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月 第129章

作者:宇宙第一红 标签: 宅斗 重生 复仇虐渣 成长 穿越重生

  晨昏交界之日,西边的夕阳用力地散尽最后一丝余晖,远处的月亮自云间探出面来,笑眯眯的看着这么一幕。

  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放慢,放空,虚无,只有她的身影渐渐清晰。

  光耀庭门烛影红,罗袜生尘莲步动。

  他的禅月,以往他只能仰头看她,而现在,她真切的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只要低下头,就可以将她拥抱在怀里。

  他快步的奔向她,在欢呼声里,在鞭炮声里,将她打横抱起,亲手送上花轿。

  他抱着她的时候,心如擂鼓,走的更快,更快。

  他不说话,可是他的心在替他呐喊。

  禅月,禅月,山无棱,江水竭,冬雷震,雨雪夏,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禅月,禅月——

  被他抱着的新娘子先惊了一瞬,后依靠着他的身子,在欢呼声中听他的心跳。

  如水一般顺滑的绸缎蒙着她的面,让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她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安心。

  她拥抱着他,在尽人皆知的爱意里,潸然泪下。

  那时正是兴元一年的夏,镇南王楚珩与秦家嫡长女秦禅月大婚,横跨了两辈子的遗憾在今天,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婚礼。

  涉过千山万水,相爱的人总能再见。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

  接上新娘子后,婚车开始往镇南王府而行。

  此时天边最后一丝落日已尽,暮色四合,天上圆月从云后跃出,小云浮静水,皎月清清辉,一缕月华落下,楚珩意气风发,直奔镇南王府。

  楚珩离开之后,秦府一群嬷嬷们笑着往回走,一边关门闭窗一边互相闲聊,彼此言谈间都带着几分宽慰之意。

  “今日夫人大喜——哎呀,等宾客散了,咱们就也去讨杯酒喝。”

  “你们去吧,我还得照顾小少爷,可记得给我拿一份喜糖来。”

  镇南王大喜之日,私宅里的一些亲兵也跟着去了镇南王府巡逻操持,保证婚事期间不出意外,就连柳烟黛都跟着迎亲的人群跑去了镇南王府凑热闹,看婚事,只剩下一群嬷嬷们还留在府中操持私宅里的事,说话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都挑着感兴趣的说。

  “哎,你们说,夫人还能不能怀孕生子啊?”

  “怕是够呛了,王爷可是秦家军的人了。”

  “不是说这南疆里蛊虫多嘛?万一来了一个下蛊的也说不准。”

  “我跟你们说啊,咱们王爷可——什么东西?”

  正说话的嬷嬷正关门时,隐约间好像听见了一道破风声,正惊诧抬头时,便察觉一把烟雾丸在她面前散开。

  烟雾迅速扑满四周,几乎扑进每一个人的口鼻中,这些嬷嬷们连一点动静都没冒出来,人就如同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十几个浑身漆黑的影子猛地穿过烟雾,将地上的人捡起来,进门,关门。

  烟雾散去时,只剩下了一个已经被关闭了的门。

  当时天色已暗,最后一丝金光落下,黑洞洞的秦府的门静静的关着,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

  而此时,镇南王的马蹄哒哒,已一路行回镇南王府。

  万众瞩目之下,楚珩将花轿里的秦禅月抱出来。

  他舍不得放她下来,新娘子进门跨火盆的时候,他都想抱着人跳过去,是秦禅月拍着他肩膀,让他将她放下来的。

  他将她放下来,却也舍不得松手,抓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行过,等秦禅月跨过了炭盆,一旁的嬷嬷才来得及递上红绸。

  两人便举着红绸、踩着红毯往前厅走。

  当时月色明,一张张桌案坐满了人,每个桌案旁都摆放着缠枝金丝花灯,比人高些,在夜晚间散发出清正柔和的光芒,满堂宾客坐在席间,瞧见了新娘子,人群便站起身来相迎,一阵鼓掌叫号祝贺声刹那同响,偶尔有人兴起,还要念一两句诗词。

  “好!百年好合啊,百年好合!”

  “海石山盟人缱绻,相亲相敬喜绵绵!”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当时的所有人都在作诗,没人注意到,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也混到了席间。

  席间分男女席面,男人的席面坐在左侧,女人的席面坐在右侧,又按着各自的官职高低而分出前后来,这带着帷帽的姑娘坐到了女人席面的最前头,且还是单在席面上开了一桌。

  当时烛火明明,月光冽冽,这姑娘独自一人坐在一席间,引得不少女眷偷偷瞧她,却只能瞧见她的背影和兜帽。

  姑娘背影圆润多娇,穿着一身粉裙,俏丽极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什么名字,又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这位置,应当是镇南王府的近亲才对,但是又不知道当是谁,没听说过镇南王府还有什么近亲。

  而这位姑娘坐的怡然自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来浅浅的饮,偶尔拿起来一块儿小糕点,悄咪咪的塞进帷帐中。

  新郎新娘经过她的时候,她就将脑袋顶上的帷帐悄悄地拉开了一个缝隙,透过这一层缝隙,瞧见新郎新娘行过去,然后高兴地“啪啪”鼓掌。

  新婚燕尔,鸳鸯相依,这是很好很好的事情,除了楚珩以外,没人比柳烟黛更希望秦禅月过的好啦!

  新郎新娘行过此处,就踩着满堂宾客的祝福,一路进了前厅之中。

  前厅内点燃着烛火,将每一个牌位都照的十分明亮,秦禅月从红盖头的间隙间窥探到了牌位一角,恍然间便觉得自己到了家门。

  他们俩出自一个地方,读过一样的书,看过一样的战场,骨子里都藏着一股敬畏秦家的劲儿,不管什么时候,瞧见了这些,他们都只觉得心暖。

  世人皆怕鬼神,但当鬼神是他们的父母亲朋时,大概也就不怕了。

  一般新娘子嫁入新门之后,要给公婆敬茶,但他们俩没有这个流程,二人走入前厅之中后,默契的跪于蒲团上,给诸位先祖磕头。

  磕过头,行过礼,就当是见过他们的父母了。

  瞧见爹娘的牌位,秦禅月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安的,当初她不愿意嫁楚珩,现在兜兜转转又嫁了,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训斥她。

  不过,若是真有魂魄的话,她爹娘应当也转世投胎了,打不着她了。

  磕过头后,楚珩将她头顶的红盖头撩起,烛火的光芒如水一般照在她面上,将她那张明艳娇媚的面照出涟涟的光泽。

  黛眉恰似纤钩月,灼灼夭桃瑞露浓,银烛光润玳瑁筵,云锦层层五彩鲜。

  一瞧见她的面,楚珩便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烫,祖宗灵前,他不曾去伸手摸她的脸,只是用目光将她描摹千百遍。

  禅月禅月,观我旧往,同我仰春。

  如果爱意有声音,此刻整个南云城都应当震耳欲聋。

  秦禅月被他看的面色酡红,抬眸娇嗔的瞥了他一眼,道:“不出去迎酒了?”

  接新娘子回来之后,须得去外面和那群宾客饮酒,他在这里和秦禅月耽搁,怕误了外面的客人。

  “我多陪陪你们。”他从蒲团前拿起一壶酒,道:“你去给岳父、岳母倒酒,我来烧一烧金银纸宝。”

  今日大喜,他们当陪老人家多待一会儿,外面的客随时都能喝,又何须他去照看。

  秦禅月起身去倒酒,楚珩便在盆里燃起火焰,橘红色的火焰在火盆之中轻轻地烧,让楚珩又一次想起他的养父,现在也是他的岳父,一个端正宽厚的将军。

  岳父是个很好的人,楚珩一闭眼,仿佛就瞧见了岳父的音容笑貌,他——

  楚珩恍惚的一瞬,往里面填金银财宝的手慢了一下,被火苗烫了一下。

  似是某种不祥的征兆,楚珩微微一震,收回手的瞬间,恰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似是有人在高喊什么。

  楚珩当时正蹲在地上金银纸宝,听见动静的时候回过头来往窗外看了一眼。

  前厅的门窗都紧闭着,屋内烛火茂盛,隔着一层丝绢绸缎,他看不见外面的人影,只能听见一阵阵桌椅倒地的动静,似是还有人惊叫。

  “怎么了?”秦禅月放下手里的酒壶,问道:“外面似是生了事。”

  谁敢在镇南王府生事?

  “我去看看。”楚珩站起身来,道:“你先回去,不必出来。”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子不好出来见人。

  秦禅月颔首应下,楚珩起身往外走,一推开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拔高的音量,尖细的在四周回荡:“传兴元帝口谕,镇南王大婚,举国同庆,兴元帝远路而来,贺新人——”

  身穿金鳞铠甲的金吾卫从门外而进,一位蓝袍锦衣太监紧随其后,拂尘一甩,整个院落顿时一阵寂静。

  听到“兴元帝”三个字的时候,楚珩后背一紧。

  兴元帝……他一直记得其在南疆。

  之前兴元帝来到南疆这边的时候,他一直让人去寻找兴元帝的去处,但是一直不曾找到,等到后来,他与秦禅月成婚的事情提上日程之后,他便分了心。

  与秦禅月成婚的事是他此生最重要,最快乐的事,此事当前,天大的事儿都被他挪到了脑后。

  没想到,他疏忽一时,这个麻烦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是真没想到……兴元帝居然能不声不响摸到他镇南王府门口!他镇南王府的这些兵眼睛都被狗吃了!

  楚珩眉头一沉,在门口顿了一瞬,立刻快步行出门槛,背后双手将前厅的门关上,先将秦禅月护到里面,同时环顾整个院落四周。

  清凌凌的月光将整个院落照的十分清晰,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他们都很惊讶。

  虽然他们早就听说过镇南王与兴元帝交情深重,却不成想,镇南王成婚的时候,兴元帝竟然能千里迢迢亲自赶过来啊!

  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得亏他们来了!说不准还能在兴元帝面前露露脸呢!

  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兴元帝”这三个字的时候凑跟着匆忙站起身来,唯有一个人愣了片刻,还在原处坐着。

  楚珩不着痕迹的瞥过去一眼。

  柳烟黛被这一眼瞧得一个哆嗦,她匆忙从圆桌上站起来,想要在此刻逃跑,但是因为动作僵硬,还险些摔倒。

  柳烟黛想跑,但一转身才意识到跑是来不及了,因为金吾卫已经到了,甚至开始绕着每桌开始走了,这时候她要是跑起来,一定会被金吾卫盯上。

  柳烟黛面色发白了,下意识环顾四周。

  在场的人也没人多看她——比起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带斗笠的女人,他们更在意兴元帝。

  “臣,恭迎圣上。”楚珩一声高喊落地之后,低头拱手行礼。

  他是王爷,可以站着行礼,但是在场剩下的人就都得跪下行礼。

  在楚珩喊出这一句话之后,其余人也随之高喊:“恭迎圣上。”

  一道道身影伏跪而下,柳烟黛也跟着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