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不,应该是弥补自己的少女时光。
毕竟她的少女时代都是一直在做活中度过的,被迫和许多人打交道,埋头赚钱。
蒋羡也觉得案牍劳形之后,现下这么闹一闹,心情轻松多了。
夫妻二人玩了一场,不执着找女婿的事情了,心情舒畅了许多。但有一件事情传来,让锦娘有些失望,那就是神童试如今放宽到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且原考试内容扩充到和真正的科举差不多了。
“那就算了吧,咱们儿子好生读书,日后正正经经的参加科举也好。”锦娘道。
蒋羡看向妻子:“就这么算了么?这可是娘子期盼了好几年的事情,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锦娘笑道:“学是宁哥儿学,教是先生教,我也没费什么功夫。你放心,我没有失望,我之前就说过,即便儿子无法参加神童试,但是也学了许多。咱们做大人的,也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
“娘子,为何你的心态如此平和啊?”蒋羡不解,因为他平日觉得娘子豁达归豁达,还是挺好强的。
锦娘搂住蒋羡的胳膊:“那是因为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偶有缺失,才不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啊。再说了我家郎主英俊多才会做官,最重要的是对我极好,儿女听话懂事,我自己身体也好,天下已经没什么比这还好的事情了,我很满足了。”
夫妇二人放弃了神童试,但是对儿子的学业并没有放弃。
倒是宁哥儿也高兴呢。
“我还怕我十岁真的做了官,怎么当官呢?那是大人做的事情。”
锦娘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人家肯定会等你长大了再授实职啊,罢了,既然不必准备神童试,那就松快些。今日让茶房的小云做了你爱吃的‘亭儿’,好不好?”
宁哥儿抱着锦娘的腰:“我娘亲天下第一好。”
蒋羡赶紧分开他们母子,理所当然的借着说话的功夫站在锦娘身边:“家里的菜也吃腻了,换换口味,咱们让外头送一桌酒席来。”
这些锦娘当然赞同。
却说宁哥儿不参加神童试了,最失望的竟然是魏夫人,上回她见儿子和成家二郎憋着劲,自然打探了一番,以为儿子喜欢筠姐儿,到底青梅竹马长大的,她也乐见其成。
所以推了申家的亲事,想等宁哥儿若是中了神童试,若是再赐了出身,老爷想必是乐见其成。但如今宁哥儿不参加了,蒋羡的官位要再升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蒋家尚且要靠魏家,不如选一门稳妥的亲事吧,可很快她就又转变了主意。
……
蒋放三月底到达京中的,他养父母为了前程替他也算是操碎了心,还建议她道:“你大兄和集贤相那里很熟,要不要找他帮忙?”
“当初是我舍弃家里出来的,如今也求不到他们那里去,我能弥补他们倒也罢了,哪里要求他们帮忙,况且,集贤相最近被台谏攻击,自己都已经是自顾不暇,儿子去求到他那里反而不好。”蒋放也有自己的想法。
集贤相要下台的消息,连锦娘这样在京里的内宅妇人都听闻一段时日,她之前还劝蒋羡就是改换门庭也要等人家离开之后,不要调转的太快,否则让人家觉得他是墙头草。
然而蒋羡答应的很好,但私下已经去申家拜访过了,这也是锦娘没办法劝的。就像蒋羡说的,若不提前打好关系,别人以为你不是这一派的人,最先剔除的便是你。
对于蒋羡而言,他并不想要什么青史留名,那样活的实在太累了,他就想有个官做,庇护家人足矣。
锦娘也能理解,有的人对工作的理解就是养家糊口,有的人对工作就是投入极其大的理想,这也没什么对错。
寒食节刚过完,执政快十年的集贤相下台,准备去应天府编书,蒋晏立马辞官追随左右。申子期作为参知政事上台,同时,蒋羡升任从五品秘书少监。
第126章
春雨绵绵, 吹在人身上酥酥麻麻的,锦娘拿了一把天青色的油伞递给丈夫,等他撑开, 她才过来和他一起站着。
夫妻二人这是准备去老宅, 蒋晏辞官这么大的事情,做兄弟的没法不过去。
蒋羡扶着锦娘上了马车之后,他也很快上来, 又带着些得意的语气同锦娘道:“平日大嫂总以集贤相儿媳的姊妹压你一头, 如今看她怎么神气起来。”
“虽说我此时应该劝你‘风水轮流转’,可我也的确扬眉吐气的, 虽说有些小人,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锦娘扬了下眉头, 又笑着看向蒋羡:“说起来, 还是我家郎君对我好。”
蒋羡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怕娘子怪我不够正人君子呢。”
锦娘摇头:“当时你受魏家推荐给集贤相, 他老人家安排给你的位置,你都做的十分出色,平日四时八节我们也从来都是走动频繁, 方才我还送了补品过去。只是, 你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他的私人官员,还得在朝堂做事,那就是事君忠心了,谁又会说你?”
蒋羡点头:“娘子放心, 我无论在哪儿都会做的很好的。”
“是这个理儿, 不过,也不能够毫无风骨。集贤相便罢了,究其根本是魏家推荐的你, 但是申参政在平江时就举荐过你,如今他又是参知政事,立马提拔了你。你要好好把握其中分寸……”锦娘主要怕到时候申大参倒了,蒋羡可能还会反踩。
有时候你可能获得一时的成功,但是长远而言并不是很好。
大抵也只有锦娘这般说,蒋羡才稍微听的进去,娘子一直以为她和自己说了没用,实际上他听了的,要不然这次就腹背受敌了。
“娘子,我知道了。”蒋羡撒娇。
锦娘摸了摸他的头,“好啦,不说这个了。”
夫妻二人到了老宅之后,蒋晏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只是出去游山玩水似的,许氏倒是脸木木的。
“十六郎,家里就劳烦你平日照看了。”蒋晏淡淡的说着。
蒋羡连忙道:“哥哥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爹娘的。”说罢,又对许氏道:“嫂嫂有什么不便宜的,只管找宁哥儿他娘。”
许氏忙道:“叔叔客气了。”说罢,又看向蒋羡俩口子,心里骂小人得志。
只是蒋晏要做什么,她是劝不动的,为了所谓的政治理想,她闹都没办法闹。只是少了丈夫的薪俸,又只能靠家中田亩过活了,还还好族中在蒋晏兄弟二人中了进士之后,族中送了田亩的,那些倒也够她们一家用的了。
锦娘看许氏这样憋着一肚子气,倒真是有出气的感觉,她有时候觉得做坏人也挺好的,至少敢于把自己的恶毒面痛快的表现出来。
几人又重新说了几句话,蒋羡的意思无非就是日后自己若有机会面圣,必定会提起集贤相云云。
锦娘则对许氏道:“我们仓促间得知兄长就要去应天府,所以打点了些程仪,嫂嫂别嫌少。”
即便锦娘说话外人听起来很正常,但许氏听在耳朵里却是如鲠在喉,她知晓从中进士开始,这接近十年她凌驾在小叔子夫妇头上的日子不复往昔。官家女的身份,强大的人脉,让她在和妯娌的较量中获胜,但同时,一旦人脉倒台,地位从此翻转。
反而是妯娌的弟弟成了进士,娘家联宗魏家,且人家手里又有钱,更别提小叔子又升官了。
“多,多谢弟妹。”许氏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锦娘笑道:“嫂嫂同我客气什么,还不是嫂嫂怎么对我,我怎么对嫂嫂,这不是互相的么?”
许氏预感不好。
等锦娘夫妇离开,许氏打开锦娘送的程仪,全部都只是些点心炊饼,唯独有一枚荷包,里面装了二两六钱。
这恰好是她送的那枚项圈的两倍价钱。
蒋晏离开之后,蒋放馆试合格,却被人攻讦,还是找申参政门下弟子推荐,让申参政见了一面,惊为天人,认为蒋放此人极其有才,遂擢为集贤殿校理、中书检正。
比起蒋放来,锦娘没什么太大感觉,大抵他已经被过继出去,且两边没什么往来了。
此时节快到端午了,锦娘备下节礼照例先送去魏、刘两家,皆是送的一样的,五色丝线六缕、艾叶做的花儿一盒,纱扇两柄、泥金扇子两柄,又有香糖果子、粽子、白团、紫苏、菖蒲、木瓜这些果糖鲜果。
又往老宅还有蒋羡老师同僚等地去送。
同样家里也收到不少人家送的,银鼓扇子都收了半箱,锦娘选了两把名贵的收着,旁的稍微次一点的她们自家用,还多出来的就赏赐给阿盈青蓉这些身边伺候的人。
说起来,青蓉的年纪也不小了,她是当年去吴县任职时,窦二夫人送的,今年也有二十了。
故而,锦娘就想让阿盈问问青蓉,想找什么样的夫婿,到时候替她挑了过来。青蓉却出乎意料的说不想嫁人,她并非是扭捏,而是真的不想嫁。
“为什么啊?”阿盈不是很明白。
如今她成婚了,刘豆儿对她很体贴,此时她又有了身孕,被呵护的很好,所以还是道:“你如今才二十岁,别下结论的太早,不如我慢慢替你找。”
青蓉还是摇头:“阿盈姐姐,我知晓你和娘子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不想嫁人,我在娘子身边挺好的,嫁出去好的就好,若是不好一辈子就完了。况且府里都给老人养老,就是我老了也不怕。”
阿盈还要再劝,青蓉态度就更坚决了:“我现下一个月六钱银子,这还不算娘子三不五时赏下来的点心料子,去外头做什么。”
人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养老问题,只要能够动弹,府里有活计干着,大锅饭吃着,还有地方住,比什么都好。
乍听闻青蓉说不嫁了,锦娘以为她和阿盈以前一样,没想到她态度坚决,锦娘只好应允。
倒是宁哥儿身边的佩兰,筠姐儿身边的娇杏这里,都相看了人,佩兰许的是家丁高四,这高四武艺高强,相貌端正,也不嗜酒,倒是不错。再有娇杏那边许的是庄头的儿子胡成,胡成被派到洛阳管庄子去了,就先办高大和佩兰的亲事。
锦娘当然又从外头挑了几个丫头选进来,这次买就是买的死契的六个,三个小丫头送到筠姐儿那里,一个丫头一个小厮送到宁哥儿那里,再有一个送到定哥儿那里。
因为宁哥儿满了八岁,今年都要九岁了,所以得般过去外院住,正好把外面东厢的屋子收拾出来,他住进去。
丫头们住过厅的耳房,晚上就不能随意进小郎君的屋子。
这些都是家中的开销,但又不得不开销出来。
女儿马上十三了,手底下也得有几个人。
房里怎么管,怎么做到让人心服口服,不是光靠打骂就让人服气的,得自己压得住底下人,还能让人家安心给你做事,这就是本事。
锦娘是让阿盈帮着代管,阿盈虽然有脾气,但是她行的正,处事也公正,所以人人都服气的很。
这些自然是家事,但处理起来也需细致。
“娘子,周娘子来了。”阿盈道。
这周家娘子便是周三姑娘,她此番随蒋放入京,因蒋放得了好官职,倒是水涨船高。她进来就笑道:“昨日回南薰坊那边,就听说你们搬家了,今日过来看看。”
锦娘笑道:“也不过三进罢了,孩子一多就怕住不下。”
说罢,她又看向周三娘子,她生了四个儿子,平日很得蒋放敬重,就连她公婆都很喜欢她这个儿媳妇。
果然,她比周大夫人蒋氏说话妥帖,在锦娘这里完全不提周二姑娘,只说刚回来的一些烦恼:“如今东京时兴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锦娘笑道:“其实也是大差不差,原先大家爱穿正红的罗衣,如今都爱穿真红樱桃色,裙子爱穿织金线的,若是能破两色就更好了。”
二人说话间,又让孩子们过来请安,周三娘子都给了表礼,她见筠姐儿已经是少女的模样了,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褙子,头上戴着珍珠排簪,缀着几朵绢花,臂上戴着金钏,亭亭玉立。
“这孩子生的真好。”额头饱满,鼻梁小巧,鹅蛋脸儿,又端庄又秀美。
筠姐儿行了一礼:“您谬赞了。”
锦娘笑道:“和弟弟们下去吧。”
周三娘子看着锦娘,心里真的是惊涛骇浪,她们回京时路过四妹夫的外放地,和四妹妹见过一面。四妹妹的两个女儿听闻也习诗书,年龄和筠姐儿也相仿,可就是不一样,筠姐儿看起来就明媚大方,真正大家闺秀的样子,可那两位侄女感觉就是小家碧玉。
回去之后,周三娘子和蒋放提起来,都觉得稀奇:“没想到这魏氏这般会教孩子,以前在我们家的时候,我们只觉得她衣裳做的好。”
很多人觉得女子慕强,其实男人更慕强。
蒋放曾经的确说过锦娘的不是,认为她奴婢出身,又是商户女,若是娶她,完全坠了门楣。甚至以弟弟的条件,完全能够娶一位更好的官家千金,本朝多以姻亲为盟,若娶了此女,等于自断臂膀。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混的风生水起,不仅买宅买地,还和魏大学士家联宗,人家弟弟还是进士。
人生真是不可预料。
“都这么些年了,这些过往便不提了,英雄还不问出处呢?被十六郎听到也不好。”蒋放道。
周三娘子愣了一下,丈夫很少说教的语气,现下他都这般说了,周三只好道:“你说的是。”
……
端午之后,天开始燥热起来,锦娘现在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和蒋羡一起帮定哥儿洗澡。这孩子本来也喜欢洗澡,里面放着一颗五彩的小球,他又听话,蒋羡冲水,锦娘帮他轻轻的搓,头发也要洗一下,洗的香喷喷的,才穿好衣裳抱出来。
魏夫人带着魏七郎过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刚从浴房出来,锦娘还是很不好意思,连忙换了身衣裳,让儿子睡午觉,她才出去陪着说话。
“若是晚上沐浴,总怕他着凉,所以都是白日选个时候帮他洗。”锦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