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修仙 第85章

作者:绮里眠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她对上少女宁和的眼眸,那点凶狠很快就如春雪般化去了。

  “说的没错。”

  温雪意淡淡地道:“人有的悲欢善恶,仙人自然也有,并且只会更多。”

  许三娘像是被烫着了似的,低下头去,喃喃地道:“小姐,你和那人是不一样的。”

  “三郎回乡之前,曾经给我写过一封家书,说他爱慕了一位仙子,此生辜负了我,要将今后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留给我,但他心意已决,只求我放他孑然一身,去追随那位仙子的左右。”

  “他遇见了那人,就忘记了自己,如此的痴情,便是我,也舍不得不成全。”

  “可惜,仙人不属于凡俗的世界,总是要离开的。他觉得他的仙子,是世间最为善良完美的女郎,所以亲手砸开河面上的冰,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祈求她再看他一眼……”

  许三娘漠然地道:“可惜他的仙子,却只是觉得他碍手碍脚,一无是处。”

  虽然最初之时,有着些许的惊讶,但也只是淡淡一点,反而经过许三娘如此一说,将原本的疑惑都抹平了。

  “宁娘还这样小。”

  说到女儿,原本还是一脸冷鸷之色的妇人,眼中涌上了柔情,喃喃道:“她的阿爹不要她了,但至少还活着,三郎有着仙缘,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或许他还能记得这个女儿,稍稍关照她一二。”

  “但他死了,宁娘就彻底失去了一半的依仗,连念头都没有了。”

  “我从三郎寄回家的书信落款,找到了他寄宿的客栈,然后,找到了那个女人。”

  “小姐,那个时候我年纪还轻,一腔热血上了头,提着把刀什么都敢去做。”

  温雪意对上许三娘的视线,微微地怔了怔,在这个妇人的眼中,却似乎看到了灼灼的火光。

  “那个女人,的确是一个仙人,挥挥手,就夺走了我手里的刀,我狼狈得像条疯狗,比起她,的确是一个在云头,一个在泥地里,她笑着说我懦弱无能,说我以夫为天,我……”

  “我被她踩在脚下,我只能听着。”

  温雪意静静地听着,听着妇人憎恨而不甘的语气间,突然添上一抹黯然的感激:“隔了一天,宁娘忽然全身发寒,脸上青紫的,气息弱得像个小猫崽子,村里的郎中和镇上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还有神婆说,是因为三郎……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家里,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救下了宁娘的性命……”

  “她说宁娘是什么'天阴之体',是天生的不足,看在三郎殉了她一条命的份上,她出手救宁娘一次,但也只能让她活到十岁。”

  “她还说,到宁娘十岁的时候,她还会再来这里,带宁娘离开,说可以让宁娘做仙人……”

  许三娘低声道:“今天文郎出了这样的事,小姐,你说是不是她已经来了?”

  妇人仰起头,一双眼灼灼地盯着她,温雪意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无奈地短促笑了一声。

  “许伯母。”

  她带着几分郑重,问道:“你怀疑我是当年的那个人么?”

  “太巧了,小姐。”

  许三娘被她如此直白地问出口,却是出了片刻的神,喃喃地道:“最开始,我看着您戏弄宁娘,我没有办法不想到那个女人,你们这样的人,太强大了,我们就像是你们手中的玩具,可以随意地摆/弄……”

  “你们都是一样,一眼就看穿了宁娘身上的问题……一样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为你们痴狂……小姐,你和她太不一样了,可是文郎,文郎他……我没有办法不去想……”

  说到后来,这个妇人从桌边滑落下来,跪在温雪意的身前,痛哭失声。

  温雪意看着这样的许三娘,虽然平白替人背了一口锅,但以她的心境,远不至于为一个世俗凡人无端的误解,便生出恚怒不悦的情绪。

  何况——

  忆及村口桑槐阴影里,那道一掠而过的薄影,温雪意眼眸微微一眯。

  她抬起手来,柔和的缥色光点在她掌心微闪,许三娘被她托着手臂站起了身。

  “小姐……”

  妇人面上仍旧有些局促,温雪意却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听,有人来了。”

  片刻之间,小院门口,一阵剧烈的敲门之声便打破了夜色的静谧。

  “三婶在家吗?大/奶奶听说文哥这次落水,是借住在你家那个姑娘救上来的,想请姑娘过去有事要问问呢。”

  许三娘皱了皱眉,在温雪意起身之前抢步走到门边,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六叔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叫大娘问六叔不就知道了?”

  门外的青年挠了挠头,陪笑道:“三婶,咱们也不大清楚,是福根叔叫我来跑腿的。”

  许三娘还要再说什么,身后已然伸出一只纤手,轻轻一拨,将紧闭的柴门打开了。

第108章

  随着柴门的敞开,火把的暗红色光芒,像是突破了什么封印似的,霍然涌进院落里。

  许三娘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十几个村人男女,不由得面色铁青,冷冷地道:“不是说请人到大婶家问话么?怎么,你们还想强闯我家不成?”

  小院门口,竟是被无声无息地围了个满满当当。

  八、九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把三道身影拱卫在当中,许三娘眯着眼睛看去,那是村长福根叔,文郎的母亲许大娘,和……

  她眼眸骤然一缩。

  身着白衣,绰约摇曳的少女,在众人环绕之间,小小地向前迈了一步。

  秀美如仙的面庞之上,一双温柔眼波,带着些许淡淡的沉黯之意,落在了许三娘的身上。

  “这位夫人,文郎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昔日我在文郎身边,也曾经听他提起过你,寡居不易,性情坚韧——他那么尊敬你,夫人,你为什么要勾结那名魔修,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你……是你……你果然来了这里!”

  许三娘面色煞白,却是答非所问,厉声喝道。

  那少女黯然低下头去,似乎被许三娘吓住了。

  许大娘当即便是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双目通红地扑向许三娘,狠狠地抓向了她的脸庞:“贱人,毒妇!我们家文郎哪里对不起你,你自己命薄死了丈夫,就要让我们家文郎,也像你那个短命鬼丈夫一样!”

  院门口的喧闹,毫无意外地吵醒了房中早已睡下的小姑娘。

  房门“吱呀”一声,宁娘揉着惺忪的睡眼向外走,叫着“阿娘”,“姐姐”,小小的脑袋扬起,向着这边看来——

  许大娘手中寒光一闪,却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向着与她厮打在一处、毫无防备的许三娘背心刺了下去。

  脉管被扎破,在许三娘惊愕的痛嚎之中,剪刀被狠狠一拔,血水如喷泉般向外溅射而出,洒满了许大娘的面庞。

  宁娘呆滞了一瞬,下意识地尖叫出声,竟转头就向屋中跑去。

  暗红火把光芒照耀之中,白衣少女抬手抚了抚唇,在众人黯淡的背景里,眼眸不动,露出一个只有嘴角牵动的笑容。

  “呵——”

  她轻轻地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垂下了眼。

  然而刹那之间,她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寒意——不对!

  她身影犹如鬼魅,顷刻间便向后飚射而去,但背上旋即涌来一股大力,犹如一道柔软水墙,却是牢牢地锁死了她的退路。

  火把的红光只在院门口方圆之地翻涌跃动,而此刻,在火光照不到的浓重黑暗之中,传出一声徐徐叹息。

  阴影之中探出一只纤白玉手,轻轻一招,那跳跃的暗红火焰中,陡然飘起一阵黑沉的烟气,犹如诡异小蛇一般,在空中扭曲盘结,片刻之间,竟是凝成一粒芝麻大小的漆黑种子。

  白衣少女面色一沉,手中法诀掐动,祭起一枚通体黑沉的玉符,玉符之上,更加浓郁的暗光犹如巨网,向着半空中那颗黑种兜头罩去。

  在其袖中,一道红光陡然电射而出,却是犹如鬼魅般刺向那露出阴影的手掌。

  阴影边缘皓腕轻转,虚握成拳的手掌,只探出一只食指,再度轻描淡写地向着那黑色种子一点,而后从容无比地翻手,不闪不避,双指虚虚一夹,竟是将那道诡异红光,随意夹在了指间。

  泛着血腥之气的不祥红光,在一阵吱吱扭动之中散去,露出一条三寸长短,通体血红的蜈蚣,口器狰狞,尾生三叉,每根尾巴上,都生着一条钢针般的尖刺,闪烁着剧毒的斓光。

  此刻这蜈蚣正张牙舞爪,向着夹住自己的两只手指绞缠刺咬而去。

  白衣少女面上闪过一丝肉痛,但见来人竟是徒手接住三尾蜈蚣,心下不由得一喜,掌中玉符加大了灵力的催动,那颗半空中的黑粒,被暗光巨网所罩,向着她手中飞掠而回。

  那点来的一指没有裹挟丝毫的灵力,虚张声势,以为她会乱了手脚——

  她冷笑看向那网中黑点,此物珍贵,连她手中也是只剩下这一颗,此人竟有将其逼出的手段,也不得不防。

  她目光陡然一凝。

  在那黑点之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抹淡淡的黑光,犹如蝶翅般停驻其上,似是感应到她的注视,抑或是近在咫尺的黑色玉符,那片蝶翅轻轻地、轻轻地扇动了一下。

  “咔嚓。”

  细不可闻的声响,在她手中陡然响起,那只坚固无比的黑色玉符,竟是在刹那之间,化为一捧尘埃,被她手指一拢,便从指缝间簌簌落了下去。

  火把的光芒在这瞬间,微微一涨,如同被摘去了一层蒙纱一般,那原本略有些诡谲的暗红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橘色光焰,照耀的范围也是不再像一道生硬的框子,而是自然而然地向着四周晕染开来。

  半明半昧之间,一道青衫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白玉般的手掌静静一招,白衣少女掌心,玉符尘埃之中,一粒漆黑种子激射而出,落入了她的手中。

  指缝间,血红色的三尾蜈蚣犹如一截枯枝,直/挺/挺地掉落下去。

  “魔种。”

  青衫少女淡淡吐出两字,眼睫轻抬,终于漠然看了过来。

  这顷刻变故都在一息之间,白衣少女来不及反应,便是眼睁睁地看着来人如此轻描淡写,便将自己两件最大的依仗破去,神色阴冷之间,再对上她的视线,已是生出了畏战之心。

  “我是癸水宗,宝云长老座下真传弟子。”

  她开口之时,声色俱厉地道:“道友,我不知道你为何插手此间之事,但此事与道友无关,道友若就此退去,他日必有重报!”

  “癸水宗?”

  青衫少女神色似有些疲倦,淡淡地重复了一遍,重新低下了眼,道:“没听过。”

  白衣少女怔了怔,勃然大怒,法诀一引,一颗金丹虚影便是滴溜溜从其天灵盖中飞掠而出,磅礴的灵力倾泻而出,犹如数百道光带,彼此联结成阵势,向着对方当头压下。

  这般浩大声势,犹如拼死一搏一般,但身形却是毫不恋战,她还记得身后封堵的壁障,如电般向着一旁激射而去。

  一丈,十丈……并没有触碰到灵力封禁的白衣少女,心下生出暗喜之余,恨意更是犹如潮水翻涌而出。

  “既然这般喜欢许氏的儿郎,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吧。”

  这是白衣少女耳畔听到的最后一句淡淡语声,随即,一道清冷的玄色暗芒,便是在她视野之中,越来越近,她惊骇欲绝地向着一旁扭身,但那点黑光,却是如同自虚空涟漪之中波动而出,徐徐落在了她的眉心。

  一缕淡淡红色的虚影,从其颅顶挣扎扭出,却被一道白光一卷,毫无挣扎之力地向着青衫少女手中投去。

  点出一指之后,青衫少女已是径自回过身来,终于从半昏半明的光影里,走到了火把光芒辉耀的院中。

  在她身后,小院中庭的石桌上,一枚晶莹玉扣飞掠而来,落在她的掌心。

  院中光影一阵剧烈波动,如破碎的水面割裂又聚合,院内院外,十几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夜风吹来,纷纷打了个寒战,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左顾右盼,脸上露出惊恐和恍惚的表情。

  许三娘最先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负手静立的青衫少女,叫了声“小姐”,声音里还有着浓浓恐惧之意。

  温雪意淡淡颔首,神色淡漠。

  许大娘“扑通”一声,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同样是惊恐无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没有,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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