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锈唐刀
她说着还突然指住了一旁的陈升。
莫名其妙被拉下水了的陈升被猝不及防地从回忆中拉出来,茫然了一下,“……嗯?我吗?”
说完他便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而后道:“好吧,确实是的。”
沈长宁听着,心下蓦地一动,她再忍不住,转头向陆景行看去。
陆景行僵硬在车厢一角,感受到少女毫不避讳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几乎如同滚烫火星,灼热得仿佛要把他的脸,他的整个人都点着。
他以为少女会问他这是真的吗,可片刻后,他却听见少女说:“我知道。”
她没有朝自己说,而是朝其他两人说道:“我知道他一定会担心我的。”
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可能只是无心的附和,也可能她确实相信自己会担心她。
但总而言之,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陆景行没说话,内心某处的墙壁却在瞬间轰然倒塌。
然后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了另一边。
马车不知道已经向前奔跑了多久,总之最后到的时候沈长宁已经昏昏欲睡了。
他们下了车,早已经有人等在车外。
“齐伯伯。”
沈长宁看着白药下了车,冲老人露出个笑脸。
“哎呦,云丫头,我可真是许多年没见过你了。”
两个提灯笼的丫鬟手中的灯笼照亮了这一方天地,沈长宁看见说话的人是一个老头,虽然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人高马大,说话的声音更是洪亮无比,让人看不出年纪。
沈长宁眨了眨眼睛,莫名想道:这人好厉害的气场。
白药与人寒暄完,便正经了神色,向老人介绍起一行人的身份。
“齐伯伯,这是陆刑,沈离,陈升。他们来此的原因我已在先前快马送到您府上的书信中向您写明,还望您多多关照。”
老人点点头,目光顺着她的话扫过沈长宁一行人,虽然仍旧温和,但却显而易见地没有那么热情了。
他的目光隐晦地在陆景行身上停留了一会,而后笑道:“没问题,有齐伯伯在,你放心。”
白药笑了一下,而后便向众人告辞,上了车。
马车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齐霍也从刚才在白药面前随和的老人转而逐渐变得威严起来。
“小子们,既然云丫头交代了,那你们就踏踏实实地住在我这,住在这你们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上门,尽管住着就行了。”
沈长宁眨眨眼,和陈升一块跟着陆景行鞠躬,听他开口,谢道:“那晚辈便代各位谢过霍老将军大恩。”
将军?
听着这个名号,沈长宁心下猛地一跳,立刻明白了对方敢收留正被太守通缉的他们的原因。
她刚直起身,便听见头顶传来爽朗笑声,对于被点破身份,对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哈哈哈不愧是陆诏安的儿子,真是精得很。”
沈长宁站直身子,看见陆刑脸上浅淡的笑。
真奇怪,沈长宁看着他,忍不住想:这人言语间似乎与陆景行的父亲颇为相熟,而陆景行也认识他,可对方却又明显只认识白药,而且为什么老人要叫白药云丫头?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每一个似乎答案都近在眼前,却又都让沈长宁摸不着头脑。
但这些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显然并不算重要。
沈长宁甩甩脑袋,将这些问题抛开,跟着人群朝门口走去,心想:更重要的是,她们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安全的落脚地。
不知道白药是怎么说的,到了齐家,沈长宁仍然和陆景行住一间屋子。
中间丫鬟温声细语地交代情况时,沈长宁曾一度想打断她,说他们只是兄妹。
但显然,她只能想想而已,她最后还是和陆景行躺在了一张床上。
又和这个人睡在一起,沈长宁对此其实都已经麻木了。
她盯着头顶的黑漆漆,想到马车里白药说的那些话,安静片刻后还是忍不住侧过身向陆景行求证。
“你真的很担心我吗?”
因为姿势的原因,少女侧过身后变得离他很近,说话时陆景行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呼吸落在自己脸侧的那种湿润感。
身体猛地变得僵硬,陆景行感受到自己后颈一瞬间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喉结滚动数下,他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着嗓子道:“嗯。”
“为什么?”
沈长宁闻言突然来了兴趣。
她趴在床上,手臂放松地垫在下巴上,手肘撞到陆景行的肩膀。
她侧头,注视着黑暗中看不清楚轮廓的人,饶有兴趣地追问:“你不是吵架的时候还让我走吗?”
陆景行沉默了一会,而后道:“是让你走,但是是觉得跟着我危险,所以想让你离开,回家。”
而不是嫌你麻烦,想将你置于危险当中。
“就这样?不是因为我说你冷血?”
沈长宁歪着脑袋,专注地和陆景行聊天。
少女再次提到那个熟悉的词语,陆景行仍旧本能地心生战栗,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克制住,不让沈长宁发现。
这不一样。
陆景行在脑袋里和当年跪在雨中的那个自己对话,他听见自己看着那张苍白青涩的脸,重复说道:这不一样,她和那些人不一样,你知道她不是恶意的。
两双眼睛隔着岁月,隔着雨帘,对视良久后,跪着的人最终还是低下了脑袋。
“有一点。”
于是最终,陆景行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沈长宁愣了一下,随即心脏蓦地一软。
她还从来没有听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强装不在意的背后仿佛透露出莫大的委屈。
她几乎是立刻反省了自己。
“是我的错。”
沈长宁爬起来,抬高了一点身子,在黑暗中认真给陆景行道歉:“我当时被你气坏了,所以口不择言,说了很过分的话,抱歉,陆刑,我不该说你冷血。”
“你一点也不冷血,真正的冷血是何岳书那种视寻常人的性命如草芥的人。你和他完全不同,你只是处理事情的态度会比一般人冷静许多而已。我不该那么说你的,真的很抱歉,陆刑。”
耳边,少女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温柔。
陆景行安静躺在黑暗中,感受到自己眼底逐渐浮起来的酸涩。这一刻,身体的主导者仿佛是此刻的自己,又仿佛是多年前的那个自己。
过了许久许久,黑暗中,他终于轻叹了口气,哑声道:“我知道,沈离,我知道的。”
沈长宁听着他的声音,心脏突然也跟着酸软得厉害。
于是片刻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侧身,摸索着握住了陆景行垂放在身侧的手。
黑暗中,突然被握住了手的陆景行猛地一颤。他
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最后却还是变得乖顺起来,蜷起手指,反握住了少女柔嫩娇小,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掌。
两只手在黑暗中交握,肩膀也轻轻抵住。
这一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静默的夜色中,在并排躺着的两人不约而同屏住的呼吸中,悄悄发生了改变。
他们在齐霍家住下来后,沈长宁终于不再担惊受怕,体会到了安心的感觉。
陆景行的伤口处基本上已经彻底愈合,沈长宁不再需要给他上药,他只需要按时吃白药之前开的药。
第一日的时候,齐家的下人将煎好了的药端来时沈长宁还有着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当时白药将药方留给了齐家的下人,吩咐他们按此方抓药。
“白药姑娘人真的很好。”
明媚阳光下,百无聊赖的沈长宁坐在亭子里位于,说起这事时她脸上流露出些许愧疚,“我当时也不该怀疑她和昭昭的。”
陆景行坐在她对面,闻言笑了笑,安慰道:“你说的也没错,要换做我是你,我也会那样说。”
说到这里沈长宁突然想起来,就问道:“所以你当时之所以那么笃定,其实就是已经知道了齐伯伯和她的关系?”
陆景行点头,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们两家是故交。”
“……谁?”
沈长宁一愣,片刻后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和白药姑娘?”
“嗯。”
陆景行将喝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抬手摸索着从桌上摆着的小碟上拿了一块沈长宁特意为他去找齐府的下人要的糖块,苦涩和甜蜜在口中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味道。
沈长宁疑惑道:“那你们为何表现得像不认识一般?”
陆景行笑了一下,说道:“因为确实不认识,我们两家虽是故交,可那却是父辈之间的交情,我和她之间,这是第一次见面。说起来,我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比你和她认识的时间长。”
“难怪。”
沈长宁了然,这就说得通了。
她正说着,垂落下去靠近水面的手指蓦地一湿。
她惊吓一般地低头,看见一只锦鲤跃出水面,叼走了她指尖拢着的鱼食。沈长宁瞬间惊喜地爬起来,攀住栏杆,俯身下去逗弄。
两人之间的话题转瞬便被她抛之脑后,于是那个在陆景行口中犹豫良久,总被他在重要以及不值一提两者中反复斟酌的婚约便再次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在齐家住到第三日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府上突然热闹起来。
丫鬟护院们纷纷开始洒扫庭院,一副将有重要客人要来的隆重模样。
沈长宁照例去拿陆景行今日要喝的药,一路走来实在好奇,便忍不住和煎药的嬷嬷打听道:“怎么突然这么热闹了,是谁要来了吗?”
嬷嬷将煎好的药盖好,放进食盒,递给沈长宁,而后才笑着回道:“娘子猜得真准,这府中之所以如此,正是为了给我们家大公子接风洗尘呢,而且听说这一次,小公子也会跟大公子一同回来。所以这府里才会这么热闹呢。”
大公子,小公子?
沈长宁了然点头,心想,原来是齐霍的两个儿子要回来了。
“你认识他们吗?”
亭子里,沈长宁托着腮,看着面前喝药的人。
陆景行喝完药,又喝了小半杯清水,而后才回道:“认识,但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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