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江芸芸垂落在两侧的拳头缓缓握紧。
“你要是想要尸体,我回头捞给你,还可以给你送去衙门呢。”管事带着打手施施然走来,“就是现在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了,走吧。”
两侧打手依次分开,手里的棍子紧紧握在手中,气势汹汹。
江芸芸怒极反笑:“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管事眼皮子一抬,懒懒扫过她一眼,更是倨傲:“爷的名字你也配知道。”
“李广是吧。”
江芸芸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
“放肆,我干爹的名字你也敢随意叫。”管事大怒,“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回头告诉李广……”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我叫江芸。”
管事惊疑不定:“什么江芸,你算什么东西,还要让干爹知道。”
江芸芸绕过他,面色平静走过两侧的打手,冷淡说道:“会亲手杀了他。”
“你,你找死,来人啊!!”管事大怒,“给我把他抓起来,打死。”
“冷静冷静。”有人回过神来,低声劝道。
“现任大理寺卿是个护短的,平白伤了他的人,回头告到陛下面前,老祖宗也是为难。”
“而且这人可是刘雅的人,刘雅早就觊觎老祖宗的位置,这要是被他抓到把柄……”
管事脸色难看,狠狠地看着逐渐走远的人:“难道就看他在我们自己的地盘耀武扬威。”
“黄口小儿的口舌何须要听,这样的人如何走的久,再说了,等过几日让老祖宗找个借口让老祖宗把这人往什么便宜地方打发走不就成了,有的是他苦头吃,都是贱命一条,死哪里有什么区别。”
管事这才听得舒心起来。
“是了,且让他嚣张几日。”管事摸着胡子,“我都跟他说是皇庄了,也要闯进来查案子,也是该吃些教训的。”
底下的人自然又是连连奉承。
“我这就去给干爹写信。”管事也不耽误,直接抬脚就走,“把这里烧了,真是晦气地方,回头再找户听话的住进来。”
—— ——
那边江芸芸愤怒出了皇庄,深吸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滔天的怒意。
——真是无法无天的一群太监。
江芸芸见过不少太监,南京的小守备,雷州的守珠太监,自然是知道都不是好东西的,但他们的罪行都被掩盖在文字中,那些短短的文字里似乎很难清晰明白的传递出这样血腥的冲击力。
因为没有亲自在她面前杀过人,她便对这些罪恶滔天的太监少了些直观的冲击。
罄竹难书,书罪未穷;决海之波,流恶难尽。
这是江芸芸第一次直面这些人的罪恶,那一瞬间的愤怒几乎要把她冲垮。
幸好,江芸芸被那刺眼的太阳一照,便也跟着冷静下来。
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是三年在琼山县历任时,江芸芸所得到的最深刻的经验。
她抬脚朝着谷大用的马车走去,只是还未走近就听到争吵声。
两个人的声音都格外熟悉。
“我就是不小心蹭到的,刮下金粉我也是无意啊,哎,我这手就是坚固。”
“那我就把你砍了。”
“你瞧着慈眉善目,眉宇周正,模样富裕,怎么如此打打杀杀,无量天尊,真是不应该啊。”
“三教九流跟我充什么世外高人,我这车你弄坏了,要不一百两银子,要不,我就把你一节节分开。”
江芸芸慢慢吞吞走过去。
只见谷大用正抓着一个瘦弱的,穿着道袍的人。
你说巧不巧,也是一个熟人。
“这不是我们的张天师吗?”江芸芸慢条斯理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张道长猛地转头,回头像是见了鬼一样,尖叫:“怎么又是你啊!江芸!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江芸芸气笑了:“我瞧着你才阴魂不散呢。”
“几月不见,怎么还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她随口问道,“又没钱了?”
张道长冷哼一声,大义凛然:“我可是无量天尊坐下最厉害的徒弟,才不是偷鸡摸狗之人。”
“那你还人家一百两银子。”江芸芸故意刺道。
张道长立马装死。
“你们认识?”谷大用回过神来,打量着两人,疑神疑鬼,“不会是仙人跳我吧,我听说江侍读也不富裕。”
“怎么可能。”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张道长挣脱开谷大用的手,就朝着江芸芸跑过去,举起十个装满金粉的手指,就要去抓江芸芸的手……袖子。
江芸芸眼疾手快躲开了。
张道长非常伤心,泫然欲泣:“我们这一年多装神弄鬼的交情呢。”
江芸芸勉强说道:“你走之前不是给你银子了嘛。”
“那不够!”张道长无赖说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回头就宣扬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不吃饭,要厨娘追着来喂你。”
江芸芸警告地咳嗽一声。
两人不甘示弱地对视着。
“要不还是算了。”江芸芸到底念旧,对着谷大用试探说道。
谷大用面无表情:“一百两银子,一笔勾销。”
江芸芸直接把人推到一边去:“你把人一块块分了吧。”
张道长也是配合,顺势趁着众人不注意,憋着一口气撒欢地跑走了。
那十个爪子还牢牢护在胸口。
江芸芸叹气:“哎,人跑了。”
谷大用气笑了。
—— ——
江芸芸回城后想直接回大理寺,谁知道马车经过大理寺门口而不停。
“太子殿下。”谷大用抱臂,“不然我这一天陪着江侍读跑什么。”
江芸芸叹气:“可我的案子出了问题,报案人一家都被人……”
“杀了?!”谷大用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小书生,冷笑一声,“死个人而已,哪个皇庄下面不是白骨累累的,死了便死了,您正好结案,安心陪殿下去。”
江芸芸沉默了。
“别掺和这些事情。”谷大用口气一软,无奈说道,“说到底那都是再给陛下赚钱呢,这些钱都直接进了大内,你这是为难李广吗!”
江芸芸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耳边喧闹的声音,无奈说道:“我真不能见太子,这马车一开进去,回头我就得让人弹劾了。”
谷大用充耳不闻:“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我给殿下搞个游戏吧,你回头带回去,我教你教你怎么玩,殿下到时候一定一直粘着您。”江芸芸笑说着。
谷大用眼皮一动。
“一直粘着我这个外臣也不是事,您可是殿下的长随,要是能讨到殿下欢心,不说您,就是您干爹那也是面子有光啊。”
谷大用打量着面前一脸真诚的人,许久之后叹气说道:“果然是小状元的脑子,就是转得快啊。”
“准备得快不快?”他话锋一转,积极问道,“下午可是刘瑾那厮值班,他可是李广的人,我可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很快的。”
“要怎么准备?”谷大用追问道。
“有笔有纸,需要有人帮我剪裁纸张,要个手艺好的。”江芸芸也不墨迹,直接说道。
谷大用更不犹豫,挽起袖子,得意说道:“巧了不是,殿下裁纸的事情一直是我亲自做的。”
“那这份功劳就该给您拿去。”江芸芸轻轻送了一顶高帽。
谷大用面露得意之色。
“去雅集书社。”他对着门口驾车的小黄门上说道。
“江侍读打算给殿下准备什么游戏。”谷大用随口问道。
“种地游戏。”江芸芸微微一笑,“我种了三年地,对此颇有经验。”
谷大用一脸嫌弃:“种地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江芸芸和气说道,“经久不衰的小游戏呢。”
江芸芸给太子殿下准备的其实就是改良版的大富翁,玩家通过掷骰子来完成交易,买地、建楼等等活动,这个游戏最有意思的是到最后只有,也唯有一个胜利者。
她改变了里面的银行物业等等外来东西,演变成贫民,百姓,小有土地,颇有土地,大土地,超大土地等名称。
“瞧着很复杂。”谷大用一边裁纸,一边听着她讲着各种规则。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起始点,但通过和你合作,又或者去背叛他们,强迫他人,甚至杀死他人,总之……”江芸芸平静说道,“只要不择手段赢了那就是赢了。”
谷大用心中微动,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江芸芸。
江芸芸正在画格子,仔细思考着每一步的决策。
只有一步步欺压比自己差的人就能走向大富翁,只是这里的每一步都格外惊险血腥,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其他人吃掉,但欲望会支配每一个人,直到死亡来临时。
江芸芸想:皇庄也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作为上位者不以身作则,反而和民争利,他就不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
‘自以为是的大土地’,这个名称就给你好了。
—— ——
谷大用带着东西兴冲冲回来的时候,朱厚照正带着弟弟妹妹在花园里手舞足蹈,说着江芸在琼山县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