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王雪缩着手站在一边,嫌弃地看着臭烘烘的猪圈,鼻子皱着,像中间揪了一团的大白面饼子似的。
大队长家的几个孩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见她来,兴奋地对她打着招呼:
“小宋姐姐!小宋姐姐!”
宋软下意识就接话:“吃饭了吗?”
怪不得这是常见打招呼方式,就这贫瘠的娱乐方式,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啊。
“吃啦吃啦!”
“大饼子!”
“还有萝卜干!”
孩子们像一群活泼的小鸟雀。
注意到宋软的雪爬犁,也没多新奇。
这玩意儿他们年年冬天都玩儿,不仅玩儿,还会自己用树杈子绑呢。拉车的是小驴倒是有点新奇——白围脖从他们那个角度被挡住了看不见——但他们之前隔三差五就去宋软家,已经看眼熟了小驴,现在还是爷爷绑猪更好看一些。
起码是个动作片。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王雪的注意,但因为前几次的波折,王雪对宋软并不感冒,见她来,哼了一声转过头。
本来因为前几
次的争吵,宋软也在王雪的记恨名单上的,但是因为看过光团记忆,她现在最仇视的是赵为军一家子,宋软在她心里的复仇等级被挤得排不上号。
大队长终于挑好了最后一头猪,把绳头都收到自己的手里,吆喝着将猪群赶了出来。猪圈空了大半,只剩下三头猪哆哆嗦嗦地挤在角落里。
看到宋软,大队长笑了一声:“小宋来了。”
再一看拉着雪爬犁的好事:“哎哟,这小驴还真给你养好了!”
宋软抬起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那可不是吗,我找对面老羊头买了那么多羊奶,还特意挑了车前草那些草药,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能不好?”
正干着猪群的大队长动作一顿:“小宋,你还会看病啊?”
其实她也就认识一点草药,主要是系统见多识广,这种硬件上的逼宋软可不敢装,摸了摸后脖子:“没有啦,只是会认一点草药,但是不会看病。”
大队长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想着你要是会看个头疼脑热,也可以在咱村申请个卫生点,以后就不用跑到公社去了。”
就他们大队队员这个作妖劲,隔三差五就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进卫生所,次次都要去套牛车,天可怜见,这段时间他家老牛腿都跑细了!
牛还要用来春耕的啊,大冬天就累个半死是怎么个事?
幸好她刚才没装这个逼。
宋软悄悄地吐出一口气。
大队长看着拉爬犁的小驴,正想提醒一句驴子还小别拉太久,被好事挡住的白围脖向前走了两步,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第106章
大队长:是的,这虎挺……
周围一片安静,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像是嘴巴被装上了拉链一样,齐齐地熄了声。
原本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王雪都被震住了,浓密漆黑的眉毛扭着,原本一下一下翻白眼的瞳孔猛地缩小,整张脸看上去像是一碗没搅均白米黑芝麻粥,很是神奇。
原本被从猪圈里哼哼唧唧赶出来老大不乐意的猪们战战兢兢地收了声,一头头无比乖顺地缩在大队长后面。
刚刚赶来的会计也怔在原地。
好事不耐烦地踢了踢蹄子,打了两个响鼻:
一群没见识又没品味的两脚兽,看见它好事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见白围脖就反应这么大,一只还没它高的牙都没长齐的吃奶虎,至于吗?
蹄子踩雪的声音像是一道响铃,将人们从震惊的迷茫中回过神来。
大队长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最终在一片寂静中率先出声:“小宋啊,你这,这,虎啊。”
宋软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确定大队长这个“虎”说得是白围脖还是她,嗯,但是她自认为自己这样一个热心体贴的姑娘用不上这个形容,嗯,肯定是在在说白围脖。
“是啊,它叫白围脖。”她介绍道。
白围脖听宋软的话、亲近宋软,是当初它快被亲妈饿死的时候宋软揣着羊奶瓶给它救回来的,而且自从进了宋软家,它是三天吃九顿、顿顿肉蛋奶,宋软在它眼中就是一个特别会打猎、掌管着吃不完存粮的神。
外加宋软这段时间天天训练它,训练时轻轻松松能把它摁趴下,也向它昭示了自己强大的武力值,这才叫白围脖对她这么谄媚。
但白围脖到底是一头有森林之王美誉的东北虎,而且和它不靠谱的亲妈不一样,白围脖隔代遗传了它霸气的外婆,本身也是有一点骄傲在身上的。
对宋软以外的两脚兽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也没想再多发展一段跨越人虎的友谊,不耐烦地嗷嗷了两声。
它一叫,猪群就骚动起来。
大队长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绳索,连忙开口的:“啊,啊,啊,白……围脖啊,好名字,好名字,那咱快走吧。”
他看了一眼宋软造型奇特的雪爬犁,又看了看挤成一团的猪群们,动了动嘴,艰难地挤出声音:“那……你走在最后头压阵吧。”
宋软没什么意见,她还嫌走前面风大呢,一抖缰绳,指挥着两只慢慢走。
大队长恍恍惚惚地拉着猪走在最前面,王雪被叮嘱好了拿着根长树枝站在猪群的侧边,另一边是勉强回过神、但也恍恍惚惚的会计,后面远远跟着坐在一虎一驴拉着的雪爬犁上的宋软,总体来说,是一支浩荡的队伍。
似乎是因为白围脖身上的天敌气息吧,这一路的猪们都走得很是安生,让拐弯拐弯,让停下停下,没有一点爆冲逃跑的趋向。
王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猪群边上走,这群猪现在虽然被威震得老实,但是身上臭烘烘的却不是老实就会也跟着消失的。更别还是六头猪齐齐地凑一起,那味道更是加倍地难闻。
王雪能来,那是被大队长那句“就是不养,也没人能说得了什么”吓到后的妥协,并不是真的认错后的主动弥补,但内心还是觉得委屈不忿的,现在又在这么“艰苦”的环境带了这么久,更是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了。
而且,她是被大队长拉过来义务帮忙,是没有工分的。她可是听说,后面那个被雪爬犁拉着舒舒服服走的可是有九个工分呢!
她也不是多宝贝这个什么工分,她是觉得自己吃亏了!
但这也不能怪大队长——他毕竟是一村之长,自家侄女把队里的出息后生弄成那样,除了给受害人道歉外,也要向整个大队展现自己认错的态度——替大队义务劳动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王雪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
她耷拉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
走到一半,碰见了对面青山大队的老羊头,他赶着七八只羊从另一条被白雪铺满的山道上来,看上去也是要交任务。
不过他们是交任务羊。
碰见同路人,老羊头还挺高兴,他热情地对着大队长打着招呼:“交任务啊。”
大队长回过神来,对着他点头:“是的嘞。”
老羊头客套性夸了一句:“你们的猪养的真肥。”
这也不算客套,毕竟东风大队的猪养得确实不错,平均都是一百二呢!
被搔到了痒处,大队长有些自得地抬头,礼尚往来地回夸道:“那是,你们大队的羊也养的不错啊,看看这膘。”
老羊头笑得像个老山羊,看着大队长手里安安静静、乖巧向前走的猪群,又换了个角度夸:“还是你们会养猪啊,你瞅瞅你们手上的这群猪,这么大的体量,却比我这群羊还乖,有一手啊。”
大队长:“……”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嗯,主要是有一虎。”
“什么?”
老羊头没听清,但也不自觉回头,看见拖着雪爬犁的半大斑斓老虎,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啊,这,啊?”他结结巴巴。
看见他的样子,大队长反而矜持起来了,他轻描淡写、用一种这仿佛是一种很寻常的事、是老羊头大惊小怪的语气平和的说:“嗯,我们大队的,可爱吧?还挺能干的。”
老羊头:“……”
他不太敢说话。
他赶着的那群羊也察觉到了天敌的气息,也不敢咩咩了,原本熙熙攘攘的,这会子安静如鸡。
他的羊和东风大队的猪一样,温顺而听话地被赶着走——紧紧地跟着老羊头/大队长后头,眼睛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
很顺利且无波澜的一趟路。
宋软坐在雪爬犁上,优哉游哉地看着道路两边的光秃树慢慢向后退,围巾帽子戴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宛如一个萝卜一样缩在爬犁上。
她甚至还从抱着小水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从系统里兑换的热奶茶——因为是不透明的壶,又与其他人隔得远,大北风吹散了味道,别人只以为是她自己带的热水——那叫一个惬意。
但是好事和白围脖毕竟还没长大,还是两只没有完全断奶的小崽呢—
—完全可以说还没断奶就出来打工了——把宋软拖到还剩三分之一路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
宋软也不是多丧心病狂的狠毒人,她还是很喜欢好事和白围脖的,见它们开始喘了,于是给驴塞了两块方糖,给虎塞了一块肉,然后让它们两个坐上了雪爬犁,自己下来拉。
她特地找宁远借的底梁又宽又光滑的爬犁,在雪上很好拉——要是在冰上,就是那种嵌这金属条的爬犁更好拉。
驴虎拉她,拉累了,换她拉驴虎,她累了,再换驴虎拉她,怎么不算一种永动机呢?
这样到了收购站,宋软因为坐骑品种问题怕吓到别人或别猪造成慌乱,赶着爬犁远远地停在了小林子里。
不过见大队长和会计都是带着笑出来的,想来应该还是顺利的。
几人在小林子里会师。
王雪嫌身上臭烘烘的一股子味儿嚷着要赶紧回去,大队长想着侄女今天也确实干了活儿——改变总是得一点一点来的嘛,便也没说什么。
“那你回去吧,我还得去公社一趟。”
王雪又不动了。
——她怀疑这个叔叔自己打算公社打牙祭或者干什么好事,所以才不想带她呢!
她也不是在意那一油半荤的吃食,但她今天干了活儿的,这么累,凭什么到好事就想甩开她?
休想!!!
但也现在也对大队长的脾气有点摸索出味来了,也不死牛硬顶地对刚,而是抿抿唇,用一副乖巧的样子问:“叔叔你去哪儿,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果然,大队长有些欣慰地点头:“算了,算了,你直接回去休息吧,你今天也累了。”
王雪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大队长对她的宽待——要是宽待,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叫她大冷天地天远跑来送猪,累死累活白干活,既然都跑这么远了,何必还惺惺作态!
于是她坚持了态度,不依不饶地追问:“叔叔,你还要去办什么事啊?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大队长被缠地没办法,只能解释:“想着每年在公社上抱猪崽子太贵了,我们队上商量想着要不自己配。”
一头健康的小猪崽子就要十几二十块,十头猪就要快两百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现在大家都困难,平时柴米油盐针头线脑这样蚊子腿支出都计划着节省又节省,没道理对着这么大一笔支出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