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云际
大伯母沉着脸坐在上首,看到她来,将她唤到身前。
凝视了她片刻才开口:“你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不该瞒着你,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话落,瞥了眼一旁的嬷嬷。
“将你在闫府看到的,全都告诉二姑娘。”
那嬷嬷上前给她行了礼道:“回姑娘,老奴是在您屋里抓的这个贱人,她正与姑爷滚在床上。”
说完见上首的人没反应,便抬头看了过去。
却见二姑娘面色平静得好似一丝波澜也未起。
她有些诧异,这种恶心的事,一般妻主听了都会震怒。
她竟如此冷静,心下一时有些佩服起来,到底是周氏血脉,生来骨子里就带着骄傲。
大伯母见她如此,不觉有些心疼。这孩子这些年变沉稳了,天知道是不是磨砺的很了,连棱角都被磨平了。
转念一想,她自小就要强,自己选的人,更怕别人笑话,只会生生受着不肯道出。
怜爱的拉过她的手,温声道:“昨夜审问她们,个中缘由伯母都知晓了,你这倔孩子,怎地忍到现在的?”
“自家人便是知道了,又岂会笑话你,早早的说了,有家人给你做主,何故要受他这些磋磨。”
她低眉一笑,上一世,她就是太要面子,顾忌的太多,才忍了一辈子,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不会了。
又听大伯母,沉了声,对嬷嬷道:“拉出去,杖毙。”
这就是高门主母的凌厉,再心善的女子,只要经历过后宅的洗礼,都是如此,否则怎能镇住这满府的众人。
嬷嬷一招手,进来两名小厮,拖起人就要走。
秋蝶“呜呜”的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拼命回过头看她,嘴里发出呜咽的凄惨声音,俨然知道她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云若突然想到她前世死后青白的脸。
她不想脏了大伯母的手,也不想沾上因果。
命人取掉她嘴里的布。
冷声问她:“你喜欢他吗?”
秋蝶白着脸,她哪里敢说,但是一看到大夫人那张阴沉的脸,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活不成。
可她还是要赌一把。
她朝周云若跪了下去,“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夫人,大爷是喝醉酒,错把奴婢认成了您。”
她打断她:“别说没用的,我只问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被他强迫。我要听真话。也只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秋蝶一怔,望着周云若微翘的凤眼。
似是看到了一线生机,她低下头抽泣道:“奴婢……奴婢喜欢他的。”
“无耻~”
大伯母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
又听周云若淡然道:“允了。”
“让她回闫家,以后生死皆不归我管。”
大伯母顿时看向她,压着怒意道:“傻孩子,后宅主母最忌心慈手软,你自小长在我跟前,心不狠,站不稳的道理,你还看不明白吗?”
她落了眉眼,微微一笑:“伯母,为他沾上因果不值得,秋蝶的命归他,不归我。”
大伯母心中一惊,她似是猜到了什么,挥退众人。
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回闫家了?”
周云若抬起眉眼:“是。”
那坚定的目光,如她当初执意要嫁他一般。让她心头一紧。
想着下人们的回禀,兄弟阋墙,这事无论搁在那个女子身上,都要恶心死了。
心里顿时乱成一团,抚上额愣了半晌。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去,别急着做决定。此事等你母亲来了再说。”
她抿着唇,未再多说什么。
走到紫云院的门前,便见一名小厮抱着一盒东西,朝她跑来。
行礼道:“二小姐,我家谢三爷命小人给你送些补品过来。”
第30章 我只是见不得她哭
她刚要婉拒,眼前就突然伸过一双手,接过盒子,元载脸色不怎么好看。
“东西我帮你还回去,你别多想。”
说罢,扭头就走。
谢府
元载沉着脸,将东西放在谢云舟的书案上。
“上好的血燕,鹿茸,老参,谢云舟,你想干什么?”
谢云舟坐在案前,抬起一双黑眸。
神色让人猜不透:“怎么?就只许你关心她。”
元载用力拍在那盒上,朝他倾了倾身子道:“我劝你死了那个心,便是我二姐和离,也不会给你做妾。”
谢云舟缓缓低下头,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双眼显得有些失神,低语道:“我怎会舍得让她做妾。”
见此,心里又有些不忍,元载语气不由的缓了几分:“你如今妻儿都有了,过往就别提了!以后远着她些吧!”
闻言,他起身盯着元载,仿佛在极力抑制着某种情绪。
什么都没说,却让元载呼吸一窒,仿佛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他醉倒在路边,见自己来了,七尺男儿竟现了哭腔:“她爱慕苏御,我认了,谁叫我比不上他,可那个人算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被雨淋透的身子,颤抖着:“她为什么要他不要我,为什么~”
他撑着伞去扶他,烂醉如泥的他倒在自己肩头。
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从下巴滑落,哭得像个孩子般无助。
那时他刚中功名,一个人偷偷跑去平洲,想给她证明自己也不差,更想挽回她。
不成想,却瞧见二姐与闫衡牵手的一幕,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日日买醉。
不久后平洲就传来二姐要嫁人的消息。
他发了好一阵疯,又消沉了好久。
直到二姐生下孩子,他才有了转变,慢慢振作起来。
如今,他真怕谢云舟再闹起来。
“云舟,我知你对她用情至深,可你们终究是缘浅啊~如今便是你以平妻之位许她,她也不会答应。”
“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她那般坦荡的女子,怎会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他人。”
“更何况你发妻温婉贤惠,你忍心伤她吗?”
一番话,让谢云舟像是失去重心般,无力的倒在椅上。
片刻,缓缓道:“我……我只是见不得她哭。”
抬起手轻抚他的肩头:“她是女子,经不得一丁点流言风语,真要为她考虑,就该注意分寸,远着她。”
顿了一下,又道:“紫云院以后就莫要去了。”
闻言,谢云舟袖下的手,紧紧一握。
他望向窗外,神色落寞。
——
元载径直回了他的院子。
乔婉儿亲自为他端来一碗燕窝粥,他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将粥推了回去:“不想喝。”
她柔声问:“可是为二姐的事心烦?”
“嗯。”
“早间听公公说了,任命二姐夫为宣节校尉的文书被他压下了,也与中郎将打过招呼。”
“他算谁的姐夫,以后不许这么称呼他。”
她莞尔一笑:“好好好,我的三爷,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又道:“还听说要寻个失职的由头,叫他挨军棍,这下可能消你的气了。”
“该打,回头我还要拿银子贿赂行刑的人,让他给我狠狠的打。”
“行了吧!真打出个好歹来,二姐将来怎么办?”
元载挑了挑眉:“就凭我二姐的长相,还愁改嫁不了,她这边和离了,那边就有人等着娶呢!”
乔婉儿赶忙捂他的嘴道:“你这嘴上没个把门的,这话传出去,二姐的名声怕是要被你毁了。”
他讪笑两声,擒住她的手:“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这样说,出了这个门,我哪敢乱说。”
她笑了笑,又转而叹了一声:“二姐与他之间还扯着孩子,和离是不成的,你切莫在旁煽风点火,劝着她些为好。”
他听了,将头歪向一边,神色惆怅:“依我二姐的性子,怕是劝不了的。”
“她那人最是要面子,不是逼到份了,绝不会回来,前些日子她托我在城外买了一个庄子,怕是那时就已经生了和离之心。”
叹息一声又道:“六岁时,我偷偷带二姐去水池边玩耍,我抓青蛙,不小心滑进了水里,那水深得直接将我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