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云际
他说得情深意浓,句句真挚。可在周云若眼中却是一个笑话,这世间最无用之物,便是迟来的悔悟与深情。
既然如此,他欠自己的,就用他的命来还吧!”
周云若的手指轻柔地滑过闫衡的面颊,洞房花烛夜,她便是这般抚着他的容颜。
与他诉说满腔的爱意!
闫衡呼吸一滞,一瞬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嘴巴微微张开。
却又猛地胸口一痛,锐利的钗子插在他的心脏处。
他满脸惊愕,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蓦地闭上眼,眼眸颤抖。
又是一笑,笑得身子直抖,眼泪止不住的掉。
周云若握着钗子的手一僵,她用了全部力气,尖端刺穿他的衣衫,却被什么阻挡,即便她此刻用上双手,再度发力,也难进分毫。
不觉面上一白,又见他倏地睁开那双狭长的眸子,眼底赤红,一把夺了她手中钗子,又来撕她的衣襟,神情变得又疯又狠。
周云若大声嘶吼,咒骂。可他充耳不闻。
“嘶啦~”
衣襟连着上面的盘扣,被他大力撕碎。
这一刻,周云若想,便是死了,也不能叫他碰自己的身子。
她死死咬住唇,直到血渍洇染到嘴角,血红映入闫衡的眼底,瞳孔骤然一缩。
大手掐住她的下颌骨,眼神中交织着愤怒与痛楚。
她昂起头,眼中满是不屈,与闫衡的目光狠狠相撞。
血珠自她唇角缓缓滑落,那抹红好似也将闫衡的瞳孔染红了。
他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间整个人都在颤抖。
“为了给他守身,你宁愿自戕?”
她一张嘴,鲜血再次溢出,眼神凝着他,却是无比坚定:“是!”
只一个字,让闫衡心如刀绞。
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愤怒地瞪着她,低吼:“为什么?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的处子之身给了我,你凭什么为其他男人守身如玉?”
闻言,周云若一脸讥讽:“你曾将我弃如敝履,如今却又来祈求我的原谅,你以为,我还会如前世那般,傻傻地等你回头吗?”
“该是我要问你,你凭什么?”
她声音凄厉,好似一下击穿他的心脏。一瞬间,他流不出泪,也发不出声音。
仰头深深吸气,好似这样能减轻他胸口的痛感。
须臾,他松开她,双手垂落在身侧。
目光中,周云若蜷缩在木榻角落,双手紧紧环抱着身子,
那副模样,让他越发的难受。撇开脸,下榻往外走。
行到毡帘前,脚步又是一顿,低声道:“你若想保住孩子,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
“否则,不需要我动手,顾临和顾欢会刨出你肚里的孩子,扔给苏御。”
说罢,用力撩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96章 一颗真心喂了狗
周云若环抱着颤抖的双肩,她曾看过一本传记,那里面记录着两军交战,叛军俘获了主将的妻儿,斩下她们的头颅,送到主将面前。
主将悲怒之下,率兵攻打叛军,中了埋伏,全军覆灭。
她知道闫衡的话不是危言耸听,顾临父子心狠手辣。
此番又在苏御手里吃了大亏,他们恨不能将苏御碎尸万段,自己肚里怀着苏御的骨血。
他们岂肯轻易放过?
口腔里满是腥甜的血味,她方才故意咬破舌尖,制造自戕的假象,这会儿恐慌和痛意交织在一起,她埋头在膝上。
忍不住发出一声哽咽,因为心软,害了云雀,也害了自己。她心里懊悔极了。
一直以为闫衡是这场叛乱中最大的变数,却发现自己才是。
她是他的软肋!
唯恐苏御为自己犯险,中了顾临和闫衡的阴谋,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帐外,风声呼啸,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
帐内传出一声声压抑的啜泣声。
闫衡静静地坐在帐子外,握着酒瓶的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夜风吹过,轻轻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嘴里的烈酒苦涩极了!
清晨,周云若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是闫昭的小脸。
他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道:“娘,你醒了。”
昨夜她哭累了,拢着衣衫,蜷缩在榻上,记得自己没有盖被子。
可此刻,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平躺在榻上。
目光看去,帐子里生了炭炉,很暖。而闫昭趴在自己床头,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笑容无暇。
周云若神色顿了一下,片刻,缓缓坐起身子,又见帐帘被掀开,闫衡端着饭食走进来。
将早饭轻搁木桌上,两样小菜一碟馒头,还有一大碗粥。而后看向她。
狭长的眸子里,漾出一抹柔色:“这里条件有限,你先凑合吃些,晚些时候我去营帐外,给你抓两只野鸡补身子。”
周云若愣了愣,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和昨晚判若两人。
又见他从简易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夹棉的袄子,放在被子上。
轻声道:“这是二郎媳妇的,你先换上。等进了京,我再给你置办新的。”
周云若低头,看了看昨夜被他撕烂了的衣领。拿过袄子直接套在身上。
闫二娘子体型比她宽了许多,她如今大着肚子,穿上也算合身。
闫昭见她起身,忙弯腰给她拿鞋。
“娘,你肚子大了,不好弯腰,儿子给您穿。”
说罢,竟真的拿着鞋子有模有样的给她穿上了,随即又仰起脸来,眼神看向她,满是讨好。
两世加一起,闫昭还是第一次给她穿鞋,她怔愣了一瞬,又迅速撇开脸。
忽而又察觉他的小手轻轻触碰她的脚面,目光看去,见闫昭蹲着身子,正一点点地将她鞋面上的灰尘抹掉。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叫她看得眼睛发涩。
闫衡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转身,将粥分成两份。
这时,闫昭站起身走到一侧的盆架前,快速取下棉帕浸湿拧干,又返回她身旁,将帕子举到她面前。
“娘,擦脸。”
周云若默默从他手里接过帕子,待擦了脸,来到水盆前,将帕子拧干。
只略微看了闫昭一眼,他便立即跑到她身旁,将手泡在水盆里,歪着脑袋对她道:“娘说过,吃饭之前要洗手,昭儿都记着呢!”
周云若望着闫昭稚嫩的脸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待他洗完了手,习惯性地给他擦手。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二人身上,闫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张不大的方桌,即便只坐着三个人,也显得拥挤。闫昭坐在中间,紧挨着周云若。
小手拿起一块馒头递给周云若,见她伸手接了,闫昭眉眼一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闫衡坐在对面,目光在母子俩之间流转,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从前。
一贯冷冽的狭长眼眸,此刻如同暖融的春水,泛起温柔的涟漪。
周云若一早起来,胃里灼得难受。又察觉肚里的孩子比往日里动得频繁,想是她不吃东西,孩子难受。
她喝了一碗白米粥,碟子里的小菜,一口也没吃。只垂着眼帘,小口吃着手里的馒头。
忽见一只大手伸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却见他只是往她碗里放了一个剥好的鸡蛋。
鸡蛋易碎不易存放,在军营里极少见到。如今,在这里能吃上鸡蛋的唯有镇北王和慕王妃。
他们总不会好心给她。
又想到闫衡惯会投机取巧,这鸡蛋怕是他偷来的。
目光不觉看向闫衡,见他手里还有一个,剥好后就放进闫昭碗里。
而后,他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很快。
他少时进军营,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从前听他说,刚进军营时,比他年长的士兵不仅打他,还抢他的饭。
他年纪小打不过大人,饿得狠了,也学精了。再领饭时,就一口全塞进嘴里。进了嘴的食物,别人也就不抢了。
可每次这样做,都会被他们狠揍一顿,他说自己抗揍,无论别人怎么被打,他下次还会这样做。
因为只有吃饱饭,他才能长高,才能变强。
她那会听他说的时候,心疼得眼泪直掉。便想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买最贵的衣料给他做衣裳,大伯母从京中寄来的燕窝、鹿茸,本是给她滋补身子所用,她都省下来给他吃。
最时兴的首饰钗环她也不买了,省下银子,全给他,想着他在外面应酬多,不愿他手里拮据。
现下想来,他不可怜,可怜的是自己,一颗真心喂了狗。
饭未吃完,外面突然响起号角声,帘子外一名士兵急切道:“将军,营外五里,发现神锋军。”
闻言,闫衡猛地站起身,迅速披上挂在帐篷角落的战甲,刚要走,又沉眉看向周云若:“昨夜给你说的话,不是吓唬你。我不在的时候,莫要出大帐。”
说罢,一把掀开帐帘,寒风灌进帐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