着满腔疑惑出门,又在?廊下撞见?许裘,手里一捧才烤好的栗子,徐昌拍拍他的肩。“快进屋去罢,许护卫,我瞧着你?家大爷不怎么对劲。”
许裘只以为这是托词,不想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剥好的栗子落到?手心,又被徐昌捞走。他顾不得计较,背身将剩下这半捧栗子收进布袋子里,匆匆进屋。
*
这几日,林瑜都没再见?到?顾青川,也没有如愿离开。
还是清晨,林瑜推开后窗,天边仍像是洇湿了一块墨,覆了沉沉阴云,似乎又酝酿起一场雨意。
已?经下了几日的雨,荒芜山野里腾起一片茫茫雾气,只看了小会儿,林瑜发梢也被雾气浥湿。
看这天气,今日想必还是有雨,雨后的小道泥泞不堪,稍有不慎便要滑出,视野也不畅,并不适宜行路。
林瑜在?心底把行程又推迟了一日。
过得小半个时辰,真的下起了雨,整片山野都笼上一层寒青水雾,渺渺茫茫,什?么都不甚清楚。
这件寮房年久失修,瓦片上几处漏雨,林瑜在?漏雨之处都放了碗或是茶盏。不一会儿,屋里也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
林瑜只手托腮,撑在?桌上,再没有困意。想要看看雨势,推开了房门,还不及抬头,先瞧见?了石阶下的人。
顾青川执伞立在?雨中,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自从那日他离开后,两人虽都在?这道观,却?没再见?过。林瑜以为他已?经被自己那番话打发走了,以这人的自矜自傲,如何能接受身边的女人与旁的男人成?婚有子?
两人间隔着一帘清寒雨幕,面容身形都模糊不清,只在?雨滴落下的极短暂的间隙里,才能看清彼此一瞬。
相对良久,林瑜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你?还有事?”
总算她开了口,顾青川走近一步,“那日都是你?在?说话,今日便听我来说一说,如何?”
他一身竹青云纹直裰,戴葵花白玉冠,外披一件鹤氅,长身玉立,神仪儒雅,配上这样温和的语气,仿佛又成?了一个斯文人。
林瑜却?是见?过这张君子皮下的面孔了,她摇摇头,不为所动,“我与你?之间,从来都无话可?说。”就连见?面都很?是多余。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她一字一句,声音尤为清晰。
闭门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青川仍旧走近了,“你?虽无话可?说,我这里却?还有一些?话。”
他一步步迈上石阶,经她身侧,进了旁边的房间。
檐角雨滴不停,地上早就有了一排水坑,溅起的涟漪不断。林瑜默默看了会儿,眼神也未往旁侧挪,自回身进了屋中。
她料想顾青川做不出破门而入这样掉脸皮的事情,插上一道门闩之后便安然歇下。
房里林昭已经醒过来,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斜躺在?床上,只歪出一颗小脑袋,直愣愣地看着她。
“娘亲。”
林瑜到?了床边,把她身侧的被子掖好,“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林昭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牵住她的尾指。“我们今天走?”
“外面下雨,今天先不走。”她把她的手放回被窝,摸摸她的脸,“再睡会儿。”
林昭摇摇头,把脑袋枕到?了她腿上,“娘亲才要睡,你?昨天晚上没有睡着。我听到?你?叹气了。”
她又把两只手拿了出来,平直摊开,夸张摆出一个熊抱的架势,“有这么长一道。”
林瑜被她逗笑,屈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我才没有。”
看见?她笑,林昭也咯咯笑了起来,弯起一副月牙眼,“那就是娘亲打呼噜喽。”
寮房隔壁是一间堆放破旧物什?的杂物间,这里谈不上什?么隔音,母女的说话声并着漏水的声音,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孩子有五岁了。
她当初是一月离京,四月才到?长沙府,路上两三?个月遇到?谁,做了什?么,还不能全?然查清,只是他也不能就这么信了她说的。
顾青川等了许久,瓦片漏隙里滴下的雨水落在?手背,只隔了一面墙,此间更加幽暗潮湿,雨落成?线,滴滴答答的雨声并不比外边少。
林瑜到?现在?也未出来,他几回行至门口,余光瞥见?那扇紧合的门扉,又止步不前?。
五年都过来了,再等这一会儿又要什?么紧。
经年未见?,她静若秋水,他难道要怒气冲冲,形同莽夫?
顾青川现下还不曾想到?,五年之前?,林瑜的处境亦是如此,现在?只悉数奉还罢了。
她忍耐过的哪里又不多呢?
到?晌午的时候,这场雨将将止歇。又过了一个时辰,瞧着外边路上的水干了一些?,林瑜给林昭换了一身藏蓝的长袄,又看着她喝了一碗热姜糖茶,才让采珠带着林昭去道观前?边的大殿里待上一会儿。
她们走远后,林瑜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姜糖茶,还只是捧在?手中,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在?隔壁待了一整个上晌,顾青川显见?比狼狈了不少,那儿虽也有屋顶,却?无处不漏,鹤氅几处被淋脏,已?经脱了下来。
他到?了她面前?坐下,笑了一笑,“原来叫林瑜,是个好名字,这似乎也不是你?本家的姓氏,自己取的么?”
这样轻巧的语气与林瑜所预想的差别?太大,她捧着姜糖茶喝了一口,眼皮也未抬,“夫君姓林,路上他为我补办路引,为着方便,就从了他的姓。”
无论真或假,从她嘴里说出这种话,总归都能让他心里堵上一头。顾青川脸色当即黑了一片,只是有了昨日,今日还是能勉强忍住。
“真有这个姓林的么?还是为了气我?”
他道:“你?凭白消失五年,忽然就有了夫君孩子,却?又说自己是在?离京的路上守寡,如何让人信服?”
“信不信是大人的事情,民妇只如实相告。”从京城到?长沙府这一路,中间有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她与温小刀都未必能够记全?,任谁都打听不出来,她说有就是有。
顾青川更加不信了,虽未再说些?什?么,眼神流露出来的意思却?很?分明。
林瑜讽刺笑笑:“总督大人果真是个好官,不仅要计民生?,除边寇,如今还连寡妇的嫁娶都关心起来。难道你?这些?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床伴么?大人后面要娶的主母,难道没有陪嫁丫鬟?”
应着最后一句,顾青川面色彻彻底底沉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椅背,不容动弹。
“的确没找到?。”他俯身靠近,心头怒意涨到?了极致,笑得也是咬牙切齿。
她对着他从来不会好好说话,总能将他呛得不上不下,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胸中如有火烧,偏偏怒不得,应不得,不能就这么显露出来。
顾青川揽住她的腰,忽然离得近了,他又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掌心不自觉往下抚去。
一搦纤细柔腰,哪里碰了会软,哪里碰了会躲,每一处顾青川都还清晰记得。
只下一刻,就是清脆一响,男人侧脸落下一道巴掌印,五根纤纤玉指,每个都能对上位置。
顾青川微微偏头,目光随即重新?移了回去,看着她。
屋内骤然静了下来。
林瑜并不退却?,回以冷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顾大人又要强掳民妇?”
两人相视良久,最后是顾青川放开手,坐回了身后那把榆木圈椅,椅子咯吱响了声,或许是经年磕朽的缘故,这一声被拉得又缓又长。
几年未见?,林瑜对顾青川的脾气并没有太大把握。他刚刚一点没躲,实实在?在?接住了自己这一巴掌,手心还热辣发疼,林瑜攥紧落在?身侧。等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远了,才悄然松一口气,默默骂了句疯子。
顾青川收放自如,转而又是无事发生?的语气,问道:“这次出来,不打算回去了?”
自己的打算与他有何干系?
林瑜横眉冷眼,“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我一介寡妇,要去哪里还要先同别?的男人说上一声?”
自己怎么算是别?的男人?
其实心里更听不过的是她自称寡妇,只是顾青川清楚,现在?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回去也好,不回去也好。”总归他已?经找到?了人,不怕没有以后。
林瑜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弯新?月眉碰在?一起。“过去的已?经过去,顾大人还请自重,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是么?”
顾青川轻笑了声,眸光有意无意停在?她唇上,樱粉两瓣,似硬却?软。
他问:“你?要怎么咬?”
第79章 (微改,改了尾巴)你白……
许裘从山下回来,却没在?寮房找见自家?大爷,问过才知来了林氏这儿。
他?过来时,房门早就被风吹开?了,正见着里面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顾青川立时背过身去。
许裘仍是愣愣站在?屋外,眼前这一幕太过诡异,他?一时不知该先为哪一个吃惊,是死而复生的夫人,还?是——
还?是大爷转身之?前,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足足有两?个。
听得里面一声重咳,许裘回过了神,连忙将门掩上,退出到?几十步开?外。
顾青川这才侧身,“这几日总是下雨,若是缺了什么,何处不方?便,就让人来告诉我。”
林瑜并不理会这句,语气沉了下去,“我以为刚刚说的很清楚了。”
她什么意思顾青川心知肚明,只是这件事?情,于他?绝对不能让步,“可你想清楚了没有?”
他?这几年常在?军中,又是身居高位,说话一贯是这个语气。半问半吓,在?林瑜耳中,就成了十足的威胁。
她这个人最受不得威胁,“我想的很清楚。过去的纠葛不必再提,这雨一停,我就带着昭昭离开?。我与?大人从此以后毫不相干。”
林瑜深呼一口气,不再看他?,“大人脸上的红印已经消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顾青川被她这样?一说,面子上到?底过不去,才要挪步,又见她拉开?门,先一步出去了。
许裘还?等在?外边,一道熟悉的人影闯入视野,待林瑜要走过的时候,他?匆匆反应过来,拱手与?她行礼。
“夫人。”
这个称呼太过刺耳,林瑜蓦然停步,“夫人?”
她笑了笑,“许护卫,别人还?能推说不清楚内情,可你是知道的,我一开?始就是个丫鬟,后来好不容易脱了奴籍,也该是杭州城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绣娘,从来当?不起这句夫人。”
过去心头坠有千斤重的事?情,此刻再次提及,她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而顾青川听在?耳中,远不如她这般平静。
两?道目光有一瞬交汇,雨后山雾湿濛,眼神越过其间,仿佛也浸透了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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