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小白圭捧着自己的小碗吃着,一旁的林子垣还叫人喂,见白圭吃得好,也不肯叫人喂了,自己拿着筷子吃。
他不怎么会使筷子。
被娇养长大的小孩,像他这个年岁,许多还没断奶,开蒙了,回去还要嗦几口奶。
这吃饭定然也是有仆妇奶母来喂。
林子垣是妾生的,她仗着自己年纪小,非得要过去自己养孩子,这么一个小靠山,宠得不像话。
林妙妙见林子垣自己吃饭,就也自己吃。
等回去了,姨娘见他俩自己吃,顿时红了眼:“咱这样的人家,哪里叫小主子自己动手,是不是主母叫仆妇苛责你们了!我找你们爹去!”
林子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自己想吃,你为甚一句不问,就说母亲的错?”
读多了书,大人间的弯弯绕绕,他也能察觉些许不对了。
林妙妙见姨娘脸色难看,顿时不说话了,流着眼泪放下筷子:“娘,我们自己不吃了。”
林子垣想起在学堂上,张白圭和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村妇,这是他姨娘说的,她是村妇,只白圭一个儿子,可他能自己做主,想自己吃就自己吃,想自己读书就自己读书。
他心里羡慕。
林子垣把筷子一扔,不高兴道:“给我喂饭!”
姨娘又高高兴兴地叫丫鬟给他喂饭,笑着道:“这才像个爷们。”
林子垣叉腰,自豪起来。
*
赵云惜牵着白圭回家,一般让他自己走走锻炼身体,等累了,再抱起来。
路程短,娘俩背着书、唱着歌,这段路就显得格外短。
自从在大宴上给她做了衣裳,又连给了十套,每日里换着穿都够了。
刚走到村口,就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立在那,见她过来就笑眯眯地打招呼。
“里正爷爷。”白圭认出来,奶里奶气地打招呼。
里正笑呵呵地拍拍他的小揪揪,这才看向赵云惜,笑着问:“读书回来了?近来村里都知道,你也出息了,被林家收为女学生,想问问你,他们还收不收人,是个什么章程。”
赵云惜想想林家书房的大小,显然没什么收学生的念头,收了白圭估计是阴差阳错。
“没听放出消息,若夫子说要收学生,我立马来知会你一声。”赵云惜笑着道。
里正其实知道,就是不死心想问问,再说,连云娘个女子都收,女子读书无用,还不如收他孙儿,将来考科举。
“白圭小娃,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张白圭:……
这句话,这两日听了不下十回了。
“是龟龟的荣幸。”他复述。
第25章
“想吃鸡蛋糕?你看我长得像不像鸡蛋糕。”
“再闹,老子扇死你!”
“可是我想吃嘛!你不知道,白圭给了我一块,我含在嘴里半个时辰,还是化了。”
“娘,你去问漂亮婶婶要一点呗!”
“那东西一听都贵,人家舍了你一点,你便要知足,不能这样胡搅蛮缠,咱家穷,但是也要有骨气。”
“他家不是做生意吗?你买不就好了?要吃鸡蛋糕鸡蛋糕……”
“滚!”
他家邻居时不时就要闹一场,赵云惜也有些无奈,村人嗓门大,吼一声就能炸天了一样,她听得清清楚楚。
索性烤了一锅炉,让白圭提着小篮子,挨家挨户送一块。
免得闹的沸声盈天,徒惹怨憎。
白圭送了,几家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提了一兜糙米过来,说谁家也不容易,这鸡蛋糕都是珍贵材料。
鸡蛋、猪油是家家都有,但是红糖、细面没几家舍得造了吃,也就他家有钱,家底厚。
秀兰婶子心疼坏了,低声道:“送这东西干啥,拿去走亲戚都使得,村里头……吃了你的照样说你闲话。”
她整天帮着张家做工,日日在一处,也有几分感情,自然不愿意他们受委屈。
“怕你受穷可怜,又怕你真得富了。”秀兰婶子听过不少酸言酸语。
赵云惜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自然不是做冤大头、滥好人,而是推出的试吃政策。
小孩嘴馋,知道了什么东西好吃,只会更加惦记。总有疼爱小孩的父母,会忍不住给孩子买些零嘴吃。
“再想吃就要去我娘家买了,她们卖鸡蛋糕呢,秀兰婶子去了,叫我娘多给你送俩,咱感情不一般。”
她笑着哄。
秀兰婶子一听就知道她有主意,便不说什么了。
*
下雨了。
星星点点的雨滴像是轻雾一样飘下来。
赵云惜用手搭成小帐篷挡着雨,连忙去接小白圭。
“白圭~”她喊。
小白圭提着空篮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奶里奶气地说大家都很喜欢。
那个回味的小表情特别可爱。
“娘,大家都很喜欢吃,小虎还对着我笑。
他想想就觉得极为快乐。
赵云惜摸摸他的脑袋,温和道:“喜欢就好。”
经此一遭,大家都知道赵屠户家卖香甜的鸡蛋糕,一升糙米可以换一块,有点贵,但还能接受。
宣传到位后,她便不再关注,而是专注自己的学业,达到林修然的要求真的很难。
闲暇时也会看院子里的柿子,现在才指甲盖大小,青绿色的,像是个小磨盘。
她琢磨,等到秋日无事时,便要摘些柿子做柿漆,到时候可以染羊毛用。
不过后头沤着的竹竿应该差不多了,该到做竹纸的时候了。
赵云惜就牵着白圭的手,一起去找张鉞,见他在家,寒暄过后,这才笑着道:“我后院沤着竹子,想试试做竹纸,不知道大伯可有兴趣?”
张鉞当然有兴趣,他连忙道:“还按着前头的分成走,一百两买方子,再给三成利。”
赵云惜腼腆一笑:“大伯爽快,那你们等会儿过去。”
她交代过,辞别大娘的热情挽留,又回去拿了镰刀割杨桃藤,这东西也是随处可见。
赵云惜就觉得,古代人真的很有智慧,他们懂得将大自然中的每一棵小草,每一棵树都派上用场。
杨桃枝摆在一旁放着,把先前备着的竹帘从杂货间找出来,清洗干净后放着。
夏天阳光明媚燥热,赵云惜甩了甩胳膊,回院子后,就捧着自己的书来读。
“云娘!”门外传来喊声,张鉞带着他妻子过来了。
赵云惜笑着道:“竹竿我已经捞回来了,这玩意儿就没什么技术含量,砍成熟的竹子,劈开,放在河里沤着就行。”
造纸其实很简单,大家模糊也知道点程序,但造出柔软洁白的纸,就显得格外难。
“沤成这样烂烂的,在河里顺便给清洗干净,带回来把青皮剥掉,只要内侧的白丝,然后放在石灰水里再沤上一天。”
赵云惜笑眯眯道:“隔日就用木徨桶蒸煮八天八夜,再漂洗过,再蒸煮几日,反复蒸煮漂洗,这样的原料放在石舂中捣成烂泥状,放在水槽中,加入杨桃枝压出的水,想要多大的纸,就做多大的竹帘,就能捞出纸了。”
赵云惜说着都累,突然理解为什么好纸卖得那样贵。
张鉞:……
他听得眼晕。
“等等等,我都忘了。”他求救地望着白圭。
小白圭就奶里奶气地复述一遍。
张鉞瞪大眼睛,还是记不住。他惆怅一叹,“老了老了……”
赵云惜抿着唇笑:“破竹、沤竹、清洗、捣烂、蒸煮、打槽、捞纸、榨纸、分纸、晾纸……等你看着做上一回,就理解了。”
张鉞低头看侄孙,小白圭从善如流地复述一遍。
“罢了,还是看看再说。”他不为难自己了,记不住真的记不住。所以这母子俩到底什么样的记性,实在太厉害了。
赵云惜轻笑。
两人见他们还有事要忙,便回家了,掐着时间点,后头赵云惜要动作,他们夫妻俩非得自己干。
“我们自己做一遍,心里才有数,记得住。”
赵云惜笑了笑,当初弄这竹纸的时候,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造化,竟然不缺纸用了。
不过正好卖给大伯,换了一百两银子也很爽。
她好喜欢钱。
这竹纸薄薄一张,做来却万分麻烦,先是沤上百日,又煮上八日,再加上那些零散的工艺,要四个月才够。
“烘焙……夹巷……烤……”她喃喃思索,总觉得这中间蕴含了她很需要的东西。
半晌才一拍大腿:“火炕啊!”
在寒冷的冬季,烧火剩得余温,再添一把柴,就够渡过一个温暖的冬夜,那滋味别提多舒坦。
想想就觉得等冬日定要打一个。
她刚觉醒记忆时,已经是初春,却依旧冷得厉害,她睡觉时不自觉地会靠近小白圭,他身上真的暖融融,像个香喷喷的小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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