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添蜜一匙
驾驶驴车是个轻松事,毕竟驴子们都很老实,但是骑马很难,马的性情阴晴不定,她总怕自己摔下来。
但是总体来讲,还是骑马快一些,方便去坊市间买东西。
郊外宽阔,人也很少,袁慎己光明正大的弃了自己的马,坐到她身后教她,双臂环住她的腰,宽阔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指导她骑马的时候,温热呼吸洒在她的耳廓边上。
段知微觉得他不对劲,疑心他使坏,扭头一脸怀疑地看他,这人天生长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教导她的时候脸色波澜不惊,语气也十分平稳。
段知微只好转回来重新握住缰绳。
人只有一双眼睛,因此当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马儿身上的时候,没看到身后的人将环她腰的手臂紧了紧,脸上露出个得逞的笑。
现代人总说骑马这种运动很容易让人保持身材,段知微本来还不以为意,自己试了才知道,骑马真的很累人,她学了半日,便觉得腰酸,口渴。
袁慎己想了下道:“附近有个村子,今日春社,必然有祭典,我带你去那儿讨些饮子可好?”
段知微举起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小村庄很热闹,村民们聚在社坛前摆上了水果、社酒、婆饼等丰富祭品表达对土地神的感恩,村里粗粗搭了个戏台,台子上几个村民脸上涂得花花绿绿的在演一出《柳毅传书》,底下围了一大群村民在看热闹。
所幸边上有几个摆小摊子的商贩,袁慎己去那买了碗豆浆和几块社糕。
她渴得狠了,一气儿喝了。
两人坐在个长凳子上也抬头望那出《柳毅传书》,觉得很有些意思。
有几个村民注意到了他们,而后凑了过来,小心翼翼道:“是袁都尉吗?”
不等袁慎己说话,那几个村民赶紧扔了手上的瓜子,激动道:“哎呦真是袁都尉。”而后狂奔而走:“村长,袁都尉来了,你赶紧过来,可别让他跑了!”
段知微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赶紧缩到他后面问:“你欠人家钱了?”
袁慎己哭笑不得。
村长赶紧携了一个老媪过来:“哎呦,袁都尉,你有空来此地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幸好今天是社日,村子里宰了肥羊,也有好酒,好好招待你一番。”
他注意到袁慎己身后的段知微:“这位是?”
袁慎己站起来理了下衣襟,抱拳还礼:“今日休沐,携新妇郊外踏青,来此地讨口水喝。”
旁边的老媪激动地擦擦眼睛:“都尉娶亲了?好啊,真好啊。”而后过来拉段知微的手:“夫人一起来吧,村里腊酒浑浊,你可别嫌弃。”
二人被热情的村民一通邀请,段知微不好意思拒绝,但是看一眼天色又纠结道:“再不回城里,要赶不上宵禁了......”
村民更加热情 :“村里有个小旅舍,虽然不奢华,但是特别洁净,两位在这住上一晚吧。”
二人被推进村长家,好客的村民立刻拿了些羊脍、烤鸡什么的上来,又倒了几壶酒,大娘抓着段知微的手道:“都尉是好人啊,救了我们全村人呐。”
原来袁慎己从凉州赶赴京城上任路过此地,这村庄时常被一只棕色的大罴所侵扰,许多人丧生在大罴口中,是袁慎己路过此地,在这里多停留了三日,跟着村民一直追踪大罴的踪迹,最后不顾个人安危上去跟大罴搏斗,左臂留下了很深的咬痕,终于杀死了大罴。
因此村民们都很感激他。
望着被众人众星捧月一样围着的袁慎己,段知微觉得心情微妙,她觉得自家夫君......好像更帅了一些。
村民们热情地把他们送到小旅舍,给了他们一间最好的房间,还提前备了热水,把房间好好打扫了一番。
因此那小房间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却一尘不染。
段知微坐在床榻边吃社糕,袁慎己端着热水进来,把她的小腿放到自己腿上,帮她脱袜子:“这里没有沐浴的条件,将就一下,明日我们便回城里。”
段知微啃着糕,而后火速凑近他,在他脸上快速亲上一下:“不错嘛,袁都尉,会见义勇为了,给你个奖励。”
后者稳稳接住她,双手撑在床沿,将她困在自己臂弯之间,眼睛带着笑意:“哦?就这奖励?怕是不太够。”
段知微脸色红了一下,而后抬起腿作势要踹他,后者轻松抓住她的脚踝道:“好了,不逗你了,今日特意绕了个道带你来这......”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有一个惊喜”袁慎己说道。
第80章 第八十章端午、粽子与菖蒲魔镜魔镜……
今夜微风不燥,带着些初夏即将来临的暖意,袁慎己一手提着羊角灯,另一只手牵着她走到小溪边。
段知微牵着他的手,小心提着裙摆绕过地上石块和小土坡问:“什么惊喜这么神秘?”
今夜星空中的织女星格外明亮,月华洒下来,溪水泛着粼粼波光。
她开玩笑道:“总不会带我来河边看星星,看月亮吧?”
正说着,溪水上游有什么明亮的东西飘了过来。
段知微站得远看不太清,只往后退上两步:“不会是妖怪吧。”
那些光影慢慢从上游漂了下来,她定睛一看。
原来是河灯。
起初这是零星几盏,而后越来越多、成群结队的河灯缓缓漂流而下,灯影摇曳,大片大片光影映照在水面上。
段知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妙场景,很是欣喜,水波将几盏花灯推到岸边,她蹲下细细看了一会儿,只觉那荷花灯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她觉得有趣,扭头要跟袁慎己说话,却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上也拎上个荷花灯,用火折子点上,递给她:“知道你一直想晚上在外面逛逛,长安城中有宵禁,城外还好些。正巧社日,村里人会在溪水中放河灯。”
他的目光沉沉望她:“许个愿吧。”
段知微接过荷花灯,将灯放入水中,而后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个愿。
袁慎己凑近,温热呼吸洒在她侧脸,轻声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她勾勾手,袁慎己靠得更近了些。
听得她轻声道:
“秘密。”
而后站起来快速跑走了。
社日过后,很快端午又要临近。
都说“四时花竞巧,九子粽争新。”端午佳节,菖蒲酒、雄黄酒、粽子粉团之类的吃食得预备上,五色长命缕也得挂上。
段大娘去尼姑庵请了五毒符,又到东市买了应时的榴花和粳米回来,一连叠声地抱怨最近米价高涨。
她把粳米往火房里一搬,转身问段知微:“今年端午还去曲江卖粽子吗?”
“不了吧”段知微想一回摇摇头:“今年曲江边怕是没什么人了。”
因为袁慎己口中所说的那个、在长安东边建造的人工湖终于得以运用。爱凑热闹的长安人放弃了柳影花明的曲江、放弃了饮酒斗宴的乐游原,一气儿全往东边跑去了。
那人工湖的湖面宽阔如镜,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以广州为起点,涉水远到而来,暂时停泊在这个转运潭,只为了将各地的珍奇异宝,献往世界的中心-长安。
段知微为了端午节,在食肆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那闲逛,但是有不少亲朋好友都去过了。
比如站在她面前添乱的杜有容,伸出一只丰腴胳膊。给她展示一只从密支纳运来的翠鸟色翡翠手镯,兴奋地说:“你看看这成色,西市那家最大的捻金阁也找不出这种奇特的翠色啊。”
再比如段大娘,直接买了一个小佛像回来供着了。
太宗曾下敕旨,工匠不得预造佛形像卖鬻,因为这样是对佛道的不尊重。
因此市面上没有佛像可卖,但是去寺庙请的话,不仅仪式过于麻烦,价格也高。
段大娘买的佛像来自于尸利佛誓,不过人家主要过来卖梅花片脑和檀香,结果摊位上的几尊石佛像被长安女郎们哄抢一空。
眼下食肆众人忙着给门上挂蒲蓬,房里焚上雄黄香芸,朱娘跑来食肆找蒲桃玩,直接被熏了出去。
朱娘嫌弃五毒符上画的蜘蛛太丑,有损蜘蛛精一族完美的形象,拉着蒲桃去东市逛逛,买东西去了。
五月仲夏,粽子这种米制凉食除了用来纪念屈原投汨罗江,只单单作为甜品吃着也很是很清热降火。
粽子的叶子除了艾叶,本朝人也喜欢选用葫芦叶、菰叶来包裹黏米,除了沾糖吃,也有加胡桃、姜桂、松栗的,用栗枣灰汁去煮,粽子颜色跟金子一般鲜亮。
据苏莯所说,他还得过宫中赐下的麝香粽子。
段知微决定除了传统枣子、松栗的,再挑战几个肉馅的。
毕竟食客们连姜桂的粽子都接受,没道理不接受肉的吧。
段知微从仓房拖出一个大坛子,里头还是腊月渍的腌菜,拿出来洗干净剁巴剁巴和肉丁拌在一起,这腌菜肉粽的特点就是要多放调料,茱萸酱也多放,才有麻辣辛香的风味。
想到食肆里还有立夏做青精饭剩下来的乌米,段知微又做了乌米蛋黄肉粽,把油润润的咸鸭蛋黄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粽叶里塞得满满当当。
段知微担心这肉粽并不符合长安食客的口味,为了保险,她还是准备了传统的枣粽和澄沙团子。
没想到枣粽放那无人问津,来买肉粽的食客排起了长队。
无他,实在是那粽子太香了。
粽子在锅中煮上一会儿,水面就开始漂油花儿,浓郁肉香弥漫了整个食肆,食客们闻着味儿就进来了。
忍烫解开粽绳,再扒开深绿粽叶,里头的粽子被肉汁浸润成了诱人油亮的琥珀色,铺在粽子上满满当当的腌菜香辣微酸,吃起来极其开胃。
而里头的五花肉丁则是在煮的过程中往糯米里渗入了不少浓香油脂,虽然肥肉部分单吃有些油腻,但是和酸辣爽脆的腌菜一中和,油腻感立刻便消失了。
另一款乌米蛋黄肉粽,扒开内陷,一颗圆润饱满的橙色咸蛋黄藏在油亮乌米间,看着便有食欲,咬上一口,蛋黄的沙糯咸香、肉汁的鲜香和软糯饱满的乌糯米三重风味也是极大的享受。
不出意外,这肉粽大受欢迎。
只不过多吃可能有些发腻,段知微又备了些茉莉蜜饮搭配售卖,效果很好,装在木桶里的饮子也一售而空。
自进入五月,长安已经隐隐有火炉般炎热的趋势,人们的食欲普遍不佳,食肆生意也不如和煦春日的时候好,难得端午排了这么长的队伍,食肆众人都很开心。
第二日,包粽子的事情交给了阿盘,段知微终于得了一会空儿,架着驴车,带着蒲桃和小狼,浩浩荡荡往长安东边赶。
她也对那游人如织的转运潭大感好奇,毕竟在那儿可以淘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货
品啊!
三人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到了长安城东边,游人如织不足以形容这片的繁忙,毕竟通往东城的大道上,除了她们这架驴车,还有大把的行人与车辆。
骑着五花马狂奔的年轻郎君,透过香车帘儿偷偷往外瞧的美貌女郎,还有各种皮肤、各种发色的外国人。
她们还未靠近湖泊,远远便看到澄澈天空的流云之下,几十艘船帆高耸的高大货船已经停泊在了湖中。
段知微好容易寻了个空儿把驴车停好,便差点被鼎沸的人声给震到耳聋。两个小孩一人一边拽着她的裙摆,生怕被人群给挤散了。
吐火罗的貌美胡姬拎着银色酒壶,朝着路过的每个行人推销葡萄佳酿。
段知微扛不住胡姬的热情相迎,接过小杯饮了一口,便被那浓郁的葡萄甜香给征服,立时买了一瓶。
胡姬笑吟吟:“您尝的这种有甜蜜的樱桃香,锦帐中还有五十年的陈酿,仔细品尝能喝上一股动物毛料和皮革的香味。”
段知微:“......皮革味就算了,谢谢你嗷。”
一艘艘小舟从大船那儿划来,搬运工戴着斗笠,脚踏芒履,早在码头等着,将一箱箱珍贵的货物从船上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