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沈墨一听就觉得刘首辅那凌厉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脑门上了,立刻火急火燎跑了。
江芸芸这才抽出袖子里的千字文,去找守门的小黄门了。
那小黄门其实一早就看到江学士了,但不好意思上前,怕人家就是打趣打趣他的,后来果不其然见人进去了,心中大为失望,只是没多久,就突然听到脚步声走来。
“不好意思,早上来得有点晚,想着先去做上值准备。”一道和颜悦色的声音在脑门上响起。
小黄门倏地抬起头来。
江芸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你,千字文,哪里不认识可以来找我。”
小黄门脸色瞬间红了起来,站起来,差点踢翻椅子,手指无措地擦了擦衣服,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真给我啊?”
“给啊。”江芸芸直接塞到他手里,“乐山说不要钱,你好好学就行了。”
小黄门又惊又喜,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听说宫内不是有内书堂嘛?你们不是都要读书吗?”江芸芸好奇问道,“千字文最基础的都没学过嘛?”
小黄门撇了撇嘴:“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我们宫里这么多人,也就挑个两三百人,有门路才能去,要花钱的,而且听说里面教书的文官都很凶的,我也不想去。”
他一顿,连忙说道:“您和他们不一样。”
江芸芸笑了笑:“若是说为人我不了解,但教书本来就要严格一些,我年轻时读书,我的老师对我也很是严厉。”
小黄门咧嘴一笑:“瞧您说的,您现在也正年轻呢。”
江芸芸也跟着笑:“不说了,我得回去了,工作还没准备好呢,读书白天看,晚上看了伤眼睛。”
小黄门连连点头,突然又快走几步出来,扭捏说道:“我,我姓冯,没有大名,入了宫就叫冯三,大人要是不嫌弃,叫我小三子就行。”
江芸芸笑:“不是正经名字,那你好好读书,我回头给你取个名字。”
冯三一听,眼睛都亮了,机灵地扑通跪下去了,连连磕头。
江芸芸连忙把人扶起来,认真说道:“我不讲究这些的,不用这样,好好读书吧,我真的要走了。”
冯三连连点头。
江芸芸已经把自己手里的弹劾折子整理的差不多了,写了一篇意见稿来。
这里面有很多方面她确实没有考虑到,办法在小范围适用,却未必在大范围内可以全面推行。
江芸芸还在研究解决方案时,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去看,正好看到三位阁老齐齐走了过来,李东阳的目光率先看到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刘健踏入屋内的一瞬间,也扫了江芸芸一眼。
谢迁直接一点:“江学士,你知道早朝为你吵起来了吗?”
江芸芸震惊:“如此大的脸面嘛?”
“原你也是知道。”刘健嘲弄着。
江芸芸谦虚为自己解释着:“这几月可一直在做事呢。”
她悄悄给自己上保险,点了点桌子上的折子。
“所以怎么了?”她去看李东阳,自己的好师兄。
“山西按察使邹鲁在上任路上被杀了。”李东阳解释着。
江芸芸犹豫说道:“不干我事吧。”
李东阳没好气说道:“当然不关你事,当时你应该在徽州。”
江芸芸连连点头。
“说起来也是一桩无头公案。”李东阳揉了揉额头,“自己看去吧。”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
江芸芸打开一看。
江芸芸大为吃惊。
简单来说,原来这个邹鲁原本在萧山做官时和一名被贬官为民的御史有了纠纷,两人曾经都是御史,手中把柄不断,几段纠纷中,邹鲁动了杀心,抓着被赦无验的罪证就要把人送去广西,然后路上让解差一路折磨,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就这么在半道上一命呜呼了。
邹鲁这人原本想赶尽杀绝,谁知道风声走漏,何家的一个儿子跑了。
现在杀人的就是何家那个儿子。
江芸芸合上折子,邹鲁死前也遭到大量折磨,死状可怖。
“这事看上去和我没关系。”江芸芸折子递回去后,认真想了想,笃定道,“这两人我都不认识。”
“你自是大公无私的。”刘健又讽刺着。
江芸芸被嘲讽一脸,只好又去看自己的好师兄。
“你怎么去琼山县的。”李东阳点到。
江芸芸恍然大悟,但嘴巴一撇:“但看上去还是和我没关系啊。”
“算了,他哪里知道这些纠纷。”谢迁无奈说道,“邹鲁一直对你怀恨在心,你做什么都弹劾你,你知道吗?”
江芸芸老实巴交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那叠折子里骂的最狠的那个?”谢迁下巴一抬。
江芸芸搓了搓手,不好意思起来了:“骂我的我都没看,耽误事。”
李东阳一听,抚掌笑起来了:“是,是你的做事风格。”
——还夸起来了。
江芸芸尴尬一笑。
“那个何家儿子一直躲在扬州,他们就觉得和你有关系。”谢迁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下了结论,“有人觉得是你唆使的。”
“冤枉啊,我谁也不认识啊。”江芸芸愁眉苦脸说道,“和我没关系啊。”
“得罪太多人呢了。”刘健冷笑一声,“你叫行事还如此凶悍。”
江芸芸一听,眼珠子下意识一瞟。
“这事因为案情奇特,陛下打算亲自审理,你最近可要夹起尾巴做人。”李东阳警告着。
江芸芸的眼珠子又是飘了飘。
幸好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空看她。
“我这事情都弄好了,再给点事情做吧。”卷王江芸芸弱弱开口,企图挤进阁老间的对话。
李东阳龇了龇牙。
“你这小师弟真是爱干活。”谢迁嘲笑着。
江芸芸送上自己的写好的意见稿:“这事我根据那些折子上挑出来的意见,我觉得有可行,也有可参考的建议……”
“行了,先收着,那浙江清丈的事情你就先看着,回头我们继续讨论。”刘健也不看她的折子,只是点了点手边的一叠高高的折子,“把这些东西都搬走,你专心弄这个去吧。”
江芸芸眼睛一亮,只觉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多久,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进来:“漳州海门急件。”
“海门能有什么急件。”谢迁说道,“也该是月港的消息才是。”
他接过那信封一看,倏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刘健敏锐问道。
“楠枝的信。”谢迁喃喃说道,“出事了。”
—— ——
这边内阁骤然炸开了,那边傅瀚回了礼部,正听到焦芳正阴阳怪气说道:“江学士对他那师兄都不曾如此热情呢。”
“尚书腿脚不便,扶一下怎么了?”老实的礼部左侍郎张升说道。
“说了这么久的话,谁信。”焦芳又说。
张升嘴笨,不想和他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看今日轮到他们这边的折子,很快就发现一份不对劲的:“黎循传的折子送到礼部做什么?”
“送错了呗,那些人总是不尽心。”焦芳狠狠说道。
“是内廷直接送来的。”张升为难说道,“走了内廷,又来礼部?”
“打开看看。”傅瀚出声说道。
“曰川兄。”张升犹豫,“若不是我们部门的差事,拆了怕……”
“送过来就是我们的。”傅瀚坐了下去,开始揉着膝盖,“我们要看内容,不是看名字。”
张升羞愧说道:“大宗伯说的是。”
焦芳在边上直撇嘴,看谁都不顺眼。
傅瀚温和安抚着:“我并非训你,只是既然送过来了,总要看一看才能辨认对错的,真要是错了,我们也有话送回去,免得被人说是推卸工作。”
“快打开看看,真想看看漳州到底怎么样了,内阁瞒得水泄不通的。”焦芳的脑袋先伸了过来,一脸好奇,“不会是开海要忘了吧。”
傅瀚一听就忍不住皱眉。
——焦芳这人的嘴,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那边两人一看内容,焦芳先嗐了一声,缩回脑袋,神色不悦:“竟还真的是我们的事情。”
张升则眉头紧皱:“好奇怪的事情。”
傅瀚伸手:“拿来我看看。”
他接过来一看,瞬间焕然大悟,喃喃自语:“原是如此。”
—— ——
京城这边不安分,漳州那边却也是兵荒马乱。
怀远驿市舶司太监的一样东西丢了!!
“找啊!找不到把你们都杀了。”那太监暴跳如雷,对着地下跪着的人恶狠狠说道。
“不过是一张外国勘合,丢了便丢了呗。”有人小声说道。
那太监直接一脚把人踹倒,冷冷说道:“你懂什么,蠢货,快去找。”
“最后一个看的好像是黎循传。”又有干儿子上前,殷勤说道,“当时大家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就他滴酒不沾,什么清高样,别是他拿走了。”
那太监脸色狠戾:“去,把他给我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