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谁说不是呢。娘的尸身都没找到,爹就匆匆娶了他,我早就怀疑有问题了。”冯麟冷冷的道。
只可惜二人早已无从查起了,他俩还不能背着父亲联系二姨家,只好喟叹一声。
许氏这边也在叹气,她心腹葛妈妈道:“娘子,夜凉如水,咱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你看官人一走,往常那些在咱们家来的人,一个个消失无踪。有那还不错的,送些节礼来,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许氏感叹世风日下。
便是自家公婆也是一等势利眼的人,不跟长房子孙一起过中秋,却去小儿子那里去。
葛妈妈撇嘴:“旁的人倒也罢了,可三妗子平日没少来咱家求帮衬,现下却不上门来了。”
这所有亲戚中,葛妈妈最不喜欢这许三妗子 ,那就不是个好东西。有好处数她跑的最快,可人家落魄了,她还能假意安慰,上门再捞些好处。
许氏又何尝不知,“罢了,过几日请五弟妹过府说话吧,康儿原本娶宰辅之女都能娶,可惜受集贤相事情的连累,如今很难说上亲了。”
“咱们五爷和康少爷的学问都是数的上的,再过一二年发解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好了。”葛妈妈笑道。
许氏则道:“是啊,我也这般想的。对了,筝姐儿那里怎么样了?”
因为生了这个小闺女,许氏觉得自己比以往年轻许多,但家里支出也多了不少。看看筠姐儿,衣裳首饰穿戴的极好,听闻连嫁妆都备下几千贯了。
她曾经也是因为嫁妆太少,被婆母轻视,商家女都能踩在她头上来。现下要为女儿备下嫁妆,就得在十三岁之前备下,毕竟一般女子十几岁先定亲,定亲流程就得走一年,嫁妆单子就得交到夫家去。
好在离女儿说亲,还有好些年,她还有功夫。
许氏在说嫁妆的事情,锦娘这里正好木匠又打了一张黄花梨木的床,再买了一张紫檀木嵌云石的床榻,除此之外,还有一套黄花梨的家俬,月牙桌、琴桌、八仙桌、摇椅、画案、亮格柜、大四门的柜子、凭几。
“樟木要打八口箱子。”锦娘对陈小郎道。
陈小郎领命出去。
女儿的嫁妆里田地、铺子、铺子后的宅子、金冠子和全套头面六副、家俬、现钱都备的差不多了,她也不会把手里的钱全部拿出来给女儿置办嫁妆,说白了,你若有本事钱生钱,这些嫁妆已经很丰厚了。但若没本事钱生钱,给多了将来怕是被人骗走。
人不能把手里的钱都花干净,这是她的准则。
等明年蒋羡来京三年,不知还会不会升官,若是再升一级,女儿选择面就更广一些。
正想着说魏七郎过来了,锦娘正道:“你姑父明日去桃花溪呢,怎么今日就过来了?宥家没课么?”
魏七郎笑道:“姑母,我是想早些过来,正好住一晚上,明日早些过去。”
“你既然过来,怎么不带伺候的人来?和你爹娘说过没有。”锦娘笑问。
魏七郎点头:“您放心,我爹娘都同意了,我才过来的。”
他说完,又道:“我那几位养娘都出去了,房里放了几个丫头出去了,姑母,我如今就跟您学的,自个儿得有主意。”
“都送出去了?”锦娘还有点诧异。
魏七郎道:“我也长大了,原本是应该的,又不是奶娃子了。”
锦娘倒是不评判这些,谁愿意吃苦啊?魏七郎读书现下有显著提高,人才生的好,最主要的是和自己性情比较投契,跟亲姑侄差不多了。来自己家中,立马就裁剪了人手,也不算娇气。
这会子魏七郎住下了,一大早他和宁哥儿就跟着蒋羡出去了。
又说魏夫人在蒋羡等人前脚离开之后,后脚就过来了。
要说魏家把魏七郎府里年纪渐长一些的丫头放出去了,又把几位养娘也放出去了,那些人自然不服。她们才不管魏七郎快十四岁了,都是少年了,原本也应该出来了,只想着在魏七郎身边多拿月钱。
上次还在魏夫人这里告状,魏夫人觉得她们虽然关心魏七郎,但完全是妇人私心,并非真心为了魏七郎打算。
否则,若是真的听信这些人的话,和蒋家如何相处。
再说了儿子的确在变好,写功课不拖拉了,还有显著提升,甚至人也活泼了不少。
她家就是这般想好了就赶紧下手,因此过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和锦娘说了,完全不拐弯抹角。
锦娘还诧异:“嫂嫂,你是说筠姐儿?”
她完全没想到,因为魏七郎家世显赫,财富惊人,一表人才,她自己也是之前觉得魏七郎太过娇气,且人家没有第一选择她女儿。
魏夫人道:“其实我之前就看中筠姐儿了,要不然也不会推了和申家的亲事,这你可别说出去。只是后来你知道的,我娘家有事,家里事情也多,如今才上门来,你不会怪罪我吧?”
“怎么会呢?”平心而论,锦娘最后的顾虑没了。
她和魏七郎相处了几个月,虽然不是当作女婿相处的,但是也是个情商可以和蒋羡有点来回,人相貌才情更不必说。
只不过,锦娘道:“嫂嫂,不是旁的,齐大非偶啊。七郎就是太好了,我才有这个顾虑的。”
按她本心说女儿在她心目中是最好的,可凡事丑话要说在前头。
正视家庭差距,大家得开诚布公,否则,日后女方低一头。
魏夫人见锦娘这般,心里倒是愈发佩服,若是别家早就上杆子了,当年邬氏还要结亲自家呢。没想到锦娘如此谨慎,她道:“筠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家官人年纪轻轻身居五品,不说旁的,就是你家的家风就好,七郎很喜欢你们。”
“多谢嫂嫂看重,我和筠姐儿的爹商量一二,再回复您家。”锦娘也知晓什么叫适度拿乔,不能太过。
魏夫人见锦娘没有反对,也松了一口气。
又说锦娘这边等蒋羡回来后,就说了此事:“真没想到魏家上门说亲。”
蒋羡看向妻子:“你怎么看?”
“原本我在大名府的时候就看中过魏七郎,两家悬殊大,我也没往上面想,没想到嫂嫂今日同我说,为了筠姐儿把申家亲事都推却了,说实在的,我是有点动心的。”锦娘很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自己女儿找一位富有的俊才,况且两家还很熟悉,筠姐儿对魏家也不陌生,最重要的是,魏七郎遣退养娘和大了的丫头,和蒋羡又很亲近。
再说一句非常现实的话,魏七郎即便考不中科举,但通过荫官考试轻而易举,魏大学士位高权重,将来可能还更进一步,魏七郎就是恩荫出仕也是正六品的官员。
还别提将来分家,魏家女儿出嫁都有十万贯,儿郎若是分家恐怕得到的更多。
至少女儿将来不必为丈夫前途,家中钱财操心,甚至是二人相貌都出众,体貌康健,对后代也好。
她不能完全以现代社会的选女婿方式来选,什么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的标准。古代人的寿命普遍都不长,若父母命都太短,她们也不敢选择。
蒋羡见锦娘片刻间定了主意,也是暗中佩服,“娘子,既然你同意了,我也同意。其实上次七郎来咱家住的时候,魏大学士似乎就暗示我,可人家没挑明,我也没好意思说。”
“先定下一桩这般高的亲事也好,免得什么人都打女儿的主意,至于日后能不能合的来,魏家有什么变故,还有咱们俩呢,都养的起。”锦娘道。
蒋羡笑道:“娘子真是好气魄。”
锦娘道:“我说过的,咱们俩是没人给咱们兜底,可是我们能给女儿兜底啊,即便魏家没如今这般显赫了,咱们俩养自家女儿女婿养不起么?如此一来,我就不担心了。”
第130章
定亲是个说快也快, 说慢也慢的事情,对于魏、蒋俩家而言,因为都不是小户人家, 所以都要斟酌行事。
魏夫人是先遣了媒人过来蒋家, 蒋家就要回草贴,草贴上不仅要写明本人家中排行、出生年月时,还需写明祖上三代的姓名、官职、家产, 田产房奁嫁妆也要写上去。
锦娘本来就一直在帮女儿准备嫁妆, 如今也和蒋羡在商量还得添置多一些。
“咱们至少也要把女儿留到十七再嫁,这四年多的功夫, 再帮女儿添置两千贯现钱是可以的。”锦娘道。
蒋羡也赞同,女儿的嫁妆也是自家体面, 况且他们就这一个女儿。不给她又给谁。没必要和那些顶顶富贵的人去比较, 但也不能太差。
就在锦娘她们把草贴写好送过去的时候, 已然到了九月了,魏家拿了女方的生辰八字问卜。
八字合了之后,两边又过细帖, 之前草贴上写的都是大概, 例如田亩三百亩,但细帖上就得写洛阳王家庄土地三百亩,就如草贴上写宅子一座,细帖就得甜水巷宅子一本,共十八间屋子, 甜水巷商铺一本, 阔面大三间。首饰八副一共九十六件,黄花梨木家俬一套,又详细写了, 床两张,屏风、茶具樟木箱子、妆粉十二匣……
过了细帖之后,两家因为相熟,便不必相看。
魏家择了年底腊月十八过定礼,锦娘她们这边也要准备回礼的物事,紫罗和绫罗绸缎一共要准备十二匹,还要准备珠翠须掠、皂罗巾缎、金玉帕环、七宝巾环、箧帕鞋袜一类的女红,以及原定礼中一半的茶饼、果物、羊、酒,除此之外,还需回送一对回鱼箸。
那些女红物事,就得筠姐儿自己做,锦娘把女儿喊了过来,筠姐儿显然已经听到风声了,还有些别扭。
“明年开年,我们筠姐儿就是大姑娘了。”锦娘笑道。
筠姐儿有些难为情道:“娘,真的是七表哥么?”
“嗯,你魏家舅母亲口过来要求娶你。咱们只是先把亲事定下,等你十七再出嫁。如此,你在家里也安安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锦娘看向女儿。
筠姐儿却有些烦恼:“女儿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你现在还在读书呢,这些事儿都是我们大人要做的。娘只和你说利弊,我们家和魏家联宗,说起来是亲戚关系,你又和魏家人都认得,比去一个陌生家里就要好许多。再者,你魏七表哥也算是相貌好,文采也不错,他自个儿也有主见,不是那些任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耸动的人。最后,魏家家世显赫,你魏七表兄即便不科举,也能荫官出来,你二人也不愁钱用。”锦娘先说实际的。
筠姐儿这些日子帮锦娘打理家中,深知钱财重要,如何梳理财务,如何送礼,人情往来都建立在一个钱字上。
她听娘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嫁”这个字对一个小姑娘太过陌生,也太过未知。她只希望在家里,和爹娘弟弟们一起就很好。
“娘,您和爹肯定都是为了女儿好的。”筠姐儿道。
锦娘笑道:“那是当然了,其实我和你爹考虑过成家二郎,但你也知道,成夫人偏爱长子幼子,所以就没有说亲过去。在一个偏心的婆母手下过活是很难的,你外祖母就是因为婆母偏心,过的十分辛苦。”
她不要求女儿婆家未来有什么特殊的待遇,能一视同仁就很好了。
这是筠姐儿很少触及的话题,她永远记得这日黄昏,娘和她说过许多话,许多她曾经都不知道的事情。
魏七郎要定亲的消息,魏家人当然都知晓了,就是申家人也知晓了,都有些诧异,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蒋家虽然不如申家、范家显赫,但一门双进士,蒋家日子过的颇为殷实,二人还是姑表亲,亲上加亲,都是乐见其成。
魏六奶奶王氏归家,正和母亲邬娘子提起此事,邬娘子想当年魏夫人所有人都看不上,如今娶的竟然是蒋家的千金。
“虽说正出庶出差别不大,但是姑爷到底不是魏夫人亲生的,你还是要劝姑爷好生读书。”
王氏感叹:“娘,您说的我省得。”
当时和魏家结亲时,没怎么在乎嫡庶,又只有魏六郎年纪和女儿相仿,她那个时候觉得魏家要求极高,能够嫁进去都不错了。
可没想到到蒋家这里,要求就降低了。
邬娘子抚着肚子道:“你嫂子范氏此人太过性情中人,男子稍稍纳妾,她就受不了了,如此反倒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的儿,你可别和她一样犯傻,咱们女子就得遵从三从四德,这倒不是说我们没有脾气,而是你要利用这些,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王氏暗自点头,父亲对母亲十分尊敬,即便她还有庶出的兄弟,可母亲只要一有身孕,父亲只认肚子里的弟弟,这便是对嫡妻的尊重。自从她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母亲这般完美的女子,贤良淑德,简朴自持,端方大度。
宁可委屈自己,也要保全别人。
也正因为这样的“完人”才能受到父亲的尊敬,她可能一辈子都很难这般了。
“不知蒋家姑娘嫁妆多少?”邬娘子问起。
王氏想了想:“之前草贴递过来,据说有万贯嫁妆。”
邬娘子挑眉:“如此说来,岂不是比你还多。”
王氏嫁妆一共六千贯,已经是不少了,王氏底下还有庶妹和庶弟,母亲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她陪嫁田亩是相州府八百亩的土地,三千贯的现钱,再有衣裳首饰等等,已经算是不少了。
就是没想到蒋氏竟然还多,一万贯的嫁妆啊。
王氏垂头:“女儿曾经听闻蒋夫人颇擅长经营,有这么些也是不足为奇。”
“嗯,话说回来,还是要姑爷好生读书,将来无论是荫官,还是考中进士,你们的日子总会好过些。不似你表姐,嫁到蒋家大房去,她公公辞官,婆母悭吝,吃燕窝都得花自己的钱买。”邬娘子提起侄女也是心疼的很。
王氏想着表姐和母亲性情差不多,但表姐运气不是很好,刚嫁出去,夫家就落败了,母亲却不同,嫁过去的时候,祖父不过是个通判,父亲还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远不如邬家,但后来王家一步步往上爬,还能提携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