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虽说有了三老爷,但此人百无一用,反倒是拖后腿,成日跟着妾侍厮混,只会要家里的钱用。
“可不是,他们家老太太这么一去,各房过各房的,也就二房还有钱,但这些年怕太显眼,暗中处理了不少铺面,也没有之前出手阔绰了。”蒋羡如此道。
锦娘点点头:“也是,二房也有儿子,还有孙女,人家也有一大家子人,哪里能成日拿钱周济。”
其实她也不是没察觉周家人开始没之前那么富贵了的,头一个便是周家人的衣裳便是不如以前光鲜了,香茗以前三不五时还能出来,上回去周家,见到她却是诉苦颇多,甚至蒋氏脾气也不如以前,这都说明生活水平下降了。
就像锦娘,现下也一样忙碌,但是日子过的顺心,能赚到钱,即便忙却不会心累,也没那么多怨气。
二人说了好一会话,如今坐稳胎了,大夫说可以适当行房,蒋羡有些想,他见锦娘也意动,遂动作轻柔的让她纾解了一下。
哪里知晓次日见红了,还好找大夫来看了,说没有太大碍。
新手夫妻才松了一口气。
锦娘本来就气血双亏有淋漓不尽的毛病,后来成婚后不熬夜了,身体恢复的好了许多,连月事都规律了,不曾想如此。
好在零星漏了几滴血后,就正常了,只是让蒋羡紧张非常,这样的事情又不好往外说起,但他就压着她在家多歇息几日。
“我去过你们绣铺了,天儿这么热,连蚂蚁都懒得出来,人就更没有了,你放心歇着吧,我看陈小郎和阿盈都很熟练了,且放心吧。”
锦娘也只好点头。
到八月初的时候,锦娘身体已经恢复的很不错了。
偏偏蒋六夫人身体却是一落千丈,锦娘去探望了一次,见那么热的天,她还喊着冷,人完全就只有一把骨头了,话都说不清楚了。
但她还是硬撑着,锦娘知道她是为了两个儿子硬撑着。
如此,蒋家中秋的氛围也就不浓厚了,锦娘去了店里一趟,也收到不少礼盒,她这么一来,店里的主心骨就来了。
不少客人其实都是看到锦娘才决定做衣裳的,她的月桂兔的衣裳裙子这么一穿过来,就有人看中她的鞋子了。
“那您把鞋样子拿过来,咱们细细的做。”锦娘笑道。
这一双就卖了五百文,锦娘等客人离开之后,就开始做绣鞋面,让悯芝纳鞋底,卖的鞋底和平日做鞋的不同,她还得亲自教导悯芝。
其实这鞋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一只可爱的兔子,看起来就非常可爱。
“娘子,瞿家绸缎庄送了节礼过来。”陈小郎进来道。
瞿凤英自从成婚之后,对自己的生意愈发更留心,连送节礼都的比以前厚,毕竟锦娘虽然算不得大主顾,但是是稳定客源。
一盒用木盒子装着的大闸蟹,一篓石榴、两盒广寒糕。再有丝线铺、绒线铺的掌柜各自送了礼来,连帮她装修房子的余头也是送了不少东西来。
锦娘呢,在次日的月桂兔的裙子让朱绣娘做的三条都卖出去了,一条三贯,三条就九贯,也算是这二十几天难得的大单子了。
她也置办了一些节礼,给爹娘送了一坛丰乐楼的眉乐酒,一盒葡萄、两盒枣儿、两盒小饼。给莹娘那里则转送别人送的两盒小饼,莹娘也回送了一篓果子来,荣娘那边送的礼更厚些,还是冯胜亲自送过来的。
这次再见冯胜,看他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意思。
“大姐姐在家做什么?”锦娘笑问道。
冯胜摆手:“又在家里打叶子牌,你两个外甥都读书去了,她也是无事可做。”
锦娘皱眉,这打叶子牌和斗地主差不多,偶尔消遣可以,但很容易侵蚀人的意志。她便道:“姐姐不去香粉铺了么?”
冯胜还非常善解人意道:“她不去就不去了,如今家里我挣钱就是了。”
锦娘心想这可不好,冯胜表现出这般纵容,若她去劝荣娘,想必落得一个见不得人好的意思,倒也不多说什么。
她把大闸蟹和一些点心果子带回家,她有身孕不能吃,但家里人倒是都爱吃。公公和蒋羡都喜欢吃,蒋羡还跟锦娘商量送了些给黄学士、刘计相家中。
现下锦娘的肚子出怀了,她的饭量也是见长,但她也不敢多吃,在古代生孩子可是九死一生,胎儿太大出不来,什么都没了。
所以她连果糖太高的水果都吃少了。
再看蒋羡炫了一串葡萄,看的眼馋,自己也吃了两颗。
“娘子,我的书房建的如何了?最近除了周家办丧事,就很少过去铺子那边了。”蒋羡关系道。
锦娘笑着打趣道:“日后你就有两个书房了,只怕书房多了,都不知道往哪儿读书去了。”
蒋羡毕竟是年轻人,听说墙纸糊好了,如今就等着把东西搬进去了,闹着说科考完了就一定过去看。
夫妻俩正说的开心的时候,听说蒋六夫人找他,锦娘好奇道:“你不是早上请安了么?这个时候怎么又喊你去。”
蒋羡摇摇头:“往日这个时候娘都是喝药睡下了,我也不知晓。”
“嗯,那你带些点心瓜果送给平日照顾母亲的方妈妈孟冬桂月她们,平日她们照料母亲也辛苦了。”锦娘道。
蒋羡笑着说好,又道:“那你别睡了,小心晚上睡不着,等我回来帮你洗头发。”
肚子大了最麻烦的不是洗澡,是洗头发,这么多帮她洗头的人中就蒋羡洗的最舒服,所以每次都是让他帮忙洗。
不到一刻,蒋羡就回来了,拿了个小包袱给锦娘,锦娘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是许多彩色的丝线,还有一块布,这些丝线上缀着犀牛角、彩钱这些。
“这是什么?”蒋羡不解。
锦娘刚帮人做过一个,自然知晓:“这是给刚出生的孩子的包被上系的丝线,娘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跟我们预备这些,也真是咱们做儿女的福气。”
蒋羡其实也知晓娘恐怕命不久矣了,只要等她生前看到自己或者哥哥高中,那至少让娘走的没有遗憾了。
夜里,锦娘头发干了,她才往床上躺着,蒋羡正陪着她睡,生怕她睁着大眼睛熬夜。照常等妻子睡着了,他再去读书,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心口有点疼,难不成是浓茶喝多了?本来还想多看一卷书,但见床上妻子翻了个身,睡的正酣甜,他也放下书到床上去了。
只是刚熄灯一会儿,他还未睡着,就听外面有人拍门:“十六郎君,六夫人她咽气了。”
第69章
蒋六夫人还是没有熬到儿子们发解的那日, 连人月团圆的中秋佳节也没有熬过,锦娘还有着身子,她知道自己不能情绪过大, 万一孩子掉了, 给自己身体的打击就更大了。
蒋羡已经从床上翻身起来了,锦娘见他穿好衣裳,又帮他拿了披风:“你别着急, 已经立秋了, 夜凉如水,把披风穿上先去看看, 我也马上随你而去。”
“好,不, 娘子, 我先过去看看。你慢慢的过来, 你还有身子呢。”
即便是这个时候,蒋羡也非常在意锦娘,这让锦娘很是感动。
蒋家六房的灯一间一间的亮了起来, 许氏真的没想过她什么都算好了, 就是没算到婆母竟然提前咽气了,她失望无比。她是长媳,家中还要靠她操持,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得把法子想好。
蒋六夫人的丧信也是半夜就送往各处了, 她的娘家刘家、亲家魏家和许家, 还有族中以及不少远亲姻亲处。
周家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蒋氏家中刚死了人,如今听到丧信又忍不住蹙眉头:“去二爷那里说了没有。”
香茗道:“说了, 二爷那里已经打算亲自去蒋家了。”
“亲自去?打发个人去就算了。”在蒋氏眼里,蒋家六房又没什么官身,何必让儿子亲自过去。
香茗没有说话,这些日子蒋氏夜不能寐,动不动就不舒服,有个姐妹已经从后门抬出去了,她要更乖觉才是,否则被抬出去的就是她了。
随随便便一场风寒就要会要了人命,谁会为一个奴婢出头?
周存之是亲自过来的,他本来也在孝中就是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是不知怎么他想去看看。不过,张氏劝道:“咱们还是先送一份丧仪过去,等头七再过去。”
“好。”周存之平复了一下心情。
蒋家正要准备寿材、寿衣,这些原本应该蒋六老爷处理,但是他实在是不通庶务,还是蒋晏和蒋羡兄弟二人先去找棺材铺,按照他们的想法,想买一幅饰漆的棺材,一共一百贯。
“一百贯?”许氏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账上哪里还有这么多钱啊,三十贯都是不错的棺材了,他们可真的是。
锦娘正站在一旁听着,也觉得三十贯就已经是不错的棺木了,可蒋家兄弟为何还能够在这个上流圈子游走,正是因为体面尚存,能证明他们还有人脉。
这些人脉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况且蒋六夫人为了蒋家六房殚精竭虑,这扩建的花园,蒋家子弟的婚事都是她拖着病体一应操持,让他们都没有跌落阶层。
锦娘知晓许氏恐怕银钱不凑手,遂道:“嫂嫂,母亲房里还要用冰,还有寿衣得准备着,这些就交给我办吧,也算是尽郎君和我的孝心。”
许氏立马就张口想答应,但是不知怎么改了主意:“弟妹,此事还用不着你大肚子的忙来忙去,我找人便是。”
说罢让管事先去赊了冰和寿衣过来。
锦娘回房时,阿盈还道:“奴婢生怕许娘子让您拿银钱出来呢,还好没有。”
“她不是这样的人啊。”锦娘觉得蹊跷,要知道从上次分产后,连蒋羡书房的钱都少有按时发的,冰是蒋羡自己出钱买的,连送礼许氏都悄悄只送他们的那份,还是锦娘不小心知道了补上她们自己的。
如今宁可赊都不愿意她拿钱出来,到底是怕她出风头还是筹谋什么事情?
阿盈则道:“娘子,您也别管那么多了,胎儿要紧。”
“我先回去躺一会儿,铺子那边还得你去操持,我已经把桂子裙做好了,你跟小郎把生意做好才是。”锦娘突然对阿盈道。
可阿盈不放心:“我一走,您身边都没体己人了。悯芝和习秋虽好,可终究不是咱们的人。”
锦娘想来也是,婆母过世,自己若是还做生意,恐怕人家会说自己毫无心肝,古代可不是现代。她立马道:“好,那这条桂子裙让小郎送去给客人,咱们不能失信于人,再让他关门,贴张告示,就说东家有事,停业数日。”
原本中秋应该是最赚钱的节气,此时却要关门,锦娘也是无法。
她娘家人倒是来的快,还有冯胜和荣娘以及莹娘夫妇都到了,但她们看起来都有点拘束。上完香男宾们有族人引荐,女人们都来了锦娘这里。
罗玉娥是处理过丧事的,正问道:“墓地准备好了没有?”
“地是有,但坟冢还得建。”锦娘道。
莹娘道:“那可要花不少银钱呢,就是前些日子修的义庄,还是有善人捐了三十亩地,又是要平整土地,又是要建围墙,还设了看守人,两座藏骨塔,火化台,大门都花了一千多贯。”
古代不似现代,直接开了死亡证明就能去火化场,用专门的火化炉一两个小时就行了。
但是古代还没有这种先进的技术,于是得这般,不过,锦娘道:“这些我还不大清楚,想必蒋家这么多族人,应该是有专门的坟地的。”
“这些事儿既然是你嫂子在管,姑爷也在帮忙,你就安心养胎为上。”罗玉娥道。
锦娘抚了抚肚子:“女儿知晓,只是铺子得关一段时日了,橘香还是让她在家里,平日帮忙做饭洗衣。那边屋子也建的差不多了,下雨的时候,你们帮我把门关上,没雨的时候就敞开多吹吹。”
“嗳,好。”罗玉娥答应下来。
锦娘又知道她娘不是个耐烦的人,又让阿盈拿了一锭松烟墨来送给罗玉娥:“这是郎君的朋友送的,原本打算中秋送给扬哥儿的,如今中秋家中居丧,就请娘帮我带给弟弟吧。”
罗玉娥还想着今年女儿多顺利啊,顺利嫁人,生意也不错,还成婚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听闻姑爷学问很好,解试有望,哪里想到亲家却死了。
蒋羡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屋探望锦娘,他眼圈儿还是红的,锦娘拧了热帕子给他擦脸,温声道:“我弄了一小炉子过来,热着几样小菜,你要不要用些?”
“好。”蒋羡和哥哥跑了一天了,晚上又专门谢过族里的人,还真是饥肠辘辘。
原本锦娘以为他会悲痛欲绝,自己还要安慰一番的,哪里知晓蒋羡失态了一瞬间之后,就很快恢复了冷静,还对锦娘道:“过会子我还得去守灵,你就先歇息。”
“我和你一起守灵吧。”锦娘握住他的手道。
蒋羡摇头:“你就不要逞强了。”
锦娘又低头喝了一口白水,不免问道:“今日我原本想着母亲那里要冰和寿衣,要不就我拿钱出来,当年你们家给我的聘礼我都没动,也免得再去赊欠别人的钱。嫂嫂却说此事她来办,我也不好坚持了。”
“是么?随她去吧,公中的银钱都在她那儿,她既然这么说,你也不必拿出来。那聘礼给你了就是你的,我们家怎么能动用你的嫁妆。”蒋羡看了妻子一眼,回握住她的手。
锦娘搂住他道:“你若是很伤心难过就哭出来吧。”
蒋羡笑道:“我等着灵前哭呢。”又喟叹一声:“其实我母亲去年要我成婚,就是身子骨不成了,为了哥哥和我一直用药,备受病痛折磨,如此倒也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