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一般除了过年这种大日子,魏夫人一般不过来的,锦娘不知她来是何意?
二人寒暄几句,魏夫人叹道:“我打算去洛阳一些日子,偏巧七郎又要读书,我也不好带走他,只能放家里。偏生我们老爷忙,他嫂嫂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看,就想请三姑太太帮忙照顾几日。”
锦娘看向魏七郎,笑道:“好,我常常过去照看就是了,嫂嫂放心。”
俗话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魏家这么多年对她当真的姑奶奶似的,就照顾孩子这事儿,锦娘怎么能不答应。
却见魏夫人道:“我想的是让七郎搬到你们家住几日,正好和宁哥儿也切磋一下学业。”说到这里,先把魏七郎打发走了,又悄悄同锦娘道:“我算是怕了,他在宥家读书,宥家那几个女孩子为了他争风吃醋,他还直说人家烦。”
原来是这般,只是锦娘道:“我倒是盼着他来,就是我们家条件可能就没您家好,怕七郎住不惯。”
魏家女儿出嫁十万贯的嫁妆,平日真真是金尊玉脍,自家粗茶淡饭,怕到时候好心变成坏事。
魏夫人是隐约有点担心,但是人家锦娘和蒋羡对孩子们的好,她是观察过的,洛阳她爹那里也是急的很,再者七郎自己要来,缠着他爹和自己,如此,魏夫人道:“不妨事儿,就让他在这里吧,劳烦妹妹了。”
“那好,正好我把园子里的跨院收拾出来。”锦娘满口答应下来。
如此两边说好,锦娘派了两个粗使丫头先把跨院前前后后清扫一便,又开了库房,把范庄头带来的黄花梨木做成的卍字纹四柱新床搬到哪院子里,这张床原本是想给女儿做嫁妆的,但是总不能现成买一张吧。
还好她木料还有多的,下次让人多一张床来。
又让人挂了纱幔,把自己之前绣的纱屏拿过来,新的瓷器,一张半旧不新的几案,落地灯,书柜一样样让人摆好。
蒋羡道:“真真是侄儿啊,你操劳的紧。”
“什么人的醋你都吃,跟你起个诨名,金梁桥‘醋王’算了。”锦娘捂嘴直笑。
夫妻二人当然要知晓好好对待魏七郎,不过是耍耍花腔罢了。
魏七郎搬过来的时候,下人仆从带了不少,伺候他的大丫头六位,小丫头四个,小厮四个,长随四个。另外还有养娘四个,只跟了一个过来,教引嬷嬷两个,只跟着过来一个。
伺候他的丫头们都住东西厢房,小厮长随就安排在园子前面的庑房住下。
筠姐儿悄悄道:“七表哥真是家大业大。”
“嘘。”锦娘想她们觉得惊讶是因为女儿成长的环境不同,也许人家都不觉得自己伺候的人多。
筠姐儿吐吐舌头。
等人住进去,锦娘又让阿盈和魏七郎那里问一下他的作息,原来每日魏七郎也要早起去宥家读书,一去就是一日,中午在宥家吃饭,下学后就回家。
锦娘又安排好几样饭菜给魏七郎接风,橘香那里多添了几道菜,她之前听说魏七郎爱吃梅花汤饼,故而让人做了柳叶韭,让茶房做了蜜煎金桔、荷花酥,还有几样孩童们都爱喝的饮子。
只是蒋羡今日不能回来用饭了,他同僚请去酒楼吃酒,不好不去。
正好等魏七郎回来,换了身衣裳过来,锦娘先让他喝了杯饮子,只是问起:“功课多吗?”
“还好。”魏七郎还以为可以吃饭了呢。
孰料锦娘笑道:“那你把功课拿了先和宁哥儿一起去书房写功课,等你们写完我让人摆饭。”
魏七郎让人拿了书箧直接去了前院,宁哥儿已经开始写了,见到魏七郎,喊了一声“七表哥”,又埋头写功课。
原本魏七郎属于天资聪颖的,但是家中环境太安逸,读书太辛苦,诱惑太多,总想着玩儿,很难静下心来。但是现下和宁哥儿一处,外面瞬间安静下来,他也开始冥思苦想的写功课。
伺候魏七郎的大丫头妈妈们都在锦娘那里说话,他们道:“七郎君平日都是先回家用饭的,每次功课都拖到最后写完,没想到今日难得坐下来。”
锦娘笑道:“我是这样的,从小都是先让他们先写功课,写完再吃饭,若是太多了,需要写很久的,就先用饭。否则,人一吃饱饭,就很容易想睡觉。”
她年轻的时候常常熬夜,那是生活所迫,也是因为习惯不太好,所以生了孩子们之后,就先培养孩子们的好习惯。
起身后,锦娘把观音绣像绣好后,她又替宁哥儿绣一件纱袍,白色的绉纱用葱绿的缎子滚边,当中绣着三两丛翠竹,中间用了一条藤黄络子带着细穗做腰带。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衣裳做完了,筠姐儿过来了,她笑道:“怎么弟弟和七表哥还没来么?”
“是啊,再过一炷香的功夫,若是他们还没写完就让他们先用饭,别真的饿着了。”锦娘道。
让人往前面催了催,说是还要两盏茶的功夫,她们只好等着,等了一会儿他表兄弟俩个才来。锦娘先让人马上摆饭,又笑着问魏七郎:“咱们现在先吃饭,吃完饭呢,就去园子里散散步,玩会儿。再等你姑父回来,他来检查你们的功课。”
魏七郎以前不知道什么是饿的滋味,今日功课做了半天就耗费心神,闻到饭菜香就食指大动。
在旁布菜的丫头想七郎君平日在家吃药如吃饭,今日倒好一碗普普通通的鸡蛋糕鹌鹑笋汤,他竟然全部吃完了。
宁哥儿还和他抢蜂蜜鸡翅膀,魏七郎连最后榨菜肉丝都多吃了一碗饭。
锦娘鼓掌:“好棒啊,七郎。之前你都吃不下饭来,如今倒好,能吃这么多了。”
魏七郎腼腆一笑。
饭毕,锦娘先拿出新衣服给宁哥儿:“你先去试试,看要不要改。”
等宁哥儿试衣服出来,因为做的是短袖口,穿起来又凉快,锦娘还拿了同色布帛帮他梳在头上,“你若喜欢,就不脱下,等我们去散完步回来,明日浆洗了再穿,好不好?”
宁哥儿点头:“娘,您做的衣裳真好看。”
“那是。”锦娘笑完,又看魏七郎看着自己,忍不住道:“七郎要不要姑母也帮你做一套?”
魏七郎也十三岁了,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这般热的天,如此太辛苦姑母了。”
锦娘听他的话音还是想做,只是很委婉,但并不拒绝,直说自己不辛苦。人家来自己家住,做一套衣裳拿回去,魏家也知晓自己用了心。
“那我明日先画两套,你看你喜欢哪套我再做。”锦娘道。
说罢,一行人都从侧门去花园散步去,宁哥儿对锦娘说今日的见闻:“今天先生说《春江花月夜》,儿子想起咱们从大名府回来的时候,从船上看到有人弹琴,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
“娘,您说今年中秋,咱们把桌子设在池塘这里,姐姐弹月琴,儿子吹箫,是不是也是春江花月夜呢?”
锦娘点头:“好啊。”
说罢,锦娘也不好让女儿和十几岁的外甥一起走,就道:“宁哥儿,你和表兄玩儿去,也可以去藏书阁看书,我和你姐姐摘些花瓣。”
宁哥儿点头,倒是魏七郎道:“姑母,我去教表弟射箭吧。”
“那再好不过了。”锦娘笑。
不知怎么回事,以前她一直把魏七郎当小孩子看,现在觉得他还是情商非常高的。
玩到太阳落山,蒋羡回来了,锦娘又带孩子们去前面,让他们先把功课拿来给他看。魏七郎见蒋羡对孩子们几乎都不是说教的方式,还会讲几个笑话,他也能很快听懂,简直是如沐春风,讲的比自己爹好,爹总是虎着脸让他战战兢兢的。
等姑父讲完,锦娘就叫大家散了,筠姐儿回去泡花瓣澡,宁哥儿则和魏七郎去了前院下棋。
……
魏夫人明日就要启程去洛阳,又担心儿子,半夜都还没睡着,还好魏七郎养娘传出消息道,魏夫人听了十分诧异,一顿吃了两碗饭,还倒头就睡。
好了,这下儿子就不用担心了。
第127章
魏七郎除了在洛阳的外祖父家里住过许多日子, 就没有在别人家里住过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蒋家却住的很好。
尤其是恭房,修缮的比正房还好, 屋里摆设虽然不如自家, 但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早膳是直接由厨房送过来的,据说是直接在外面买来的云英面和曹婆婆肉饼,自家厨下做的是一样绿豆百合粥、咸鸭蛋、素菜包子两枚、肉包两枚。
青蓉让人送过来时道:“我们娘子早上一般都是在外面买一两样, 家里配一些, 端看七郎爱吃什么。”
“多谢青蓉姐姐了,这云英面和粥我都喜欢。”魏七郎忙道。
青蓉笑道:“您欢喜就好, 您吃完还得去学里,奴婢就不打搅您了。对了, 娘子说今日晚上我们郎君带家人去樊楼用饭, 让您回来就不必去她那里请安, 先把功课做好。”
魏七郎又是一喜。
实际上这对于筠姐儿和宁哥儿再寻常不过了,爹娘常常带她们出去吃喝玩乐,所以, 姐弟俩还时常想在家里安静做做女红看看书呢。
但是对于能够出街的魏七郎而言, 算是如鸟儿从笼子里出去了,还是自由自在的。毕竟,平日里他母亲把他保护的太好了。即便出门,也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很少专门在街上作耍, 现在看看相扑杂耍。
“姑父, 姑母,我看到那里有卖风车的,我想买一套送给定表弟。”魏七郎道。
锦娘笑着和他说不必了云云, 蒋羡挑眉,这小子的行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啊。
这般过了一旬,锦娘帮他把衣裳做好,里面是透气的蓝地白鹤大罗里衣,外罩一件纱衣半袖,纱衣上绣的是玉簪花,腰带也是蓝地绣玉簪花,鞋子也做了相配的鞋面。
等魏七郎穿了出来,锦娘忍不住对蒋羡道:“哇,这孩子真的生的好看。”
蒋羡淡淡的“嗯”了一声,在人家看不见的时候,掐了锦娘的腰一下,锦娘愤怒的看了他一眼。
魏七郎缓缓走过来:“多谢姑母慈爱,帮侄儿做了这一身衣裳。”
“不用客气,明日你歇息,好生在家休息,我要和你表妹出去上香,你姑父在家,有什么要的打发人和你姑父说。”锦娘道。
不知怎么魏七郎道:“姑母,不如侄儿送您和表妹一起去吧,虽说天子脚下,总归有时候也不太平。”
蒋羡都无语了,我派了四个傔从跟着还不够么?他只不过是买了一幅名画,想在家中鉴赏一二,就被你小子插进来了。
故而,蒋羡道:“侄儿且不必忙,你在家里,我明日还要与你讲破题之巧。”
锦娘没想到他二人之间的波云诡谲,只听蒋羡说起学业,方道:“是啊,好孩子,你还是在家听你姑父教诲。”
魏七郎恭敬道:“是。”
蒋羡笑着心想你小子还是嫩了点,要做我女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前几日他碰到魏大学士这位名义上的大舅子,言语中似乎有那么点意思,否则也不会把孩子托付给自家。
这于别人而言,实在是一桩极其好的亲事,正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他和娘子都决意放下执念了,等他高位升到四品或者三品时,难不成还没有好亲事不成?
没想到魏家还算有眼光。
然而这些蒋羡就没跟锦娘说,因为魏大学士没有明说,他也不好说,万一到时候搞的两家相处反而怪起来。
晚上,烛火摇动,锦娘吃了一口香茶,正道:“自从我祖母过身之后,我们家又没人回安陆,故而骨灰还寄存在仁王寺中。爹娘今年三月送了信来,又拿了二十贯交子寄过来,让我替她们拜祭一回。明日你在家,好生歇息。”
蒋羡就着她的茶盏呷了一口茶,才道:“你也别累着自己。”
“累倒是不累,我还接了个活儿呢,也是做全福人。”锦娘笑道。
蒋羡道:“娘子,咱们如今也有进项了,要不就别去了,免得受累。”
锦娘摇头:“这算什么受累啊,有钱为何不赚呢?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咱们家里开销如今也很大了。”
人多开销就大,但这也没办法,该花的钱还得花。
就像蒋羡还有润笔费呢,但他要买一幅名画,账上还要支钱来,润笔费恐怕还不够。锦娘她们一年钗环衣裳,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能有钱干嘛不赚呢。
次日,锦娘和筠姐儿很早就过来了,趁着太阳还未出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寺庙里了。她正跟女儿道:“虽然咱们也烧香拜佛,但这些事情也不必太信,许多传说不过是穿凿附会。”
筠姐儿点头:“娘教过我的,人定胜天。”
“是这个理儿,我们今日在这里也吃一顿素斋,这里的素斋远近闻名,可比上回去的那间寺庙好多了。”锦娘笑。
母女二人一齐走上前去,先是给了香火钱,又准备了黄纸香专门去拜祭了一下祖母。
锦娘和她这位祖母根本没什么感情,拜祭完,又有法能大师讲经,锦娘带着女儿去听了一回,听完母女二人先去了香客休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