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天
“皇上。”
龚海更加谨慎一些,“臣再派人进去探探?”
按理说,这个时候三皇子殿下应该已经动手了,无论是胜是败,不可能毫无动静!
怎么连秦溯也没有出来?
“不探了。”皇帝不想等了,“把门砸开!”
“皇上……”
“砸!”
皇帝高声叫嚷。
“乱臣贼子,反抗者,一律当诛。”
呵。他如今有两万人,还收拾不了一个谢应忱?
龚海:“是。”
他着令一个将士挥动旗帜。
旗语——
破门。
金吾前卫冲在了最前头,十人一组,大力撞击着城门。
咚咚咚!
大门在撞击中砰砰作响,太庙里的百姓们也终于回过了神。
有人高声呼喊道:“先帝显灵了。 ”
“万岁万岁万万岁!”
咚。
又被淹没在了沉闷的撞击声中。
他们跪在地上,俯身叩首,上了头的亢奋让他们只想为了心中的明主而战。
“拿下承恩公。”
谢应忱喝令,打扮成普通百姓的镇北军将士立刻应声,有两个小将上前一把把承恩公从重重保护中扯了出来。他身后的金吾后卫刚要动,谢应忱朗声道:“金吾卫,有护卫皇城为责,为君王亲兵。”
“先帝遗诏在此,谢嵘是弑君篡位之人。”
“金吾卫,你们莫非想违背誓言,为虎作伥?”
谢应忱抬步走上汉白玉石阶,目视前方。
金吾卫犹豫了一下,周牧抬起手,其他人终究没有动。
作为亲军,他们应当听从圣意,以血以命护卫皇帝,可是,若皇帝是篡位的……这、也没人告诉他们还要不要忠心啊。
承恩公吓白了脸,他哭丧着叫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遗诏是假的,是谢应忱伪造的,这是阴谋,是阴谋!”
不可能!
他们亲眼看到这个木匣子从天下掉下来,怎么可能有假。
这道遗诏,太孙直到现在都还没沾过手呢!
“晋王晋王。”承恩公慌慌张张地到处扯人下水,“你快说,你快告诉他们,这是假的!”
“当时是你拿了先帝遗诏,立皇上为主……”
“是真的。”
晋王脸色灰败,极为肯定地说道:“这道遗诏是真的。”
“先帝驾崩前,立了太孙继位。本王当时就在先帝榻前。”
这些话压在心头这么久终于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实在被折磨的不轻,日夜难眠。一方面,他心知肚明自己是没有活路了,可另一方面他又总是侥幸着去想,会不会运气好,万一皇帝胜了呢?
一切尘埃落定,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
礼亲王的目光有如寒冰,喉咙里哽着千万质问。
在那日审讯长风时,礼亲王其实早有怀疑,只是本能的不愿意去细想。
遮羞布终于还是被一把扯开。
晋王默默垂帘,一句一句地往下道:“王爷不是曾问过,长风为什么好好的道士不当,要去给先帝下毒?”
“是荣亲王指使的。”
“太子的死讯传来后,先帝悲痛欲绝,他查出毒不是在太子供奉的安神汤里,而是在荣亲王为先帝祝寿时奉上的寿礼墨锭中,先帝日日用着,才致身体衰败。他方知是自己冤枉了太子。”
“先帝悔之不已。”
当时的一切,晋王永远都忘不了。
先帝是人间帝王,天命之主,哪怕长风在黑水堡城用了邪术,对先帝的影响也没有他们预料中的持久。
太子一死。
悲痛和内疚就让先帝清醒了。
他痛不欲生,也怀疑起有人对他用了巫蛊,他不相信自己会无故怀疑太子,逼死太子。
先帝当时不动声色,只是把荣亲王传唤到了徐州。
就连晋王都没有发现,先帝其实已经在怀疑荣亲王了。
谢嵘就是个蠢货。
又狠又毒的蠢货!
咚。
晋王恍惚了一阵,忆起当年,苦涩道:“后来……”
“先帝查到毒是下在墨锭中的,他本想立刻拿下荣亲王,可是太孙还活着还在京中。先帝人不在京城,臂长难及,生怕荣亲王鱼死网破害死太孙,便立了一道让荣亲王继位的圣旨,用作安抚,把荣亲王哄到徐州。”
“先帝只等荣亲王到了徐州,就会命人当场拿下治罪。再将那道遗诏作废。”
未免有人通风报信,先帝让东厂盯着所有往来信件和信鸽,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徐州行宫半步。
原来如此。
宋首辅在一旁默默颔首。这么一来,就说得过去了。册立荣亲王的遗诏当时也在他的手中传看过,确实是先帝的笔迹。
那个时候,晋王以为他赢了,结果……
呵,果然都是偷来的,无论是气运,还是权势富贵。
咚!
坚固的城门,摇摇欲坠。
第205章
晋王看向城门。
轰轰的撞击, 换来了他一声讥诮的笑。
先帝在中毒后,精神越发不济,区区十天, 五脏衰败,每天清醒的时间, 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太子是先帝养大的, 先帝不信他会不查不问,连自己这个父皇中毒都不在乎,就自戕而亡。先帝认定,荣亲王已经控制住了京城。
他没有精力再去肃清朝野,只想撑到把太孙扶上皇位。
“没想到,太孙还是中毒了, 性命垂危。先帝情急之下,再次吐血,这一回,太医也说, 回天乏术。”
“先帝自知不妙, 弥留之际,写下了这第二道遗诏。”
礼亲王注视着圣旨上的斑斑血迹,心里满是涩意。
“我侍疾在侧, 先帝把遗诏托付到我的手里。先帝说……”
——阿律,朕知你是个有才干的,你要辅佐好太孙。太孙必定会为大启带来昌隆盛世。阿律, 朕相信你。
先帝临终前的话语在晋王的耳畔回荡, 他酸涩难当。
在那天以前,他从不知道先帝竟对自己寄予厚望。后来想想,先帝当时频繁把自己调去各地, 担任各职,并不是贬黜,而是为了培养自己,让自己能成为太子的股肱之臣。
若是他能早一点知道先帝的用意……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回不去了。
从他屠尽了黑水堡城起,命运已经注定了。
“先帝说,让我把先前的第一道遗诏销毁,再把这一道亲手交给礼亲王。是我起了贪念,假传遗诏,说先帝立了谢嵘。其实不是!先帝立下的继任之君,是太孙谢应忱!”
“礼亲王手中这道遗诏,是当年先帝临终前所书。”
“先帝鸩毒侵五脏,伤六腑,驾崩前的最后几天,时时都在吐血,这在起居注中也记录了。先帝在写遗诏时,咳血不断,哪怕用帕子捂着,也溅得遗诏上全是血。”
“遗诏上的日期,也比前一道晚了五天。”
礼亲王站在祭天台上,把手中的遗诏展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上头星星点点的黑红色血迹。
礼亲王沉声问道:“这道遗诏是你藏起来的?”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当然!他怕日后谢嵘卸磨杀驴,把遗诏和残墨一同藏了起来。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晋王想给谢应忱卖个好。
他道:“我把这道遗诏烧了,亲眼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烧了?”
人群中接连响起了抽气声。
“遗诏烧了?那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