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不对,就这样大小,都不像是给人戴的啊。
她摩挲着把帽子拔出来,又从另一个包裹里拆出四只袜子。
这袜子就更离谱了,跟一个圆筒一样,宋软比划着把手捏成拳头塞进去,嘿,左右手都捏成拳头放进去了,还能绰绰有余。
这得是多大码的脚啊。
宋软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出谁会给她送这样的东西。
她又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封信来,打开一看。
得,给金花的。
村里这边不太好买报纸,即使是公社的收购站,能买到的都是旧报纸,再加上这年头的报纸都是刊登一些政治事件的,趣味性并不高,所以宋软也不是很关心,当然也就不知道在一个多星期前,他们这的地方日报就已经刊登上了她们驴虎人小组英勇抓敌寇的事件,还配上了那张她们在派出所拍的照片。
老虎抓敌特,多么具有传奇色彩又政治正确的事件啊——看看看看,这些弄阴谋诡计的蛇鼠虫蚁连老虎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帮我们惩奸除恶,这说明我们的革命是多么正确,多么万众一心,多么能鼓励人,报道,必须报道!
敌特是耍阴谋诡计的蛇鼠虫蚁,那金花自然是正义光辉的英雄形象。
而这个年代,又是一个很看重英雄精神的年代,守护羊群的草原小姐妹两个的形象已经被制成了图片印在饼干盒上,“草原英雄小姐妹”饼干更是成为高档饼干家喻户晓。
更别说,那张照片照得金花那叫一个仪表堂堂,再配上报道中宋软对金花的大吹特吹,故事跌宕起伏,结局尽如人意,再加上抓住敌特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整体基调又红又专,这篇报道很快就被接连转载到更高一级的省报中,甚至连《人民日报》都给了一小段篇幅。
“英雄虎”金花出名了,有它自己的花粉了。
而喜欢什么就给什么东西就对它进行投喂,撑得它们肚圆脸胖、食物堆到嗓子眼儿,大概是所有华国人共同的爱好与特性。
这就是那些风干鸡兔鸭子的来历。
别看这会儿大家都不富裕,但是总有人是有钱的,寄一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不是很大的负担,就跟后世那些土豪粉疯狂打投一样。
那一摞厚厚的信件,也是来自天南海北走文艺路线的粉丝,主要是表达他们对金花这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大虎虎的喜爱之情。
而那几只大的离谱的袜子和奇形怪状的帽子,则是走心灵手巧道路的粉丝给金花专门织的。
说看见照片上金花大爪爪光着踩在地上里、脑袋上只有毛,要是到野外走头上可能顶积雪,实在是感觉太冷了,于是专门给它织了袜子和帽子,拜托宋软同志给它穿戴上。
听听,听听,觉得东北虎踩在雪里太冷所以给它织袜子!
人家是东北虎,又不是无毛猫。
怎么的,以前的金花都是野人给它织袜子的?
宋软那叫一个酸唧唧——怎么就没人给她寄呢!
但她到底不会和金花抢袜子,主要是抢了也穿不上,一边酸唧唧,一边给金花穿上了袜子、
但金花毕竟是个野生动物,并不适应爪爪上有别的东西的存在,穿上后走得好像跟踩了刺猬一样,一走甩腿一走一甩腿一走一甩腿,活像踢正步的僵尸虎,三下五除二就把袜子甩出来了。
但是帽子还是挺喜欢的,主要是上面织的那一朵好大的金光闪闪的花,叫金花特别满意,虽然带着也不是很舒服,但是还强忍着那顶金花帽子顶在头上,整天凑到厨房的水缸前臭美。
至于为什么不河边照呢——金花还是那朵懒花,不愿意多走一步路。
没过两天,周公安过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说因为金花“虎英雄”的称号,本身又很有革||命代表性,还有不少热情的粉丝给他们动物园写信,首都动物园经过研究决定,专门给金花开了一个单独的场馆,好好展示他们的“英雄虎”
听说还在边上立了个石碑,专门把金花的英雄事迹刻了上去,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也安排好了车辆,这几天就把金花送过去。
宋软当然得跟着一起去,一是从黑省到首都毕竟这么远的路,担心金花和白围脖在路上不适应,而且环境也和之前有较大差别,宋软这么多天一起金花待在一起相互熟悉,多少能起到一点舒缓作用;二是金花毕竟是只老虎,还是要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路途遥远难免什么意外情况的发生,叫宋软在一边看着,也安全,当然,这一路当然是包食宿路费的。
别说包了路费食住,就是要自费,宋软也是很乐意的啊——她都闲的天天揪金花的毛了,现在能出去玩儿了,谁不乐意?
本来凭着和大队长的关系,她要拿到介绍信并不难,她又有钱,也付得起旅游路费,但她家是下有小下有小下有小,好事都还好,毕竟只是一头驴,出去两天叫宁远或者大队长帮着看两天就行,但是金花和白围脖是老虎啊,她要是出去旅游,谁能放心?
现在这叫什么?
公费旅游!还是有人带孩子的公费旅游!
宋软那叫一个利落,当场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走走走,还是去首都呢!
第143章
听说金花要被送去动物……
毕竟是要去首都,地方远,路上往来也需要时间,宋软自然得去大队部找大队长开介绍信。
大队长也是他们抓敌特的见证人,这段时间也没少跟着一起去公社开会——隔壁周家屯大队的村支书都爆了大雷,并且在更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有村民也受到了荼毒,他们这些邻村的村干部那不得更加好好关注关注?
可怜他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现在开始天天重新学习八大纪律首长思想红色精神,过段时间还要考试。
是公社所有的干部一起考试,这万一考个最低分,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东北男人本来就好面儿,更别说大队长大小也是个官儿,是有那么点包袱在身上的。
这段时间他是吃饭也背睡觉也背,背得他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而且一个人背怪没味儿的,一开始他家里人处于新奇还有耐心帮他听一耳朵,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他家里就变成了只要他一张嘴,捂着耳朵拔腿就跑——毕竟他背的那些东西虽然政治正确,但是是真的枯燥无趣,再配上大队长那个背得要死不断气的老年音,杀伤力比唐僧还大啊!
没一句叫人爱听的.jpg
半个月下来,家里会走路的看见他就跑,于是他只好找大儿媳妇刚生下的那对双胞胎逼叨。
双胞胎上半年才出生,现在才将将学会翻身,只能躺在吊篮里听自己爷爷叽叽呱呱。
孩子只是不会说话,但孩子也烦啊,俩娃娃甚至在此重压下快速进步学会了坐起和爬,大队长呱呱呱呱,俩崽子爬爬爬爬。
大队长一看,诶嘿,还有互动!
于是更频繁地找俩崽子去了。
可怜两个小崽子,又不会说话,“啊啊啊”的抗议声还被大队长当成了挺兴奋的附和声,想爬走又被大队长一把拉回来,爹妈因为自己也嫌大队长烦,但毕竟是当儿女的不能直接嫌自己的爹,在这种情况下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双胞胎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气得嗷嗷直哭。
毕竟是亲生孙女到底心疼,终于大队长媳妇忍不住了,给了大队长一鼻窦叫他滚出去少祸祸家里人。
一个个的,思想觉悟都有待提升!
但对上自己媳妇,大队长敢怒不敢言。
不祸祸人就不祸祸人,大队长一扭头,找自己家的鹅传达思想去了。
一次两次三次,那鹅也烦啊,这不,今天早上忍无可忍给了大队长一嘴壳
子,扇着翅膀连踢带扑腾地就走了。
这会儿大队长身心都受到了创伤,正在大队部静静emo呢。
听完宋软的来意,很痛快地就在介绍信上盖了章。
他把介绍信递给宋软,看着上面的目的地,碎嘴子没忍住又开始了:“小宋啊,你这是要去首都啊。”
这年头交通并不算发达,出去一趟花销手续都很麻烦,很多人甚至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生长的一亩三分地,即使是大队长,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公社开会。
而且那可是首都呢!大领导在的地方,还有天||安门,听着就叫人向往。
但他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个造化了。
大队长这样想着,多少还有几分失落。
宋软顺口就给他画饼:“等我到了首都,给你拍两张天||安门的照片看看,再给你带点北京的特产。”
她记得北京是不是有个叫豆汁的产品,十分地闻名遐迩?
她满腔的坏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好,好!”
大队长一点也不知道宋软的黑心算盘,笑得一张老脸宛若盛开的菊花,兴奋地苍蝇搓手:“那等你回来了,来叔家里吃饭,叔给你接风洗尘,叫你婶给你做铁锅炖大鹅。”
就炖今天叨他的那只大鹅!
大队长在心中暗戳戳地琢磨。
农村是没有秘密的,再加上现在是大白天,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农村克格勃们的法眼,更别说公安来村、宋软接着就去大队部找大队长这样很引人注目的事了。
……主要是猫冬呢,大家都快闲出屁了,就指着一两个新鲜事解闷呢。
一众老大妈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出浑身解数,锲而不舍地试图套出第一手情报。
宋软刚出大队门,就看见门口大壁虎扒拉着的一群长脖子大妈们,一个个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也难为她们在这数九寒天的大冷风中还有这钢铁般的吃瓜意志。
见宋软出来,一个个若无其事地从墙上滑了下来,拍拍袖子拍拍手,就差若无其事吹口哨了。
宋软假装看不出她们热切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果不其然,她才走了一小段路,后面的大妈们就按耐不住,嗖嗖地赶上来,跟在她身边开始发功:“小宋,小宋?你要去首都啊。”
“小宋,你们家金花真的被首都动物园看上了?听说还是住单间,真嘞假嘞?”
“小宋,你家金花出息了啊!”
宋软微笑:“你们这不是打听地差不多了吗?”
众大妈确定了情报的正确性,轰的一声议论开了。
“乖乖,没想到我还在地里面刨食呢,一只老虎先成了城里人。”
其他人嬉笑:“那得叫城里虎吧?”
“那可不止呢,得叫首都虎!”
其他人又是一阵啧啧的羡慕声——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
首都啊,多么遥远又叫人向往的地方。
要是他们自家孩子能到首都去,成为首都的人——啊哦,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刘大婶舔着牙啧啧:“听说,金花还要被送到首都的动物园?”
“乖乖,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动物园呢,”
“那谁见过这么高端的洋玩意儿啊,我可是听说,去一次动物园,门票都要块儿八毛的。”
众人齐齐地发出惊呼。
“这都快够买一斤肉了,干啥不好就花去看那些畜生?不如把钱给我,他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他演。都是四个脚,有啥子不一样?那些畜生只会瞎叫,我还会说人话呢。”
刘大婶吧嗒着嘴,看上去很是痛心疾首。
其他人轰然笑开。
在一众或羡慕或向往的情绪中,孙婆子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叫嚷了起来:“也就是说,以后首都人去看金花,还得花门票钱?”
宋软嘴角一抽,对她的想法隐隐有些猜测,缓缓地点了点头:“那肯定不能逃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