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她得回娘家避避!
叮叮当当把东西都打包完,一把拉住正茫然拖着两管鼻涕的铁蛋:“铁蛋,走走走,跟娘回你姥家住去。”
她铁蛋这么可爱,又是个男娃,万一叫叶香那个骚东西看上了可怎么办啊?
她现在就这一个根宝啊!
妞妞怯怯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收东西,到底也是亲生的,陈桂芬顺手把她也一起带上了。
孙婆子身心俱疲回家,就看见这样一副人去楼空、一地狼藉的,当即又是跳脚大骂。
“老娘命苦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两个完蛋玩意儿倒霉媳妇……”
赵家的热闹给东风大队的队员们提供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尤其是刘大婶,隔三差五就召集一批好事者在孙婆子家门口蛐蛐歪歪,那叫一个怼脸开大。
一直到另一个消息传来,这才勉强退居二线——他们上交的人贩子终于给他们换功劳啦。
这次不是锦旗了——这么多个人,光在锦旗上绣名字就是一副浩瀚工程,更别说得多大的旗面才能写下,于是派出所给他们写了一封感谢信,大队长把它贴在了大队部的墙上。
感谢信也不错啊,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可是被公家写信表扬了呢!
现在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吃完饭后拉着七大姑八大姨,在大队部墙上那张表扬信前昂首挺胸吹水叉腰,看得多了,原本大字都不认得的村民们现在不仅能认出自己的名字,紧挨着前后的他人的名字也能说出一二。
这些人中,又以刘大婶为最——她的名字可是第一个呢!
谁懂这分量!第一个!
那给她骄傲的,走路昂首挺胸像个大公鸡,走到哪儿不忘喔喔叫两声她的功绩,张口是:“哟,你怎么知道我抓了人贩子、名字还在感谢信第一个”,闭口是:“哎呀哎呀,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这个人吧热心。”
还自封名号“刘第一”,看到其他当时没赶上的人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孙婆子。
她现在搓麻绳都不往村头去了,刘凤娟那个死老婆子抓了个人贩子了不得了,下巴都要朝天了。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运气好,要是当时上山遇见了人贩子的是她,还有这个活寡子什么事!
远远地看到刘大婶,她掉头就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呸,她才懒得跟这个得志小人掰扯!
但是刘大婶能就这样放过她?
她现在就喜欢和孙婆子这个老东西聊天,认她的身影比探照灯检测仪还灵,当即散步并做两步地赶上去。
“哟,这不是儿媳妇对白寡妇耍流氓的孙婆子吗!”刘大婶扯着个嗓子喇叭似地叭叭,“咋看见我就走了?我,抓了人贩子的刘第一啊!”
孙婆子额角蹦出一条青筋。
刘大婶单手铁钳似地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挥手绢似地在她眼前甩了甩:“哎哟哟,你急着走什么呀?你又没抓人到人贩子,还能急着去领奖不成?”
孙婆子深吸一口气。
刘大婶眉飞色舞:“啊呀呀,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你当时,你当时在干嘛来着,和你儿媳妇一起吃蘑菇?看不出来呀,没想到孙婆子你看上这么凶神恶煞,实际上吃饭都叫儿媳妇先吃。你说,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当时没来帮我们一起抓人贩子多可惜啊。”
孙婆子忍不住了,她破口大骂:“刘活寡子老娘看你是闲出屁了,抓了个人贩子瞧把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听见“刘活寡子”的号,刘大婶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想起来什么,突然又笑了:“那可不是嘛,名字在公家送来的表扬信的第一个,孙婆子你家祖宗八代也没出一个向我这样的能耐人吧?我要是落你家,名字能和你太奶写一起,你爷爷都得从地下爬起来冲我问好,而你,我
的乖孙,以后可得好生向我学学。”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孙婆子破大防了,上去就要抓花这死老婆子的得意洋洋的老脸。
刘大婶自恃如今身份不同,摇着头退开:“啊呀小孙同志啊,你看看你,急躁了不是。”
“急你奶奶个腿儿!”孙婆子呸得一口吐在地上,“装逮儿的狗东西,老娘锤死你!”
两个人斗鸡似地相互盯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铜锣的当当声——是大队长召人在大队部门口的平塔子前集合。
刘大婶好整以暇地抹了把这些天已经被她摸得油光水亮的头发:“也许是给我们发大红花吧,啊哟,这我得快点去看看,毕竟我可是第一个。”
“孙婆子呐,你不急,你慢慢来哈。”
孙婆子气得直抖。
等到看见刘大婶还真的站在第一个被戴上大红花,她更是眼珠子都绿了
该死的人贩子!该死的人贩子!有本事你再来一次东风大队啊!!!
有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当时没上山的人后悔得直拍大腿。
踏马的人贩子不长眼啊!怎么偏挑他不在的时候来,一点眼色都没有,活该你们蹲笆篱子啊!
有本事你现在再来一次啊!
这波还没平,大队长又丢下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公社批准咱们大队修学校了,从明天起,一家至少出一个人来,咱们得趁地没冻硬的时候尽快修好。”
这简直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涟漪不断的湖面,从队员到知青,纷纷议论开来。
第50章
婆婆,我见你风韵犹存……
建学校那可是大事啊!
村民们虽然说不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类文绉绉话,但是这片土地持续千年的重读书考试风气,到底是影响着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以往大家嘴里口口声声说读书没用,那是用来贬低知青的,轮到他们自家孩儿身上自然是另一种说法了。
更何况以往村里没几个娃儿上学,那是因为十里八乡的只有公社上有一个学校,隔得天远地远,娃儿要是去了家里的活儿就一点都没办法搭上手了,再加上学费又实在高昂,所以除了大队长一类家中条件确实不错的,很少有人舍得。
现在有了这个条件,谁愿意叫自己的孩子当个睁眼瞎?
而且没听大队长说嘛,因为是自己村的学校,学费可以直接拿工分抵!
再听到学校也会招收其他大队的学生,村民还来不及反对凭啥叫外人占便宜,就听见大队长幽幽的补充:“从他们收上来的学费可以补贴大队,减免我们自己孩子的学费或者给大队换农具猪崽。”
队员们一瞬间变脸,热情洋溢地说:“那再好不过啦!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当然欢迎其他的大队的孩子来咱这上学。”
“对啊对啊,多来点,来多点。”
“对啊对啊,读书好,娃娃们得读书。”
大队长冷笑一声。
知青们则是想的另一件事:办学校总得有老师吧,他们好歹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当个村小学老师还不是绰绰有余?
主要是地里的活儿真的太累人了!当老师再怎么累,也比天天顶着太阳干农活好吧?
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当老师好,那些人老成精的大爷大娘难道就不懂这个道理?
放屁!他们东风大队的人,屁股下都挂着俩算盘!走路都噼里啪啦打着转!
当即有人问:“那这老师选谁当?”
按常理,老师当然得选学问高的,但要真的按学识来,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们有几个能比过知青——老师这样的好活儿,也不能叫这群外人全占了吧!
这个他们几个村干部也商量过,大队长回答得很痛快:“倒时候按考试成绩来,知青和村民分别排名,各取三个。”
这倒也行。
毕竟他们只是不想叫外来的知青们占了全部的便宜,但你要说全部老师都从他们本村的挑……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村里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
——主要是教的还是他们自家的娃儿,老师要是选得太差了,这坑的不还是自己嘛。
大会很快散场,但带来的影响却像是雨前的云层,久久地在东风大队上空酝酿。
谁不想让自家孩子当老师?平日不用像他们一样苦哈哈在地里刨食也是满工分,有时候还会有补贴,这样旱涝保收的松快活儿,村头傻子都阿巴阿巴地想插一脚!
尤其是家中有年龄合适、学识也勉强说的过去的人家,那叫一个暗潮汹涌——比如孙婆子家。
“赵三柱那个老东西,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孙婆子骂骂咧咧,“你可是他亲侄子,这不该拉自家人一把?”
倒时候老二当兵老三当老师,她一个寡妇拉扯出两个不用在地里刨食的儿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她孙小花牛逼?
刘凤娟那个死老婆子和一群人抓个贼的名头还算个屁!
而且当老师多好啊,以后有哪家敢蛐蛐她,她就叫老三收拾他们家的娃!
这叫啥,人质攥手里了啊!
只要这样一想,她激动地头发都竖起来了。
“不行,老娘得找他去。”
她说着就趿拉上鞋。
赵为民老实巴交地低下头:“但、但我才读了个小学毕业啊。”
“小学毕业咋了。”孙婆子插着腰梗着脖子,“你小学都毕业了,教那群小学的毛崽子不是正正好吗?”
“再说,就算你考不过人家,赵三柱都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了,不能悄摸地扯你一把?最差也得把考题试卷给你先弄来!”
赵为民眸光微动,面上却诺诺地低下了头。
孙婆子一见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窝挫样就烦:“去去去,你给我滚一边去。”
歪炕上的吴建国翘着个二郎腿听完了全程,跟领导人发言似地说:“我到时候以村里人的身份报名,你到时候把试卷也拿给我看。”
毒蘑菇一事也叫他看明白了——都被毒成那样差点两腿一蹬了,也没见穿越之神啥的出来来给他加个buff留个信,八成他是被放弃了!
连快死了这种重大时间点都被忽视,他那些装好媳妇的平常日子难道就会被看见?
呸!
就这样吧,爱咋地咋地。
吴建国摆烂了,他放飞自我了
孙婆子瞪眼:“呸!老娘欠你的啊?不是,你现在狂野起来了,一天天的活儿活儿不敢,还敢指挥起老娘来了?你有没有点当媳妇的样子?”
吴建国的脸皮刀枪不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么会呢婆婆,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们好好过的。”
“这样婆婆,我看你也风韵犹存啊,不然我们俩晚上一起睡觉,在一个被窝里好好沟通一下,我看咱俩之间的误会还挺深的。”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孙婆子:???
孙婆子:!!!
她拨拉鞋后跟的手一错,险些连人带鞋一起滑铲出去。
卧槽,她怎么就忘了,这小贱人,这小贱人她是个女流氓啊!那顿毒蘑菇阴差阳错把她本质暴露,她现在装都不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