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折栀
宋家宝拿起那一块半个拇指大小的碎金子,学着戏本子里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嘎嘣一声,牙都要碎了,但真的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他顾不得剧痛的门牙,压低了声音尖叫:“爸,爸!真的有牙印,真的是块金子啊!”
宋国刚没进城之前也只是个贫农,连饭都吃不饱,哪儿见过金子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也只在村头老人们的故事中隐隐约约知道一点金子可以用牙咬着验真假,具体是什么样子那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
接过来一看真的有牙印,也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好好好,我就说,还是要来吧!看看,看看,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的!我们老宋家,要发财了!”
他的声音都嘶哑了:“明天,明天我们一早就走,赶紧走!!”
宋家宝激动地说:“爸,我要吃肉!!”
“吃,吃,以后有我们吃的!”宋国刚财大气粗地说,“咱们去国营饭馆吃!”
张美娟没说话,但摸着那只银镯子,眼睛里也是异彩连连。
一家人陷入激动的癫狂中。
隔壁偷听的李梅花一愣,她哪儿舍得给那么多东西做诱饵,除了那一张比草纸厚不了多少的金片是真的,其他的都是黄铜块啊!
这也能咬出坑,这家人是属老虎的吧?
乖乖,这家子不仅好糊弄,牙口可真好。
农村睡得都很早,在匮乏的资源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最合理节省的生活方式——什么三更灯火读书时的,简直是轻狂!蜡烛煤油不要钱啊?
更别说现在七点钟的天已经很黑了,大队长一家早不早就就躺在炕上,连根蜡烛也舍不得点,摸着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了,迷迷糊糊的——眼见着就要进入梦乡。
突然就听见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这大晚上?”大队长不愿动弹,想叫媳妇去开门呢,被媳妇蹬了一脚,骂骂咧咧地趿拉着鞋子站起来。
门口缩头缩脑的宋软也气愤呢——她澡都洗好了,香喷喷地就要往被窝里一窜了,就被系统温馨提示:
你好,您有一笔“被坑了么”订单即将送达,商家:李梅花,骑手:老宋家,请注意查收。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85章
是我把八路领到这来的!……
今天晚上的天气还算好的,但没下雨也没下雪,但毕竟已经
到这个月份了,温度下降的飕飕的,地缝都隐隐约约透露着寒气。
大队长一开门,冷风气势汹汹就扇了他一脸,冻得他一个激灵,像跳大神那样浑身一颤。
他狗狗怂怂地兜着手拉开门,正气不顺地像瞪向来人呢——眼前一片空旷。
朦胧的月色洒在被收割后只剩下一簇簇短而枯黄的杆根的田野上,黑黢黢的山林在冬夜里沉寂着。
大队长:???
谁啊,大半夜敲门溜人玩呢?!
他张口就要骂出声。
慢着,人……
对啊,哪儿有这个点敲门的人啊!
大队长猛地一惊,那些黑山老妖女鬼敲门夜半精怪的传说不自觉就在脑中蔓延展开了。
虽然现在口号上嚷嚷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但是这种玩意儿,是你嘴巴一喊说打倒真的能打倒的?
能不能打到人家都没个定数!
他故作镇定地咽了一口口水,原本从热乎被窝里钻出来积攒的那点骂骂咧咧是一点都不往外漏,看似平静实际手都在哆嗦地就要拉上门。
一只在月光下反着白光的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门框上,十指尖尖,拖长的女声响了起来:“等~一~下~。”
“娘诶!!”大队长就跟那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一边惨叫着,一边一蹦三尺高,顺手把刚从门口卸下来的门栓棒跟法杖似是打了下去
等得累了于是有气无力蹲在门口想喘口气的宋软:???!!!
她的眼睛倏然瞪大,正要往后一倒躲开,蹲麻了的腿却在此刻充分展示了存在感。
“碰通!”
“嗷!!”
左邻右舍的人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怎么个事?隔壁遭狼咬了?!”
一片黢黑的村庄,大队长家的油灯奢侈地全部亮起。
“你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一惊一乍的,你看看把小宋打成什么样子了?!”
大队长媳妇举着蜡烛,一边摩挲着宋软头上的大包,一边没好气地骂着。
宋软坐在炕上,眼泪汪汪地抱着大队长媳妇的胳膊,嘤嘤嘤点头。
大队长唯唯诺诺。
“你看看你看看,好生生的一个闺女,头上这么大个包!”
大队长媳妇继续骂道。
宋软同仇敌忾,继续嘤嘤嘤。
大队长不敢支声。
“去,去点红花油来。”大队长媳妇吩咐道。
大儿媳将东西拿来,大队长媳妇往手上到了一点,搓了搓手,对着随着:“小宋,你忍着点啊。”
宋软习惯性地接道:“嘤嘤……嗯(↗)?!”
大队长媳妇猛地把蒲扇大的手摁在了宋软脑袋上,就那么一按!
“嗷!!!”
“停停停停停,婶儿婶儿婶儿婶儿!!”
宋软嗷嗷惨叫着,努力地想把自己的头拔出去。
大队长媳妇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没来得及戴上挂的宋软一下没挣脱出来。
“你这孩子,躲什么!得把淤青揉开才能好,你信婶儿!”
大队长媳妇经验丰富地说,学着她男人每年过年按年猪的手法,将宋软死死地按在胳膊底下,一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嗷!嗷!嗷!婶你轻点!!!”
宋软惨叫连连。
等大队长媳妇再停手,宋软已经被蹂//躏得双眼发直,整个人僵直得仿佛一条死鱼,看上去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她知道大队长媳妇确实是为她好,故而只是拿谴责的目光盯着大队长看。
目光凄惨幽怨,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给一条手帕就能上台演杨白劳了。
大队长被看得很不自在,于是干咳一声,转移话题:
“小宋啊,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是个糟心事,宋软于是便更幽怨了。
她看看大队长媳妇,又看看大队长,整个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
当了这么多年东风大队领导人媳妇,大队长媳妇还是又几分敏锐的。见此情景,连忙张开了手,像赶鸡崽一样把围聚过来的儿子儿媳们都赶回去:“都回去,都回去!”
回去就回去,本来也困了。
小闺女王杏儿心最大,头也不回地揉着眼睛往自己屋里走——今天白天考了那么一场,可累死她了!
但一大家子人,也不是没有自己小心思的。
比如村长二儿子的媳妇白芳芳,此刻便挺着高高的肚子,有点不甘心地趴在窗台上,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回来揪着自家男人嘀嘀咕咕:
“你说,这大晚上的,宋软来找咱爹娘干什么?是不是白天考试没考好想找咱爹走后门?”
“你可拉到吧,那个校长都说了按照成绩排,”王老二是真的困了,不耐烦地把被子一裹,“这找咱爹有什么用?就咱爹那小学没毕业的文化水平,还能帮她改卷子不成?”
“讲不好没改前九十分,改过了六十分。”他不屑地说。
得亏现在大队长不在这,不然非蹬死这个不孝子不可。
“这倒也是……”白芳芳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但没探究出前因后果的难受像猫抓一样在心中挠,她继续猜测道,“那她来干什么,还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想给爹娘送礼讨好咱家?”
王老二是真的困了,但媳妇嘀嘀咕咕在耳边一直念,他只能强撑着眼皮子回,“她讨好咱家干什么?她现在又不需要人撑腰。”
一个养老虎、自己还能打死野猪、嘴皮子还利落的人,即使是个外来的女知青,又有谁敢上前招惹不成?
不说别的,他们大队也不是没有老光棍二赖子喜欢对小媳妇大姑娘口上花花,但你瞅瞅,有人敢对宋软口上花花吗?
他们是无赖小流氓,不是无脑大傻哔。
白芳芳被堵了回来,有些不服,于是继续发散猜测:“或许……或许是宋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今天被伤了心了,找咱爹娘寻求安慰?毕竟爹娘一直是很照顾她的。”
“啊对对对。”王老二的眼皮子已经粘上了,含含糊糊地应道。
白芳芳却把这当成了肯定的意思,像是来了劲:“那你说,咱爹娘会认宋软当干女儿吗?”
王老二没明白怎么就跳到这一步了:“平时也没见你多喜欢小妹啊,她还是爹娘亲闺女呢。”
“那咋一样!”白芳芳捶了一下王老二。
这些男人就是不想事!
“有啥不一样的?”王老二是真的烦了,懒得再和这娘们扯舌,被子一扯盖住头,作势要睡觉,“睡觉!一天天的,消停点!”
见他真的烦了,白芳芳没敢顶风上地去扒拉他的被子,但也没有跟着躺下来,而是在一片黑暗中半坐着靠在炕琴上。
她当然不喜欢王杏儿。
王杏儿是大队长两口子亲闺女,吃穿住用行理所当然地要他们这对亲爹娘来承担。本来一个女娃,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偏偏就大队长家不一样,养祖宗一样好吃好吃地供着不算,还送她去上学!
偏这丫头还真有几分小聪明,居然一路念到了初中!原本七八岁大的女娃就可以下地挣工分补贴家里了,但王杏儿一天到晚在学校里泡着,能挣个地瓜!
不仅如此,还有课本费、学费、伙食费……十里八乡就没见这么糟践钱的丫头!她男人都没上过初中呢!
至于王老二也读完了小学,是自己没考上初中所以才往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