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见春山
梁方起从善如流:“很累,但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在内科还是外科?”
梁方起:“骨科。”
“也会进手术室吗?”
“是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臂微动,线条隐约可见,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量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只有无影灯和微创刀,骨科的手术上电钻、锤子、锯子都有,有时候医生没劲了会让我们帮一把手。”
璩贵千扑地一声笑了出来,修车工上了手术台,干活的家伙还是同一套。
一时间所有人扭过头去看她。
小梁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白开水:“呛着了吧,慢点儿喝。”
他的身形挡住了梁方起的目光。
屋内离她最远的人收回视线,手指轻抚指腹的茧子,不言不语。
访谈结束后,他们没有立刻离开。
赵老师让店家烧几个菜打包带走,下午的时段他们占了空包厢两个小时,店家虽不在意,但赵老师不愿意欠人情。
等候的功夫,两个摄影团队的人去街上抽烟,一说,剩下的人三三两两跟上。
璩贵千最后检查了一遍包厢里是否有垃圾遗漏,慢了一步,出门时,暗红色地毯上有人在等她。 ”
你还记得我吗?“梁方起看她的目光略有些小心翼翼,好像在和窗台上只会随风飘的晴天娃娃说话。
“我想还是应该当面和你说一声谢谢,托你的福。”
她没说话,但眼神却清明不带疑问,于是梁方起就明白,她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傅思思,是你真实的名字吗?”
没有必要解释,璩贵千点头。
第93章 好奇心驱使她点开了聊天框。
“傅思思, 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没有必要解释,璩贵千点头。
梁方起低下头,能够看到璩贵千脖子上的工卡绳和她的背包带纠在了一起。
“噢。”他说。
沉默弥漫,临街商铺隔音不好, 听得到烟火喧嚣, 嘈杂的车流声此起彼伏。
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可谈论的。
狭窄的楼梯口传来小梁的叫喊:“思思——下来没?”
“那我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小声说话。
但梁方起的手拦了一下:“你已经在工作了吗?”
话里带着些略显尴尬的关心和试探。
璩贵千突然明白他迟迟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明明该在学校里的人突然带着工卡出现在工作人员里, 忙前忙后, 还是中间出现给大家送饮料的。
被当做奇怪的失学青年了。
“实习。”
“嘘,”她伸手示意, “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不要说出去。”
呼吸。
他身上有消毒水的气味。
梁方起配合地点头,正想开口提示她,背包带缠在了绳子上:“这里……”
而心急的小梁因为傅思思迟迟没有回应, 三步并作两步, 脖子一伸,把他们俩面对面站在碎花墙纸前的画面看在眼里。
“怎么了?这么慢,”小梁伸手抓过璩贵千手上装垃圾的保冷袋,硬是凑近,“走吧,赵老师叫我们了。”
他转头,盯紧了梁方起:“还有事儿吗?”
璩贵千一向对小梁这种跟异性说过几句话后, 就把人视作自己的所有物的做法嗤之以鼻。
自我意识过剩。
她不喜欢被当做狩猎的对象。讽刺的是, 在她被叫做璩贵千的时候,在她拥有权力和金钱的时候, 反倒没有人敢这样做。
“梁同学,”璩贵千收回手,退开一步, 离他们俩都远了一些,“你的照片我会让他们做后期的,没必要担心哦,很帅气了。”
小梁的脸青了又绿,最后变成一团浆糊,挂在脖子上。
无端被扣上自恋的帽子,梁方起顺从地应了下来:“好的,谢谢你。”
“这里,”他还是没忍住点了出来,“绳子缠在一起了。”
皮质背包带和工卡绳绕了两圈,璩贵千不得不把两样东西都取了下来,她一手拎着包一手解,颇有些不得要领。
小梁酸言酸语:“下次出来工作就不要背这种包了,又重又装不下多少东西。”
璩贵千手上忙碌,嘴巴却空闲的很,暗讽道:“没有吧,还好啦,这包是没你能装,但够用了。”
旁边杵着的梁同学看她又把工卡绳往里绕了一圈,终于忍不住伸手,开口问:“你介意吗?”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东西。
一副没她的允许,他就能原地不动,在这里看着她来回拆结直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给。”
练过缝针打结的手指异常灵活,拨弄两下,工卡绳如游鱼穿梭,滑溜溜地呲溜出来。
“谢啦,我会盯着他们把你的稿子写得很好的,发布之前给你确认。”
梁方起收回手,微微低着头,目光平和:“好。”
三人往楼下走,小梁打头阵,步子敲得楼梯咚咚响。
他大步向前去丢垃圾的时候,身后二人距离门口的大部队还有三米远。
氧气泵咕噜咕噜,多宝鱼懒洋洋地吐泡泡。
大厅的布局不宽敞,两个人无法自如地一起走。梁方起自然地落后一步,突然开口:“尽量还是少用单肩包,会产生脊柱侧弯和高低肩的问题。”
突兀的一句话。
专业人士的建议还是要尊重的。
璩贵千点头:“嗯。”
没有同事在的时候她不会故意带上很多语气词说话。
但梁方起不知道。
他用指节推了推眼镜,斟酌后开口:“单侧不过重的影响不大,不是长期背没关系。”
璩贵千没来得及说话,迎面走来的赵老师老道地招呼起了梁方起,几句定稿流程介绍后,话赶话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梁方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几人身后用手机发消息的璩贵千,礼貌道别。
回去的路程中,车窗大敞,吹入傍晚的凉风,吹得上车后就滔滔不绝的媒体运营小梁脑袋上的浆糊风干了,变成硬邦邦的纸壳。
“你们觉得刚刚的男的帅吗,思思说他好看哈哈哈,我觉得有点土。”
璩贵千还在回复王姐的消息,但嘴皮子已经条件反射地挂上了傅思思的腔调:“啊?我说过吗?哦,你说那个哦,挺俊的啊。”
有人帮腔:“是不错啊,微调一下可以当明星吧。”
男人的妒忌很可怕。小梁嘴巴一歪:“放到择偶市场上会被避雷吧,八字不太好。”
车上的人面面相觑,对着窗外吐烟圈的摄影师都转了回来。他们不觉得背后说人有多么刻薄,交换目光间,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调笑。小年轻闹矛盾嘛。
胃里小小地揪了一下。
璩贵千升起半扇车窗,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不会啊。反正我爸要是看到他肯定喜欢得不得了,做人还是要上进哦,不过我看还是善良最要紧。”
“思思年纪小但是看事情最透彻。”赵老师打过圆场,车内不再有人说话。
璩贵千按照刘薇发来的手机号输入搜索框,对着那个账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留言框里,她习惯性输入自己的名字,又在发送的前一秒反应过来,改成了傅思思。
城市的夜景铺开。他们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入夜。
璩贵千婉拒了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提议,上楼在工位放下东西后,坐上了司机送她归家的车。
耳机里放着抒情慢摇的歌,似乎是某部影视剧的主题曲,而眼前是行道树错综复杂的枝丫。
从一个节点分出的两条世界线,结出来的果子都是这棵树的果实,可阳光雨露不同,含糖量和果肉的丰满程度也不会一样。
之前的匆匆一面,像是扳机,总要带出一点牵连的记忆,但今天借摄像头的打量,却没有勾起太多回忆。
好像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不同吗?
是不一样的,可归根到底也没有那么不一样。
快到家的时候,手机屏幕一闪,显示好友申请被通过了。
璩贵千拎起包,下车奔赴属于自己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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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这一次碰面,下一次二人在华庆校园中相遇时,打一声招呼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璩贵千收到曾嘉文的消息时,抬头遇上了梁方起。
凌如意挽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中午要去哪个食堂吃饭。
周六璩贵千没有课,但为了做系里要求的志愿时长和政策课时长要求,还是要来学校打卡。
许多人会在政策课讲座签到完后就偷偷溜走。老师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时不时来个签退,这下所有人都只能在教室里老实坐着。
由此还衍生出了代打卡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