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添蜜一匙
前几日才找木工打造的黄杨木木桶,桶箍用熟铁打造,十分的结实,而且空间特别大。
当段知微在水桶里扑腾良久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环住他的腰挂在他身上时,袁慎己露出一个蓄谋已久、结果满意的笑容。
第70章 第七十章一双苦命鸳鸯大理寺-古风……
第二日一早,袁慎己便准备动身去趟大理寺。段知微眼巴巴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能不能把自己也带过去。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他是古代最重要的司法机构,负责各色疑难案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古风悬疑小说必打卡地点,而大理寺少卿,则是古言小说最常出现的男主角之一。
她也想见见。
袁慎己略微有些犹豫,大理寺官府重地,带着新妇过去恐怕不太妥当,再加上这地方掌狱讼之事,可能遇上各色带着枷锁的犯人,或者来往运送的尸体。
怕她见了会害怕。
段知微不太在意,没头的飞头蛮都见过了,犯人算什么。
本朝女扮男装的风气盛行,妇人不便出入大理寺,那她换个男装就好啦。
段知微在东市订做了几套胡服,窄袖的衣裳、修身的裤子穿起来很方便活动,腰间再束一镶嵌狼纹铜饰的革带,越发衬托的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袁慎己正在马厩里牵马,段知微换好衣服朝着他跑过来,幞头上两根带子随着她的奔跑轻拂
起来,幞头下是一张白皙明媚的脸。
袁慎己大步过来搂住她的腰将她微微提起,在她脸上亲一口:“真是后悔,当初在通义坊黄昏之下见你第一面,就该学一会纨绔把你抢回府中。”
他给段知微选了一匹最温顺的枣红马,为了照顾她,二人走得也不快,所幸大理寺不算远,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结果还没进门,一口棺材被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运进了大理寺。
袁慎己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结果段知微好奇盯着棺材看了一会儿,神色如常。
山中的老虎、长安的精怪会吃人,那倒是很可怕,这棺材有什么好可怕的。
袁慎己身着绯色官服,腰上系着令牌,大理寺的衙役也无人为难他,最后走到一间屋前,一个青袍小官过来见个礼,将他们引入堂内。
大理寺少卿李衡看上去年龄也不大,举止间却却处处透着老练,他与袁慎己互相见了礼,目光如炬地望一眼段知微,又收回目光:“袁君新婚燕尔,倒是与夫人颇为恩爱,大理寺这等阴煞之地,竟也敢把新妇带过来。”
不愧是以破案闻名的大理寺,竟然一眼识破了段知微的伪装,她暗暗咂舌。
袁慎己为官多年,轻飘飘两句把话题扯开,引到陈桂芳失踪的哥哥陈巍身上。当他提及烟花状胎记时,这位年轻的李少卿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泛起了些涟漪。
“半月前,有人在终南山脚发现一具无头男尸,正好符合你说的特征。”
长安城外匪盗极多,每日送到大理寺的尸体不计其数,更何况没了头不好认的。
眼下袁段二人惊讶对望一眼。段知微心想:“恐怕得请陈桂芳来一趟大理寺认认人了......”
陈桂芳很快就在传召下跌跌撞撞进了大理寺的验尸房,听闻那尸体埋的很深,腐烂大半,段知微没敢进去,在外面等着。
不消一会儿,哀恸的哭声从房里传来。
陈桂芳颓然无力坐到地上:“是我兄长,除了腿上的胎记,他曾经为了制作风车,砍竹子时候不小心砍到手臂上,好大一个弯月形状的口子,而且我兄长勤学苦读,右手有茧子,这就是他。”
陈桂芳一口咬定,定然是王贺两家害了她兄长,她曾在贺府门口徘徊,想进去找贺琼珠打听自家兄长的下落。
没想到被贺琼珠的大哥看到了,派了两个家奴将其赶走,并且之后只要她出现在贺府附近,就会被贺府的家奴拿着棍棒一通赶。
她哭得实在哀恸,整个人泣不成声,段知微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而后转向李衡:“李少卿,不能抓了人进大理寺审讯吗?”
太史令、殿中丞,其中一个还是琅琊王家,又没有任何证据,恐怕没有办法直接抓人。
李衡细细问了故事的来龙去脉,略微思忖转向段知微:“袁夫人与贺娘子有过段渊源,不知可否进入贺府找贺娘子打探一下,关于陈巍已身死的事情,她到底知不知情。”
陈桂芳接话道:“我兄长擅做风车,小时候家中实在是穷,兄长便做些风车去坊间卖,段娘子您带上风车一起,观望一下那贺琼珠的反应。”
李衡似乎觉得这娘子颇为聪明,赞许的点点头。
只剩下段知微风中凌乱,她只是个厨娘,没指望学会探案,但是陈巍的尸体还在大理寺里躺着,面前的陈桂芳还在哀哀的哭泣,她只好点点头。
段知微一人不便前往,带了阿盘假装她的侍女,贺府门口的侍卫还算比较客气,接了帖子进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出来。
段知微等了半饷,假装生气的跺跺脚:“这贺府真是天大的面子,让我等这么久,捉妖司律令都不敢如此怠慢我,阿盘我们走!”
守在门口的管家赶紧赔个不是,又进去了一会儿才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贺府比袁府奢华多了,朱漆大门,地面则是墨玉铺就,段知微和阿盘被管家引着穿过回廊,只见庭院中各色珍贵牡丹色艳香浓,百年银杏参天之高,五色石子池里几尾金鲤悠然穿梭。
只是越往内走越不太妙,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家奴手持陌刀,拦在花园路口,被管家呵斥也不肯动。
家奴道:“许管家,您老别为难我们了,郎君说了,就是个蚊虫闯进娘子的绣楼,我们都要受到惩罚,更何况您要带个人进去了。”
管家气得脸色涨红,大怒道:“若无郎君的命令,我敢带人进来吗?”而后掏出令牌,那家奴挠了挠头,这才放行。
管家对着段知微赔笑道:“袁夫人莫要见笑,家中前些日子遭了贼,这才看守严厉了点。”
段知微刚踏入朱漆大门迎面就遇到了五个奉茶的侍女,花园里又遇到两个正在侍弄牡丹的花匠,想着这贺府还挺热闹,结果越走人越少,地方也越清冷,再看到把守的家奴,看上去就像......
就像贺琼珠被软禁了起来。
段知微的猜想没有错,管家把她领到庭院深处的一栋绣楼前,连绣楼门口也站了两个高大魁梧,拎着陌刀的家奴。
又废一番口舌后,段知微终于得以进了房间里。
她看到贺琼珠,不免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见到她,贺琼珠虽然颇有些憔悴,但是华服一穿,打扮一下还是很有贵女气度,如今竟瘦弱的如同林黛玉般弱柳扶风,歪靠在床榻边,见到段知微,也只虚弱的朝她见个礼,勉强笑笑:“袁夫人过于客气了,不过是让了个婚服而已,还特意来贺府探望我。”
段知微思忖片刻问道:“女子新婚本当欣喜,可我上次见贺娘子确实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便觉得不太放心,今日来贺府一探......娘子似乎比上次还憔悴了许多。”
贺琼珠不愿多说,只道:“偶然感了风寒,父母兄长心疼我,再不准我出去疯玩嬉闹。”
看样子这位贺娘子不打算跟她说实话了。
段知微只能使出最后的招数,她唤来身后的阿盘,打开了食盒。
段知微毕竟是四品大员的夫人,贺府不好搜她的身,也或许是想着两人应当没什么交集,便把她放了进来。
那盒子里是一碟子透花糍,这道甜品需要将上等的糯米捣成糍糕,夹入豆沙馅,而后再捏出花型。
段知微不会做这道甜品要将软榻的糍糕捏成指定的花型难度太高了,这道甜点是陈桂芳做的。
她熬煮豆沙馅时还要放陈皮和松子,很有个人特色。
陈桂芳说过,贺琼珠很爱吃甜品,最爱的便是透花糍,陈巍赚了钱便去买那上好吴兴米,回来求自家妹妹做一道,再巴巴送过去。
眼下贺琼珠看到那透花糍,神色立刻黯然下去,就要垂下泪来,而后她轻声道:“抱歉啊段娘子,我这身子还未大好,此等黏食实在是吃不了。”
段知微没了办法。原先的计划是让贺琼珠吃下那透花糍,她应该能品出这道甜点是陈桂芳做的,但是这位姑娘此刻正在触景伤情中,不肯吃。
总不能塞她嘴里吧。
段知微只好掀开了食盒第二层,那里放着一个纸风车,做这个风车的人很有心,将竹片细细磨平,去掉细刺做骨架、上面糊上彩色的纸,绘上蝴蝶。
又别出心裁的在风轮后面一圈一圈绑了泥鼓,当风轮转动时,拨片便会敲击鼓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贺琼珠望见那风车第一眼便惊的花容失色,她稍微稳稳心神,对着站在后面的丫鬟道:“瞧我,袁夫人带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我却仅上了一碗酪浆,太失礼了,彩霞,你去火房看看有什么点心呈过来。”
段知微立刻接话道:“我想吃蟹壳黄。”
她说完不好意思笑笑:“上次曾在杜侍郎那吃过一回,念念不忘,回了袁府问了自家厨子,竟无一人会做,希望贺娘子不要嫌我失礼,我是太想吃那道点心了。”她想了想补充道:“也不用太多,甜馅和葱油馅各来一份便好。”
这客人还挺会吃,丫鬟彩霞撇撇嘴,又不好怠慢了客人,只好福福身子,一径儿去了。
蟹壳黄,是个呈现扁圆形的点心,恰似蟹壳,表面铺满焦香的芝麻,外壳酥脆层层叠叠。内里若是甜馅,那便是白糖清甜的与醇厚的猪油在烘烤间混在一起互相交织;若是咸的,那便是煸炒半日的葱油与酥皮搭配,葱香浓郁且咸香适口。
最重要的是,这蟹壳黄做起来很费技术,需要好一会儿,想来彩霞不会那么快回来了。
见彩霞出了门,贺琼珠再也稳不住,一手死死抓着风车,一手紧攥段知微的衣角:“陈郎呢?他人还好吗?”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再现的诡异鸟儿可怜的新……
贺琼珠喜欢长安城的夏天,当暮霭沉沉时刻,长安城的晚霞似火燃在天际,她会穿着最
爱的那件轻薄单丝碧罗裙,在发髻边佩上最爱的金色蝴蝶发簪,悄悄从贺府后门溜出去。
陈巍会笑着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等着她,手上拿着为她做的风车,然后他会说这几日小摊生意很好,要请她吃一碗酥山。
那酥山要将奶油融化,淋上琥珀色的蜂蜜,再用眉黛青染出绿色的山峦造型放到冰窖里头冷冻,最后放入五色琉璃碗中,再插上花朵和彩树。
夏日炎热,酥山吃着冰爽又绵密,牛乳的甜润馥郁在舌尖缱绻,对面的陈巍不吃,只含笑望她,眼底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黄昏的风中传来胡人弹奏阮咸的声响,空气里满是水果与花卉的清香,就连远处巍峨的大雁塔在这样的黄昏中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那一定是佛祖的庇佑,贺琼珠想。
变故来自于春闱之前,整个长安城似乎都陷入了拜神的狂热中,闺中好友为了自家幼弟,整个长安的寺庙、道观拜了个遍,贺琼珠觉得有些道理,便也加入了去文昌帝君面前许愿的狂热大军中。
尽管陈巍颇觉好笑的摸摸她的头,告诉她,自己定然能在春闱中高中。
他有才华,又写一手好字,写得文章针砭时弊,在乡贡们间很有些名声,夫子也看好他。
虽然对他很有信心,但是贺琼珠觉得,与其在家中坐立不安,不如去大慈恩寺上香。
这是她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春日桃花灼灼,美人绿罗裳桃花面,她与闺中好友在大慈恩寺遇到那个琅琊王家的王朗,他向她走来的每一步路都带着不怀好意,他那浑浊眼珠盯向她雪白脖颈时候仿佛藏着无尽的龌龊心思。
贺琼珠希望自己的双手化为雌鹰的一双利爪,划破对面豺狼的眼睛。
最后琅琊王氏托请官媒娘子,提着各色贵重聘礼被贺家父母满脸笑容的迎入大门后,她的内心满是绝望。
但是没关系,若是陈郎一举夺魁,那还有机会......
春闱放榜那日是个明媚的晴天,几家欢乐几家愁,她在榜前一遍又一遍确认陈巍的名字,没有、没有、都没有......
东市咿咿呀呀放一出《倩女离魂》,她急昏了头,觉得只要跟爱的人厮守,私奔未必不是一件很好的选择。
可是进出长安城的手续繁多,还需要过所、公验,毕竟守城的千牛卫甚是严苛,但是只要出了长安,天下哪里都可以去。
临安西湖风光好,泉州春深满郡霞,满城遍布刺桐花,他们一定能过得很幸福。只是这过所、公验要到哪儿才能获取呢?
一向不思进取,成日只知花天酒地的兄长却突然靠谱了起来,对着贺琼珠道:“这过所我去找熟人弄到两份,妹妹啊,你就安心走吧。”
她急昏了头,竟然相信了他,忽视他眼中的算计与欲/望。
贺琼珠写了一封信给陈巍,说自己会在灞桥的杨柳树下等他,她等啊等,灞桥边折柳送别的人那样多,可每个人都不是他,她一直到宵禁也没等到他,却等来一个陌生人,交给她一封信。
信中写:“琼珠贤妹妆次,某本寒微,蒙卿不弃,然近日得琅琊王氏千金相赠,念及家道中落,高堂年迈,唯今已身不由己,无颜相对,与君决绝,往昔恩爱,全成泡影,望卿另觅良人,请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