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朱厚炜配合地哇了一声又一声。
朱厚照越说越兴奋,开始站在床上比划起拳脚来了,整个床都开始晃动起来了。
守夜的刘瑾见状连忙说道:“祖宗,快躺下吧,都要亥时了,明日还要早起读书呢。”
朱厚照一听,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朱厚炜一看,也小心翼翼说道:“明日早起好好读了书,得了老师表扬,我们再去问问爹,江芸什么时候到京城啊,我们就可以去找他玩。”
“要是殿下学的好,陛下那边一高兴,说不定还能讨到一个假期呢。”刘瑾忙不迭说着。
朱厚照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飞快躺下,自己盖好被子,还给弟弟朱厚炜也提溜好被子,眼睛一闭,大声说道:“吹灯吧,我们要睡了。”
刘瑾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屋内的灯都吹了,只留下原处的一小盏壁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边有人欢喜,那边有人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寿宁侯的家庙内,张鹤龄和张延龄站在壮丽肃穆的牌位前,看着一排排跳动的烛火把高大深挑的庙宇照得灯火通明。
“蒙古人这么凶悍都没把他弄死。” 张延龄咒骂着,“还让他得了这么大的功劳回来。”
张鹤龄沉默着没说话。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张延龄不解问道。
张鹤龄为祖先们恭恭敬敬点上清香,就开始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怎么又头疼啊。”张延龄担心说道,“都是那江芸克的,见了他就没好事,之前那事闹得,陛下见我们都不太待见。”
张鹤龄脸色微变:“别说了。”
张延龄抿了抿唇,没说话了。
兄弟两人就这么一站一跪,安安静静站在这座新修缮的家庙里,富丽堂皇,规格超群的待遇,谁也希望可以落到自己身上的恩宠。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家出了一位专宠的皇后。
更得天庇护的是,皇后已经生下太子。
若张家要延续这样的辉煌,那势必要和东宫保持亲密。
只可惜……
“再看看吧,没必要惹这样的人。”许久之后,张鹤龄低声说道,“有的是人要看他先摔倒,我们何必自己凑上去。”
张延龄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可他哪次不是主动来找我们麻烦的,真是晦气。”
“不碍事,他这次也只是瞧着风光而已。” 张鹤龄半晌之后,冷笑着说道。
—— ——
会这么想的人很多,因为内阁到现在也没有风声传出来。
——江芸回来后到底要去哪里任职。
兰州的同知已经是正五品了!
许多人奋斗大半辈子都不一定能爬到这个位置上。
可仔细一想,江芸本是状元出身,一开场就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那可是翰林院的六品官,若是好好做下去,虽说现在可能还在熬资历,但那可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要资历呢,可眼下天南地北都走了一遭,你说兜兜转转,不仅没落寞,反而次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一开始的兰州同知空了一年多才有人接任,是一个烫手山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明升暗贬。
兰州多危险啊,那可是边境,时不时就要打仗,而且天高皇帝远,那再多的功劳一层层递上来还能有多少。
难道你还能把大明丢的了土地拿回来不成?
但你还别说,那地方确实是打仗了,那江芸也确实拿回丢失的土地了。
谁能想得到读书人出身的江芸能追着蒙古人打,打的人落花流水,不得不上京求和。
你就说痛不痛快!
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出其不意的战略,有人想捞,但也来不及捞,有人想压,但也压不住啊,永谢布的折子还在陛下案头呢,旁人说再多,哪有当事人自己说的清楚明白。
所以江芸回来了。
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回来了。
按道理,江芸这几年在兰州的功绩,应该是大肆升官的,可大家猛地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这人才十九岁!!
十九岁,已经到正五品了!
许是他真的就是这么有本事,可难道还真的二十岁进内阁不成,这样会乱了天下读书人,做官人的心。
这件事情就是内阁和陛下如今迟迟没有决断江芸的位置。
这事李东阳是不好插话的,毕竟有着师兄弟情谊在,但他还总是若有若无说着:“威宁伯,总制王越想要致仕了,哎,他这个折子里提了一句江同知,你们谁拿去看看。”
他边上的谢迁就不得不接过这份折子,笑说着:“兰州那边还离不得人呢,和蒙古的和谈刚结束,就怕蒙古反扑,兰州卫和中护卫的调令虽然下了,但还没赴任呢,怕是陛下不允。”
“他想要江其归接替他的位置?”刘健一看就气笑了,“江其归是给人下了降头吗?怎么人人都还想要他回兰州啊?总制是他能肖想的吗?”
李东阳嘴角翘了翘,故作无奈说道:“大家凑热闹也说不定呢。”
谢迁看了他一眼,无奈说道:“现在其实就一个问题,他是升还是平,若是平,这么大的功劳可真是让人寒心,可要是升,他才十九岁,未来的路还这么长,若是到了后面升无可升,这又是难处。”
李东阳一听也跟着叹气。
“左副都御史顾良弼前往辽东调查朵颜三卫的事情,折子回来了吗?”刘健突然从折子里抬起头来,问道。
李东阳摇了摇头。
“这事陛下也等着呢,许是要对比一下。”刘健低下头继续看折子,随口说道,“回头叮嘱下去,要快马加鞭送过来。”
原来是成化末年起,鞑靼小王子部及火筛等部相倚日强,为东西诸边患,其中就一直在辽东率屡次生事,原本在大明前期归顺的朵颜三卫历经数次反叛后,再次被鞑靼所逼,走开始匿边塞,企图寻求明廷保护。
今年二月时,辽东总兵官李杲上奏报捷称三卫分道入寇,官军败之。
这些年朵颜三卫一直以来都与大明修好,按理不该如此,谁知三月时,朵颜诸部入朝上贡使者痛哭此事,原是有人杀良冒功。
陛下震怒,就命副都御史顾佐前往核实。
巧的是,没多久,江芸在兰州城抗击鞑靼永谢布的消息也跟着传了过来。
朝廷中立刻就有人表示江芸只是一个文官,怎么能守城成功,可别也是杀良冒功,又或者抢了谁的功劳。
更有甚者说江芸和肃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舆论甚嚣尘上,这才派了兵部尚书马文升过去核实。
不过马文升回来得快,因为兰州守城之事是实打实的,发生在大众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可不是大门一关的两三个人就能商量出的事情。
你就是去问百姓,百姓都能跟你唠叨几句,跟你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当日的场景。
——“当日我们江同知就这么站在墙头上,那一箭直接把那人的脑袋给射了。”
——“我怎么知道,嗐,我当时就在搬石头啊,当时打到后面都没有兵了,城内所有青壮年都要上去的,知府同知通判都在上面呢,其他人我又不认识。”
你就是去问当日的士兵,士兵们完完全全都是一口一口江同知。
——“江同知真的好厉害啊,我老孙这辈子可没佩服过谁,那个时候的风呼呼的吹,就我们江同知射箭的时候,你看怎么着,停了!!”
——“最后那一箭可真是,跟个神仙一样。”
更别说当日守城的陈继,知府寇兴,衙门狱卒都是实打实的人证。
——“我当时身边有奸细,还是江同知发现了,上来帮我解决了他们。”
——“当日守城的事情都是江同知一力操持的,连着几夜没有休息呢。”
守城的事情,本就比关起门来追击的事情更说得清,这番调查下来,人证物证俱在,江芸乃是此次守城当之无愧的首功。
所以马文升回来后,折子上也把此事写的清清楚楚,众人这才真的信了此事,震惊看着文文弱弱的江芸竟然也是能上阵杀敌的。
“两边的钦差队伍什么时候能回来?”李东阳开始翻折子,“年前能都回来嘛?”
“顾御史那边还没回信呢,瞧着是要比他晚了。”谢迁说。
李东阳叹气,扭头去看刘健。
刘健正埋头看折子,头也不抬说道:“急什么,会有消息的。”
李东阳和谢迁对视一眼,也开始干活了。
“刘首辅。”萧敬悄无声息走了过来,站在门口低声说道,“陛下有请呢。”
刘健抬头,连忙把看到一半的折子半阖着,起身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萧敬笑了笑,委婉提醒着:“陛下已经看官员名单数日了。”
众人了然。
还是江芸的事情。
“那就走吧。”刘健理了理衣裳,快步走了出来。
萧敬跟在他身后跟赶紧跟上去。
殿内,朱祐樘看着冒出头的朱厚照头疼:“你不去读书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说得了表扬就可以玩嘛!”朱厚照理直气壮说道,“我不是带着弟弟一起玩吗。”
朱厚炜立马用力挺了挺胸膛:“是的呢。”
朱祐樘摇头:“我找了刘首辅商量事情,等会陪你们玩。”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试探问道:“是江芸要回来了吗!”
朱祐樘淡淡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谁不知道!全天下都知道了!”朱厚照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王讲官昨天教了论语子罕时,说做到“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的人才是真君子,我说论语也雍中也说过“知者乐水,仁者乐山”,那是同一个意思嘛?王讲官点头,还夸我能学以致用呢。”
朱厚照虽然读书坐不住,耐心不好,但确实有一个聪明脑袋。
朱祐樘也忍不住点了点头:“确实是学进去了。”
“王讲师又给我举例说,荀子子道里也说过“知者自知,仁者自爱”,说这里的知和仁都是君子的崇高品德。”朱厚照嘴皮子利索说道,“然后我就好奇地问,怎么后面两个都不要勇了吗?是因为勇气不重要嘛。”
朱祐樘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露出满意的笑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这个四书是学到精髓了。”
朱厚照得意坏了,但还是继续说道:“然后王讲师就跟我说,因为勇太重要了,一个人若是勇而无礼则乱,又或是见义不为,则无勇也,所以勇才出现的这么少,因为它太珍贵了,不是谁都能有的。”
朱厚照大声说道:“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礼记中庸里的话,王学士说的很对。”朱祐樘高兴坏了,他一向是注重学习的,也希望朱厚照如此,奈何他的儿子聪明是聪明,坐不住也是真坐不住,今日竟然这么有长进,可不是把他高兴坏了。
“赏王学士金十两,绸缎三匹,四书各一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