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见春山
璩贵千靠在另一边, 手指把玩墨镜, 似笑非笑。
刘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又问道:“你都快大学毕业了吧?没谈恋爱吗?”
她又悠悠说起:“我们大少爷也是……现在的小孩都不急这个吧?不像我们那时候了, 美好的校园恋爱啊。”
她也才刚到三十,这话说起来却像自己经历半生风雨似的, 前座的刘叔也不由得微笑。
牵了一下嘴角,洛城淡淡解释:“太忙了。”
璩贵千用腿碰她:“你自己不也是?”
“我这叫晚婚,”刘薇笑道,“但一找对人就是进展飞快, 效率极高。”
暖房时璩贵千见过她男朋友, 听说是工作时认识的。现在二人已经领证了,没办宴席,刘薇把婚假和年假连着请掉,小情侣很时髦地旅行结婚。
这种话题点到即止即可,再说下去就显得啰嗦且不合时宜了。
刘薇坐在璩贵千和洛城中间,地方宽敞,并不拥挤。
按照原先的安排, 今天所有人一起出发, 本该是璩贵千、刘薇和保镖坐一辆车,另外三个人一辆。
但临上车前, 璩贵千拉了拉刘薇的袖子,接过她手里的旅行包:“薇姐,你去把他叫过来。”
“嗯?”刘薇一愣, 瞪圆了眼,看着她的眼神示意才反应过来,眼睛却张得更大。
璩贵千径直拎着包走向越野车后备箱,借着高大的车身挡住了身形,也没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刘薇扭头望望那边正和导游一起帮着老夫妻搬行李箱的洛城。
他表情平静,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像潭深水,不知冷热,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发力时绷紧。
那成呗。
反正车够大。
“洛城,”她叫唤,“跟我们坐吧,贵千找你打游戏呢。”
也没什么需要她收拾的了,刘薇自觉先坐上了车,占了最左边的位置,掌心的手机熄屏又点亮,来回再三。
结果璩贵千打开了靠左的门,朝她一撇头:“你进去。”
刘薇用手指指另一边,眼神往外转了个圈,含着揶揄。
但璩贵千抿着一抹笑,却异常坚持,刘薇也就只好坐进去。
挪屁股的时候,她心里叹气。
我自己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
另半边车门被拉开,洛城坐了上来。
“打游戏?”他问。
刘薇心里一紧。
这可别给我弄穿帮了。
没想到璩贵千镇定异常:“待会儿吧,我手机充电呢。”
“好。”
沉默。
越野车发动,驶出停车场,导航的声音清晰响亮。
坐在中间的刘薇抱着自己的双肩包,前面的视野是一览无余了,但心情却很微妙。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照常聊天,恋爱的话题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又问起:“昨天拍了照片吗?让我看看我都错过了些什么。”
洛城递过来相机,璩贵千正带着墨镜闭目养神,闻言把手机解锁递过去:“你翻翻看。”
金合欢树、角马、猎豹、夕阳下的大象。颠簸的视频,偶尔露出隔壁人的半个袖子。
刘薇翻着翻着,不时去看贵千仰着头靠着U型枕睡觉的样子,竟有种眼睁睁看着小孩长大的成就感。
她把手机塞回她手里,替她拉低了帽檐,遮住阳光,好让她睡得更舒服。
随即去看洛城的相机。
猴面包树、璩贵千趴在窗子上。
狐獴立在小丘上、斑点艳丽的长劲鹿、风吹起她的头发和纱巾。
进食的秃鹫、河边饮水的羚羊、树下的她和远处的斑马。
接下去是一系列定格拍摄的游客照。
明眸稍弯的、盈盈独立的、眉骨如剑的。
夕阳下非洲象的背影。
随后还是她,残阳里模糊的动作。
不言不语,刘薇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她将相机交还,咬住后槽牙没让笑声涌出来。
越野车开了数个小时,云雾刚散开的乞力马扎罗像突然显影的老照片。
在肯尼亚的各大国家公园里,安博塞利国家公园以乞力马扎罗山下的大象闻名。这里的尘土比马赛马拉更夸张,路颠簸得骨头要散架。
但看见赤道上的雪山下,成群的大象悠然漫步在无边绒毯般的草坪上时,一切都是值得的。
后座的三人起身站在车内,通过高高的透气窗张望。
刘薇拉着璩贵千合影,但地方受限,只能拍到两个头凑在一起。背景的一角是雪山一麓。
看照片的时候,璩贵千摇头:“这下好了,我们真像是关在笼子里的人。”
而外面广袤无垠的土地属于它们。
几人趴在顶窗边,看着象群缓缓前行,蒲扇大耳、深邃眼眸。
小象的耳朵被风吹起来,翻了个面。
她微眯的眼弯了起来,轻笑两声:“真可爱。”
纱巾拂面挡着尘土,其实并不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洛城没有转过头去,却能够想象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的镜头里,雪山、象群、草地,三层颜色交织,白鹭穿梭其间。
洛城低头看着构图。
摄影并不是他的专精,这台相机,还是出发前心血来潮买的。
专柜的店员推荐给他适合新手入门的另一款。他摇头,语气温和却果决:“我想试那一台。”
到现在也不能算是得心应手。原来以为是旅途中的消遣,现在变成了转移注意力的工具。
“城哥。”
抬头。
“再帮我拍张照吧。”
摘掉宽大的帽子和纱巾,发丝沾上了尘土却飘扬在风里,被纤瘦的手指挽在
耳后。
灿若繁星。
洛城低声应道:“好。”
他用相机遮住眼。
……
午饭依旧是在车上解决的。身体健康的刘薇发挥了极大的主观能动性,硬是早起盯着酒店厨师整出了一袋子简便可口的餐点。
插着竹签的小三明治清新爽口,不像昨天酒店提供的放了十足十的酱料。水果装了满当当的三盒,菠萝哈密瓜圣女果,塞在放了冰袋的隔层里,拿出来时还是凉爽的。
璩贵千非常捧场地夸赞薇姐,端着膝盖上的盒子享受雪山下的野餐。
不必多说,只看几人的饭量远超昨日,就知道刘薇此时自豪的表情不是空穴来风的。
考虑到天气炎热,她还给璩贵千做了厚切酸奶。别的都留了全车人的份,这个就只有一盒,被她塞在璩贵千手里。
好像变成了幼儿园小朋友。
老师走过一遍,就给她塞一点吃的。
“薇姐……”难得有些黏黏糊糊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用英语跟厨师说她喜欢的口味的。其实这不是助理该做的事情,她分的明白,知道其中多少是专业度,多少是情分。
刘薇摸摸她的脸:“老大的人了,不可以撒娇,快吃。”
咬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认真品鉴后,璩贵千点评:“很好吃,跟我爸做的很像。”
有爸妈的味道是多么高的评价啊。
刘薇惊讶出声:“傅老师吗?他会做饭?”
“嗯,他不是只会拉木头的啦,”璩贵千用叉子把大块酸奶分开,“我爸做酸奶就是这个味道,他会自己发酵。”
“是因为有薄荷吧?”洛城插了一句嘴,“傅叔做菜喜欢放薄荷叶。”
几年前他曾在山外青山住过一段时间,居然还记得久远的味道。
璩贵千舌尖微动,咽一口化掉的酸奶。
“真的诶。你试试看。”她递出盒子,把另一个干净的叉子递给他。
借着她的手,洛城一手捏住盒子,另一只手戳起一块酸奶。
是她刚刚割下来的。
璩贵千垂下的眼帘微微抬起,眼尾勾起弧度:“是薄荷的味道。”
天空浮云微动,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顶更在云层之上。
嘴里融化的酸奶带着草叶的清新。
相触的眼神分开后,洛城敛眉:“是不是还有一味百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