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哪里多了?哪里多了?”沉浸在教育城里人乐趣里徐大牙被打断,面露不悦之色,“这是头几天为了叫你们适应专门安排的清闲活,以后还有的你们干的。”
韩珍珍听着就觉得如遭雷劈,再看看脚上沾了黑泥的小皮鞋,瘪瘪嘴就要哭出来。
但徐大牙没叫她的猫尿淌出来:“那个哭唧尿嚎的娃儿,过来,我先教你怎么用锄头。”
韩珍珍的泪珠子被堵了回去,一抽一抽地跟了过来。
他们这批人只分到一把锄头,而使锄头这事得上手,所以在徐大牙教韩珍珍的时候,其他人就在各自的那一垄地上先拔草。
宋软带上劳保手套就开拔。她以前也是拔过草的,又吃了强身健体丸现在精力充沛得能下五洋捉鳖,虽然有意识地装生疏,但起码不会像那些真生疏的把苗当草拔了。
“你这闺女不错,慢是慢了点,拔得干净,也没拔错。”徐大牙龇着大牙溜达来,看着她拔完的地,满意地点头,“婶儿没看错你。”
“都跟着学点儿啊。”她扬声对着其他人说。
向红英看看她,不服气地一抿唇,埋头就是酷酷一顿拔,田沟里刚冒出头的野草尖都被她薅了个干净。
两位女同志都这样能干,男生也不好意思被拉下,林信平绷着脸拔草,眼镜因为汗水滑到鼻尖,他抬手一推,在脸上留下一道黑印。
只有韩珍珍不熟练地拿着锄头,一点点撮。
徐大牙看记分员没来,一翻身坐在田埂上,看这些小青年们薅草,自己悠哉悠哉地摘下草帽扇风:真舒坦哪,这种好事要能天天有就好了。
突然,田头上响起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接着是一声木棍敲肉的沉闷声响,最后像是谁摔地上的声音,
几个知青猛地站了起来:“韩同志!”
宋软眼疾手快把活儿一丢,扑上去抱住韩珍珍:“珍珍哪,你咋了。”
嘿嘿嘿不用干活啦。
韩珍珍头上顶了个大包,又疼又累又委屈被人一安慰,这几天的委屈混着眼泪,像那决了堤坝,汹涌而下。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其他地头人的视线,大队长沉着脸背着手走了过来。
徐大牙:……
“咋了咋了。”她连忙走了过来,看着顶了个大包在宋软哭得快抽过去的韩珍珍,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这咋头上长角了?”
离得最近的林信平斟酌了一下语言:“嗯,韩同志可能有点累,就把锄头丢……放下了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蚯蚓吓得往后一跳,结果正好踩到了锄刃,锄头把手一下子弹起来敲到了头。”
宋软:……
徐大牙:……
以为发生什么事赶来的大队长:……
连韩珍珍的哭声都停了那么一瞬,把脸往宋软怀里埋了埋,像是争口气一样,哭得更大声了。
大队长:他活了这么老些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用锄头把自己敲了的,就这还有脸哭?
但城里来的娇贵娃娃,能怎么办呢?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咱这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最近的卫生院在公社,你要是不严重……”不然就忍忍吧?
宋软一听自己的连带假要飞,捏着韩珍珍的下巴冲大队长一抬。
豁,还真是好大一个包,跟牛角似的。
韩珍珍身体一弓嘴半张,看上去有点想吐的样子。
他改了话:“那你今天休一天吧,那谁,你扶她回去照顾她一会儿,下午再来上工。”
宋软把韩珍珍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半架着她站了起来:“好嘞队长。”
好在韩珍珍人还醒着能走,虽然抽搭了一路,但到底是自己走回了知青点。
但她也确实难受,连话都没力气说,一回去就躺到了炕上。
宋软给她冲了杯红糖水,她红着眼喝完,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梦里还抽抽搭搭地喊着爸妈,搭配着头上的大包,看上去可怜极了。
宋软也没打扰她,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房檐下晒太
阳。
等到日头渐高,不少人家烟囱里冒出炊烟,那是一些提前回来做午饭的妇女的劳动成果。
宋软略一思忖便站起来,带着红糖找去大队长家。
果然,大队长媳妇也是提前回来做午饭的那批人之一。
她从自留地揪了一把辣椒,转头见一个脸生的知青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还有些疑惑:“你找谁啊?”
“这里是大队长家吗?”宋软偏了偏身子,手中的红糖露了出来,看上去足有大半斤,“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宋软。”
大队长媳妇眼睛一亮,热情地把她迎进来:“是的呢孩儿,快进来坐,你叔一会儿就回来。”
宋软笑着给她塞了一罐雪花膏:“我一看您哪,就感觉看到我亲大姐一样,这是我姐爱抹的雪花膏,您也试试?”
大队长媳妇拿着雪花膏,又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哎呀呀,我都一把年纪了,哪儿还能当你姐呢?”
正说着,大队长揣着他的旱烟杆走了进来,边走边吐槽:“媳妇儿,你是不知道那些新来知青多完蛋啊,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次看见用锄头把自己敲了的……”
“死老头子!”大队长媳妇大吼一声,“你瞎说什么玩意儿!”
“你凶什么……”大队长莫名其妙一抬头,看见他口中的完蛋知青之一站在院子里盯着他,手里还提了包红糖。
“啊,这。”大队长一下子停在了原地,黝黑的脸上出现了空白。
大队长媳妇打圆场:“小宋知青找你有事呢,你俩先进屋谈。小宋,我给你倒杯水。”
大队长连忙点头:“对对对,快进来,宋知青你找我啥事啊?”
台阶都给出来了,又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宋软自然不会揪着不放,跟着进了屋,将自己的来意一说。
“你要搬出去?”大队长被旱烟猛地呛了一眼旱烟,连连摇头,急得方言都出来了,“不中不中。”
宋软连忙表明态度:“这样大队长,修房子我的材料费和人工费我自己出。”
“不是钱的事,”大队长的眉头愁得能夹死蚊子,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这咋说捏。”
宋软又问:“是宅基地的问题吗?我们知青点确实不够地再起一个房子,这样大队长,您随便给我批一块地,如果我以后回城,房子归大队。”
“哎呀,也不是地的事。”
“就是吧,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呢。”
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咱们村支书是个老色胚刚还盯上你,你不躲着点还单出住,这和羊入虎口有啥区别,磕磕碰碰涨得脸通红。
宋软听明白了,但她的怼精值暂时还不够全款买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买了也舍不得用来演示,只能装傻:“咱们大队民风淳朴,人民群众一颗红心向太阳,如果真遇见什么事,大家会帮我的。”
你也别太相信,群众里面也有坏人啊!
大队长差点脱口而出,但有所顾忌,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不中不中。”
宋软不死心:“或者您知不知道一些人品好家里还有空房子的人家,我租……借住呢?”
快拉倒吧,我都有顾忌,万一别人叫村支书说动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出门,你不就完蛋了吗。
“没有没有,你快回去,糖也拿回去。”大队长想了想,叮嘱一句,“你也是,多和你知青伙伴们一起,没事别一个人瞎走。”
一边的大队长媳妇听明白了,既舍不得眼前要飞走的红糖,又不想把自己刚收的雪花膏退回去,一咬牙把他扯到一边:“咋没有,咱侄儿那么大间房子,不就空着吗。”
第13章
大门划给她,我要后门就……
大队长还真想了一下,随后没好气地说:“你可别搁这瞎添乱了,他那房子大是大,但孤男寡女的,住一起算这么个事?”
大队长媳妇瞪眼:“谁添乱了?又不是住一个房里,要什么紧?听说城里人还住楼房呢,那隔得不是更近?实在怕人说中间起堵墙不就好了,又不花销什么。”
大队长没说话,皱着眉把旱烟杆塞嘴里。
大队长媳妇见事情有望,再接再励:“你也不为你侄子想想啊,二十来的大小伙子,看见人就恨不得钻耗子洞里躲,这习性你要不扭过来,那咋成?小宋住过去,好歹能和人接触接触,那万一就习惯了呢?”
宁远见人就躲的习惯简直是大队长的心病了,被他媳妇这么一说,疯狂心动又还有写迟疑:“这样能成?”
“能不能成你先试一下呗,你瞅小宋。”
宋软听见她的名字了,连忙抬头,露出个大方阳光又乖巧的笑容,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
甜得大队长媳妇心肝都在颤:“你瞅瞅,仙女似的娃,性子还好,还是知青有文化,跟这样的人他还哼哧瘪肚掉头跑,那咱俩也别费劲了,我看他的话是留给阎王爷的。”
大队长一开始还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眼睛瞪起来:“你一个当长辈的咋说话的。”
大队长媳丝毫没怕的:“再说,他不下地,一天就打几背篓猪草,之前他爹还寄点钱回来可以补贴,写稿子也能赚点,但现在被他爹的钱后头那个婆娘把持住,那啥之后投稿只给本子笔不给钱了。你不给他找点补贴,他往后咋办?”
主要是宁远在这边就剩他们一个亲人了,亲人情分先不提,就说他要真过不下去了,他们做叔婶的能不帮一把?要真眼睁睁看着他饿死,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但这一帮,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他们家有个大队长,但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她大儿媳刚给她添了一对双胞胎小孙女,二儿媳这两天要吐不吐的八成也是有了,小儿子又还没娶媳妇,小闺女眼瞅也快到岁数,她想给她姑娘多准备点嫁妆风风光光出嫁——哪哪不是要用钱的地方?
她也不至于盯上她侄子的房租,但是宁远要多了这么一笔进项,起码不用他们填补了不是?
想到这,她心中更坚定了促成这桩事的念头。
大队长动摇地更厉害了。
于是大队长媳妇给了他最后一重击,她看了眼乖乖巧巧坐在炕上的宋软,压低了声音:“再说,你忍心看着这么乖的丫头叫那个老不要脸的霍霍了?住到咱大侄子家,也算是咱们护着的,他好歹会收敛点。”
大队长一咬牙:“那我去问问小宋的意思。”
吃了强身健体丸的宋软其实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但此时仍然露出茫然又惊喜的神色来:“大队长,是有房子消息吗?”
大队长重重地摸了一把头发,惊恐地发现又掉了不少,生怕自己步入村支书的后尘,连忙撒手。
他把刚才和媳妇商量的话重复了一遍,重点说了起院墙的事:“中间用石头和土砖起道墙,然后把大门封了一边给你们各开个小门,就跟两个小院子似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他也能帮一把,他应付不来也能来找我们。”
虽然他说的隐晦,但宋软还是听懂了,这是愿意给她当靠山——这地知青和村民关系一般,又还有个不安好心的糟老头子,现在靠山自愿上门,这不是就是及时雨吗!
她当即打蛇随棍上,从兜里实际上是从系统空间中拿出一包宋父珍藏的大前门,推到大队长手下:“那真是是太好了,真是叫您废心了,您简直像我的亲长辈一样。这是我爸爱抽的烟,您也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
“这孩子,这不是应该的吗,嘿,这哪儿行。”大队长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想推回去,“不能要不能要。”
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他刚才瞄了一眼,是大前门呢,那可是连公社干部都很少抽的顶顶好的烟。
宋软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地把烟推了过去:“以后我要您侄子做邻居,您不就相当于我半个叔?我这个当侄女的给叔叔孝敬包烟,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再说带都带来了,我又不会抽烟,在这里又除了您也不认识别人,烟放在我手上,不是白糟蹋了吗。”
大队长最终没忍住,红着脸收下:“嗐,你说,那叔就不客气了,以后有啥事你就来找叔。”
大队
长媳妇眼疾手快将那一包红糖收起:“也可以来找婶儿,正好也快到饭点了,不如留下来尝尝婶子的手艺?”
小宋知青还又是红糖又是雪花膏又是烟地找他们办事,结果是租他们家房子还是给他们送钱,不留她吃顿饭也太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