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还活着!
是被她亲手救回来的!
她整个人都被充盈,救了一条人命的成就感包裹着她,她觉得美好极了。
但很累,忙完之后她才发觉,方才她的手肘、膝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撞青了,现在挪动都觉得一阵刺痛,脚腕也受了伤,走路很艰难,骑马骑的时间太久,连带着腿上的嫩肉都被磨破皮了。
她有点太娇嫩了些。
这样说起来,她还是更适合在药堂里面治病救人。
柳烟黛心里忍不住幻想自己开一个药堂的样子,正想着,便听远处有人高喊,她爬起来一看,是又一批伤患到了。
柳烟黛只喘息了片刻,就立刻爬起身来,跟着一群人继续救人。
她的疫蛛很快也没力气了,一般情况下,她的疫蛛一个月也就能动用三次,眼下三次用完,她就只能去处理一些外伤,或者在旁人处理伤患的时候,她负责去做一些做药、剪裁细布的事情。
她从正午忙到下午,到了晚间,山脚下的帐篷附近还要做一次驱虫。
夜间虫子多,有很多虫子是吸血的,所以他们要在帐篷附近洒下一层层驱虫药。
若是在镇南王府,自然不会让柳烟黛去做这些粗活儿,但是现在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柳烟黛是谁,所有活儿都均匀地分给每一个人,柳烟黛便随着众人去撒药。
等她撒完药回来,已经是酉时了。
酉时中,金乌坠落半山腰,天边彩霞斐然,柳烟黛回到帐篷前,搬来一个小胡凳,刚刚坐下,拿起一个洗过的果子来吃时,便瞧见不远处一队兵卒行过来。
这一队兵卒身上都的鳞甲被彩霞的颜色照出熠熠的光泽,看不清他们的眉眼,柳烟黛一边咬着果子一边看,远远便看见了个熟悉的人脸。
她笑着拿起另一个果子,对着对方挥手。
站在对面的秦赤云顿时红了一张脸,他慢吞吞的走过来,铁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等走到柳烟黛面前时,他的头又垂下去了。
他在她面前,总是垂着头,似乎是不好意思看她的面,抬手的时候,接过那颗果子也不知道怎么吃,只送到唇边,很轻很轻的咬了一小口。
柳烟黛反倒比他更自然,她的眉眼笑的像是月牙儿,弯弯的看着他,问他:“今天有抓到新的人吗?”
“没有。”秦赤云微微摇头,他说:“很难抓,那些人跟南蛊人在一起。”
之前那些逃掉的人已经开始跟山里的南蛊人投诚了,他们现在是大陈的逃兵,叛将,是南蛊人的手中刀。
这些人本来也是大陈的兵将,甚至本来都应该有一个不错的未来,他们只是一时贪心收受贿赂,走上了一条错路,变成渎职的罪臣,本来,他们只需要被砍头而已,但现在,跟南蛊人搞在一起,变成了叛将之后,就不只是砍头了。
他们转变了手中刀的方向,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与国家,因为不想死,所以抛下了自己的家人,变成了一个叛将,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们自己一落千丈,而他们的家人、孩子们也过得很难,涉及到叛国,这些人的家人都是要被抓过来审讯的,最后还会被连坐。
大陈是连坐制度,如果没抓到罪犯,可以直接抓来罪犯的家人来一同处置,律法是认可这种方式的,一般情况下,只是连坐三族,但是如果碰到卖国情节严重的,很可能连坐九族,但是按照轻重程度,判定也不同。
有的人可能会坐牢,有的人可能会入奴籍,有的人可能会直接被处死,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是也没办法。
而这些事,讲起来太沉重了,秦赤云只起了一个头,柳烟黛的面色便暗淡了些。
“我知道。”她叹息着说:“我还认识一家呢。”
这群人都是南云的兵将,而柳烟黛又是镇南王府的姑娘,自然会见过一些人。
她还与一家的夫人一起用过膳,见过人家的女儿,那女儿现下不到八岁,如果要按照律法来定的话,这孩子会被送进教坊司里做官奴。
教坊司那种地方,说是官奴,但实际上就是官妓,她也曾经是千金贵女,但却要因为父亲的过错,而变成妓女,只这样一想,柳烟黛就觉得心里发堵。
见柳烟黛不高兴,秦赤云便不愿意跟柳烟黛继续讲,他缓缓抬起眼睫看她,低声问道:“你……今日过来可有受伤?”
秦赤云知道这山间艰难,所以更怕柳烟黛受伤,他细细的看过她的眉眼,在她的耳朵处瞧见了一点晕红,瞧着像是血,将他惊了一瞬,伸手上前去摸她的面,又在转瞬间意识到这样太过唐突,赶忙又收回了手。
这一探一收之间,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心里面的兵荒马乱无人知晓。
而柳烟黛似乎是被他提醒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摸到那一点点血迹的时候,她咬着果子回道:“没有受伤,只是救人的时候沾染了一点血腥,算不得什么。”
她连战场都没上,甚至都不曾进林子,只是在临近战争的边界,救了两个人而已,说是累,但其实也并没有累得要死,柳烟黛不是托词,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话语中伴随着清脆的咬果子的声音,点点水果的清香飘散在四周,使秦赤云心口一热,他下意识的用力一咬,似乎将这清甜的果子当成了点什么旁的东西,卷在唇舌里用力的吮。
好甜。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骚乱,柳烟黛抬眸看过去,瞧见一群人疾驰行来,在喊着什么“蛊医”。
柳烟黛没认出来对方的服侍,看起来好似是与秦家军不一样,但是既然是从山里出来的,那就是与秦家军同行的,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果子,道:“我得过去了,回头再见。”
秦赤云用力咬着口中的果子,用力点了点头。
柳烟黛快步行过去,穿过四周的人群,跑向那边忙碌的帐篷里,她跑过去的时候,秦赤云就看她飘动的发带。
在风里飘,好美。
回头再见。
——
山脚下的帐篷多,有些帐篷大,有些帐篷小,这一批人一来,就占了最大的,好像里面来了什么了不起的病号似得,柳烟黛前脚刚到,就被人一路引着往最大的帐篷里走。
四周有刚抓来的嫌犯,柳烟黛扭头看了两眼,就听见旁边的人说:“这是在山里面刚抓来的南蛊人,要拖过去审讯,刚才我们中了他们的陷阱,差点损失惨重。”
柳烟黛知道的,她刚才听秦赤云说了,逃跑的兵将和这里的南蛊人在一起合作了。
想到南蛊人,柳烟黛就想到那些无处不在的毒虫,她抱着手里的药匣子,匆忙和对方解释说:“我没有蛊虫可用了,我现在只能处理一点外伤。”
如果对方很严重的话,需要旁的大夫来。
但一旁引着柳烟黛进帐篷的人却丝毫不介意,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快些,快些,你能治的。”
柳烟黛心里也急,她自从在这里救过人之后,就知道了什么叫“争息夺瞬”,每一息都有可能有人死掉,她抱着药匣子跟着跑的时候,忽略掉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比如这帐篷为什么这么大,比如这四周怎么守着这么多亲兵,比如明明有别的大夫为什么不用。
她只抱着她的药匣子,随着对方一起跑进了帐篷。
帐篷很大,几乎与她在常善堂的学徒厢房差不多大,这样大的帐篷里,本来该摆满了各种伤患的,但是里面并没有。
里面只有一张靠墙的行军床,床上躺着一个受了伤的人,床旁边还摆着一个小案,案上放着茶杯。
甚至,这帐篷里面铺的不是白布,而是一层细密的羊绒地毯,角落处里还摆着香炉,香炉中的香气冉冉攀升,冲淡了帐篷之内的血腥气。
柳烟黛当时跑的太快,进来之后直接跑到了帐篷中间,距离床榻只有四五步的距离,她一眼就看见了对方的脸。
瞧见那张脸的时候,柳烟黛微微一惊,随后眉头紧紧蹙起,她想,真是阴魂不散!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放着更好的蛊医不要,非要唤她过来!
柳烟黛正要甩脸色离开,却听见床榻上的人闷磕两声,喷出一口血来,她迟疑了一瞬,就见兴元帝缓缓睁开眼,看见她的时候,兴元帝微微拧起眉头,道:“怎的是你?”
柳烟黛还没来得及说话,兴元帝便垂下眼眸来,道:“定是大伴这般安排的——换个人来,朕不难为你。”
他这么一说,柳烟黛要出去的步伐又顿住了。
柳烟黛就是太心软,只要对方稍微表露出一丁点为她着想的样子,她就不自在,哪怕之前她讨厌这个人讨厌的要死。
而这时候,兴元帝又喷出一口血来。
柳烟黛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闭嘴”,然后拿出寻常用的药匣子跑过来给兴元帝治伤。
她一摸兴元帝的脉,就知道这些伤跟之前兴元帝跑到她哪里、自己割出来的伤不一样,这些伤都伤到了肺腑,不治不行,她匆忙拿出药匣子来治,才刚下一针,就听见外面有人禀报:“圣上,我等问出了南蛊人的聚点。”
兴元帝撑着要坐起来,结果一口血又喷出来,惊得柳烟黛把他往行军床伤摁,道:“躺下。”
兴元帝顺着那只手躺下,恨不得直接躺死在这张床上。
第96章 毫不留情兴元帝
柳烟黛的手只在他胸膛上匆匆一摁, 但兴元帝却好像被摁住了命脉、根本动不了似得,往行军床上一倒,两眼都跟着泛红。
兴元帝喃喃道:“朕听话, 朕不动, 烟黛随便弄。”
柳烟黛用力扎了他一针, 这人果然没有半点反应。
但他伤口都在飙血啊!
帐篷外面的人还在催,似乎是说什么要去林中抓人,在向兴元帝请示。
柳烟黛拧着眉道:“你不能再去了。”
兴元帝身上的伤很重,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倒地就死”, 但再来一刀就说不定了。
兴元帝向帐篷外道:“命中郎将进山林剿南蛊人据点,朕伤势处理好了再去。”
外面的人倒了一声“是”,转而便离了帐篷前。
那人一走, 兴元帝便用一种“邀功”“得意”的目光看着柳烟黛,像是在用目光对柳烟黛说:你看, 我好听话, 夸夸我, 夸夸我, 夸夸我。
柳烟黛当做看不见,低头解开他的衣裳。
他身上的伤很重, 新旧叠加——旧伤都是他之前自己搞出来、去柳烟黛处绑上的旧伤,新伤则是今日叠加出来的新伤。
新伤很重,连带着将旧伤也崩开,身上四处都有,柳烟黛抬手就去剥他的衣裳。
她方才在外面也是这样剥那些人的衣裳的, 现下到了兴元帝这里也是一样,她当了大夫,见了血淋淋的躯体, 就将对方当成一块肉,她只要保证这块肉活着,并不会在意这块肉是黑的白的胖的瘦的。
但兴元帝不同。
当柳烟黛扒他衣裳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她的手一摸过来,他就颤抖的去迎,她一抬手,他利索的就把自己衣裳都扒下来了,连呼吸都莫名的沉重几分。
剥下外裳,里面是男子血热的骨肉,习武之人浑身滚烫,越发衬得她手指冰凉。
兴元帝骨架高大,如墨玉雄山,后来因情消瘦,又染上了爱自残的毛病,人便显得薄了些,但薄的只是肌肉,他粗大的骨头架子还在,一摸上去,那些骨头硬邦邦的硌手。
柳烟黛先处理的是胸膛上的伤口,一条横劈下来的伤,伤口里还有深绿色的草汁,不知道是什么毒。
南疆多毒,各种药粉样的毒,或者涂抹到刀上,或者涂抹到箭上。
这些药材都是随地取材、简易制作的东西,并非是十分昂贵的毒药,虽然到不了见血封喉的地步,但是也能让人的伤口腐烂生疮,甚至有一些药粉里面混了一些虫子的卵,只要依附到人身上,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孵化出来。
到时候生了虫,就会直接扎根在肉里,吃人血肉,继续产卵,那个时候的人就很难救了,只能切掉被虫蛀过的肉,就算是都切下来,人也会来一场大病。
所以,受伤要趁早治好。
柳烟黛便拿出专用的挑刀,在伤口上将毒粉先刮下来,细致的在一堆血肉里扒出来每一点虫卵,然后糊上一层解毒的药膏,再糊上一层止血粉,最后包扎起来。
伤口不大,不需要用药线来缝,只是伤口多,要密密麻麻一个一个去处理。
最上方是胸膛,往下是腰腹,再往下是两条腿。
处理到腰腹的时候,柳烟黛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伤口上,坐在胡凳、伏低身子在他上方来,细致的盯着他的腰看。
她在看他的伤,他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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