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见春山
不止是酸奶的酸,还有一味酸,带着清新淡雅的香气,仿佛置身热带草药园。
“或者柠檬?”璩贵千不自觉地舔唇,抿去残留的味道。
“来。”他拿过璩贵千的叉子,把盒子里的大块厚切酸奶分成易于入口的样子。
塑料叉交换到她手里的时候还带着余温。
璩贵千又戳了一块,放到嘴里,含化、咽下。
她接过洛城递来的纸巾,点头:“是百里香。”
风味层次更复杂,除了草本香,还有淡淡的木质、泥土气息,甚至有一些类似松树或干草的气息。
他们在雪山下盘踞了两个小时。
在见证夕阳镶边的雪山后离开,把落日留在身后。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越野车到了停机坪。从安博塞利到阿伯戴尔,车程要六个多小时,大半是泥土路,要是真的全程开车,这一路真轮得上艰苦卓绝了。
他们在这里上了小型飞机,在夜色里飞往阿伯戴尔的树顶酒店。
以“上树公主,下树女王”闻名的树顶酒店早已根据现代化需求重建,全钢结构加上雪松木的外覆,以钢柱架空在野生动物迁徙路线的上方,观景台和观兽窗用的是防弹玻璃。
这里的凌晨常有动物穿梭,身手灵活的狒狒偷吃露台上的果盘餐点,侍应生的工作之一是提示客人们,此刻正有哪些不速之客穿梭而过。
夜色里,疲乏的旅客步履匆匆,他们会在这里停留数日,今晚可以放松地留给歇息,在荞麦壳和薰衣草籽里陷入沉沉睡眠。
刘薇提前预定了房型升级,她和保镖刘叔会和璩贵千住同一间套房,不离她太远。
空气中的水汽比前两处都要浓,夜里望出去,树梢挂着雾气。
赶在酒店的自助餐闭餐前,洗漱完的璩贵千要到了一杯热牛奶,穿过桃花心木铺设的走廊,捧着杯子在公共露台看星星。
游客三三两两,不多,但细密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她仰着头,身边有人坐下,没有出声,但鼻尖微动,璩贵千就猜到了是谁。
于是她先出声:“你是带了自己的沐浴露吗?”
“嗯。香味很重吗?”
是家里的阿姨收拾行李的时候装进的,洛城常用的牌子,气味香型却是巧合。
“不是,”她的目光依旧往上,接近赤道的地方,星星似乎格外灿烂,“我喜欢海盐奶茶,中和甜腻。”
他知道,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如果是外带饮品,给贵千的要买三分糖,给璩逐泓的才要是全糖。
洛城的眼神在她的侧脸上凝视一会儿,也学着她的姿势仰躺下来,在藤椅上望天:“你哥居然没跟着,我真的很惊讶。”
那个保护欲过剩的朋友。
“长大啦,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家长跟着的小朋友,”她这样说着,语气里带着绵绵的温情,“最近不忙吗?研究生开学,也会有功课吧?”
他们的专业相同。
“导师安排了文献阅读,每周一次的组会上各人发言总结。”
璩贵千轻轻叹一口气:“果然做什么都不会是彻底轻松的……这么忙的话,读研的时候也没空谈恋爱的吧?”
白天的话犹在耳边。
第80章 哥,你要生气了
白天的话犹在耳边。
“嗯……”洛城沉吟一会儿, “根据我的观察,在大学谈恋爱的人,要么是一入学就铆足了劲,然后很快分手, 要么是临近毕业的时候, 突然有了心仪的对象。”
星夜下, 露台另一边的游客几人语气欢快, 夹杂着刻意压低的笑声。
斯堪的纳维亚语,具体是哪一国的, 她就分不出来了。
洛城的声音好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丝丝缕缕地渗入。
璩贵千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南寻哥属于后者。”
“嗯。”
明明没碰酒精。
“那你怎么不谈?”
风过,露台边的树挥舞枝丫,发出咻咻梭梭的声音。
他的声调变缓, 是哄人的口吻:“都说了, 忙。”
“好吧。”她应道。
看不见彼此的脸,说话好像更无所顾忌了。
“那,我猜我会是第一种。”
“……你还小。再说,比爱情重要的事有很多,比如学业、比如兴趣……”他说着,大约也觉得自己像个老古董,竟自顾自笑了一声, “你哥会气死。”
“我不能都要吗?”璩贵千仰起头喝了一口热牛奶, 又躺回去,藤椅发出吱呀一声, “重要的事情多,那就一起做。华庆的校园那么大,我和哥逛了很多遍, 但还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过。”
“喜欢的人?”
“嗯,喜欢的人,”璩贵千侧过头,发丝扑在脸旁,“你不知道吗?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洛城摆在外套上的手指轻动,风过去,明明没有东西,却好像有温热的触感拂过。
那触感从指尖密密麻麻地缠上来,渗进去,又溢出来,一直蔓延到心脏,却还没有停止。
在她坦然的目光下,洛城讷讷无语,只能叹息似的念出那一句话:“……你还小。”
“好吧,”她转回脑袋,但另一个人却迟迟没收回视线,“这里真的很美。”
“是的。”他附和。
美到他几乎心怀负罪感。
周围的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不过你知道吗?白天看到斑马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居然从来没有带卢比去别的地方跑过,”璩贵千的声音里带着夜色的温柔,是说起家人时独有的口吻,“其实京郊有很多马场,我居然
没有想过,卢比老是在家里,会不会厌倦。”
如果璩逐泓在这里,他会立刻反驳,整个山外青山没有屋顶的地方都是卢比的蹄子想踩就能踩的,它可比普通小马幸福多了。
但他不在,而洛城会轻声赞同:“很好啊,京市的很多马术俱乐部水平不错的。”
被人记挂的小马是幸福又幸运的小马。
“嗯,那,很期待在京市再见到你。”
他分不清,这句话是试探还是归位。
喉咙被复杂难言的情绪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璩贵千起身:“我要去睡了。”
还要在家庭群里报平安,如果不是京市此时已是后半夜,一个视频电话追过来是少不了的。
洛城几乎是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去。”
有动物穿过下方的观景台,似乎是犀牛,夜色里朦胧无光,但感应灯亮了。
露台做了隔音措施,但旅客们还是噤声,在阴影里和这片土地真正原住民和谐共处。
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露台。
入门,木质吧台边,刘薇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店自酿的低度数金合欢蜜酒,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
璩贵千看不到的后方,洛城虚扶在空中的手落了下来。
“你一直在这等我?”
“当然了。”
刘薇收起手机,理直气壮地回答。这里是国外,哪怕酒店安保措施完善,她也不可能放贵千一个人。
外面再次响起窃窃私语,大约是有人拍到了不错的照片。
刘薇的视线从洛城身上转了一圈,再次开口:“我去交代下明天的早餐,你们……要先回去吗?”
三人心知肚明。
璩贵千小小地嗤了一声,回答:“我困了。”
她生气了吗?
洛城只能看到璩贵千的耳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陪她回去吧。”
刘薇察觉出了那一丝暗流涌动,去看璩贵千的表情。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头,朝她一眨眼。
一身运动服的刘薇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杯,温声:“我待会儿去看你。”
她走后,留下二人。
“谢谢你,”璩贵千迈开步子,“回去之后让我哥请你吃饭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下来。
眼睫垂落,他想说,不全是因为璩逐泓。
一前一后的步子。
走廊的墙壁板面是桃花心木,纹理通直,木质细腻,雕刻着组合状的三角纹,富有光泽,拐角处夹杂着花卉图案。
非洲菊、扶桑花。她只能认出这些,也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秒、两秒。
一步、两步。
“不全是……”
话尾被她突然的止步打断。
“唉。”女孩轻轻的叹息像哨音。
她转身。
亦步亦趋时刚好的距离,面对面却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