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沓
天宝三年,百官在长安城门,在李隆基的带领下为贺知章一一赋诗。
开元十一年,百官在大殿内,也是在李隆基带领下为贺知章一一敬酒。
开元十一年,百官都还年轻,宰相也还没换,贺知章没有年至八旬,李隆基也没有走向昏庸。
一切都是未知数。
李隆基将酒杯放下,心中的怅然又转换成另一种情绪。
这二十年的巨大时间跨度又开始让他恐慌,他开始恐慌那个时常被天幕提起的安史之乱。
这像一把刀一向悬挂在他的脑袋上,他整日提心吊胆,不知道这刀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了。
他将手里的笔记拢了又拢,决定晚上把之前的笔记再拿出来看一遍。
所有人又看向天幕,期待天幕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他充满传奇的一生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他要在文坛上留下属于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这般满身勋章地荣归故里都不算是浓墨重彩,那他们想看看,怎样的成就才算是浓墨重彩。
【贺知章两首最著名的诗歌都是他在反乡的过程中写的。天宝三年,他辞官返乡,百官相送后,他踏上回乡之路。他需要先坐船经过南京、杭州,然后顺着官河到萧山县城,再坐船去南门外潘水河,他的旧宅就在那里。】
【在一月离开京城,光在路上就花了一个月。二月早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贺知章离开官场,不需要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地维持他原有的位置,他的心情是开阔明朗的。】
【河岸两侧重者垂柳,万物复苏的季节,柳条也抽出嫩芽,伸展开枝叶。带着生机的气息被微风挟着,直直地往缓缓行驶的大船扑来。于是浓浓的春意就这样,和辞官返乡的贺知章撞了个满怀。】
【贺知章因辞官返乡而欢欣,也为这早春而惊喜,于是他远望两侧嫩绿的垂柳,出口念下了流传至今的佳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果然所有人离开了工作都会快乐,贺知章也不例外。]
[我觉得有点好笑,在朝堂没写出传世的名句,回家的路上一下就蹦出两首,可见朝堂真的是压抑的地方。]
[救命,只有我才知道,这首诗也是贺知章写的?]
[前面的姐妹你不是一个人。]
[这样显得我好没文化,我都会被,但是都不知道诗人是谁。]
[前面的应该是小时候背诗就不爱背诗名和作者吧?]
[这首诗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咏柳》]
[对对对,好朴素的名字,好朴素的诗。]
[不朴素也不能在我幼儿园的时候就让我开始背啊……]
[贺知章的诗就是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小时候背起来痛苦,现在只觉得简单又舒服。]
[也许贺知章回乡的时候,心情也是这么朴素和简单吧。]
大殿百官挠挠头,作了首诗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这诗的确是好,这不假,但是说的浓墨重彩是否有些夸张了?
毕竟贺公没有什么突出政绩,史册并不会因为贺公的一首诗,就对他大书特书吧?
【《回乡偶书》是贺知章另一首传诵度极高的诗。在经过漫长的回乡之路,他终于踏上了阔别五十年的故土。门口的树已不是儿时记忆里的模样,总坐在大树下的老叟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房屋有新有旧,新的只让他感觉陌生,单单看那些旧的,尚且还能找回几分儿时的记忆。】
【树下老叟换成了几个玩耍的稚童。贺知章身着一身长衫,年过八旬却也还是气度不凡的模样。稚儿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有的害怕躲到树后,但更多的大着胆子走上前,用当地的口音,七嘴八舌问这个老爷爷是从哪里来的,来乡里是要做什么呢?】
【此时的贺知章才感觉到时间如流水,倏忽之间这水就已从他身边流过了,那些熟悉的一切都已变得物是人非。这些孩子的乡音唤醒了贺知章尘封已久的记忆,他拄着拐杖,和蔼看着围绕在他身旁的孩子,用着与他们同样的口音告诉他们,我就是这里的人,我今天回家了。】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无妨,大人们会告诉这些孩子,这个老伯“少小离家老大回”,他四十高中状元,如今荣归故里了。贺知章“鬓毛衰”也不要紧,他“乡音无改”,这群孩子虽未与他见面,却也知道,面前这个老伯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人。】
【他们有着同一个故乡。】
【时间如流水般走过,可流过的礁石会从锋利变至圆滑,流水流过,还有痕迹。】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是贺知章的回忆和怅然,而“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更带了几分豁达,这几十年的沧桑,在“孩子都不认识我了”的调侃中泯然散矣。几十年归来之后,他依旧是那个豁达不羁的贺知章。】
[想家了,我也很久没回家了。]
[果然人在感情充沛的时候,才能写出好的作品。]
[有感而发,文字里带着感情,才能打动人心吧。]
[小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短短的四句诗中能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小时候能懂什么,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小时候还抱怨过语文的意义在那里,现在想想觉得挺好笑的。]
[意义可能就在我回家的那天,坐在那种破旧的大巴车里,摇摇晃晃往窗外看的时候,想起了这首诗吧。那一瞬间,理解贺知章写这首诗的心情了。]
[是啊,现在哪个人不会背这首诗呢,所有人都会背。]
百官看着天幕,随着天幕的画面,从江河垂柳来到老叟稚童的身边。
他们像是也沉浸到了这样的回乡氛围。
在外考取功名效力朝廷,能有几个人能有这个机会回家去看看呢?
就是在罢官之后回家,也鲜少能有人有贺公的心境吧?
毕竟几乎没有人能如贺公一样,引全长安的人相送。
若是更惨一些,因为被贬回乡,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羞愧都来不及,如何有这样开阔的心境作诗。
此时此刻,百官终于明白了贺知章的心境是怎样难得。
他像莲花一般身处淤泥而不染半分尘埃。
那颗心,那份最初进官场的心境,始终被他保存地很好,时至多年之后散发着如珍珠一般璀璨的光芒,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贵的不仅仅是贺公的境界,更是后人能口口相传贺公的诗啊。
逢人生知己可谓人生幸事之一,在千年之后,以短短的四言小诗为媒介,贺公的心意被千千万万的人都知道了。
千年后,他们都读懂了贺公的诗。
众人唏嘘感怀。
张说也在与众人一同唏嘘感怀。
但这唏嘘感怀之中,怎么都夹杂着一丝不能抹去的心酸。
唉,后人只记得贺知章,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张说呢?
他尚且记得最开始天幕出现,说要讲讲张说的时候,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冒出困惑的脑袋。
张说是谁?
怎么能不知道张说是谁呢!
张说喝着闷酒,想着想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为了宰相这个位置耗费心力,为了朝廷耗费心力,为了整个盛世大唐耗费心力,他怎么能不被后人记住呢?
他自问不是贺知章那等洒脱不羁之人,他身陷官场,为利更为名。
他想让张说的名字被记录在史册之上,想让张说的名字也能和姚崇一样,被排在四大贤相的行列,还想让他张说写的文章同样也能被后人口口相传。
张说闷闷不乐,又是一口酒灌下去。
苦酒!报喝。
【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亦或是文化上,张说都做好了一个领头羊应该做的。贺知章的诗只是开始,而不是终结。后面有机会的话,再给大家讲讲唐朝的其他文人。这里回到张说身上,我们说张说设立书院、举荐文人,完全尽到了一个文坛宗师的职责。】
张说停下喝苦酒的动作。
嗯?
夸我?
天幕说我做的很好,完全尽到自己的职责。
张说坐直了,挺直胸脯。
天幕说的对。
他不能颓废喝苦酒,要有一个文坛宗师该有的样子。
说到口口传诵,他张说的文章也确实有些晦涩难懂,让稚儿去背着实有些困难。
但他相信,后人一定有人在看他张说的文章!一定!
【张说全力发展文治的时候,文化全力往前跑,但这时有一个人伸出小脚,踹了文化一脚。这一脚不要紧,把属于我们国家的文化踹到日本去了。】
【这个人是谁呢,是李隆基。】
李隆基感觉到天幕传来一股幽幽的不祥之气。
形式不大对劲,他可能又要挨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说篇幅可能有点多,一是因为我是按照时间线来写的,张说做宰相时间比较久。二是张说处于的时间段比较重要,封禅就是开元盛世的顶点了,这之后一直是滑坡状态,在这个时间段就需要把文化引出来了。还有一点是,张说关系网大,从张说延伸出来的人有些多。本来想从贺知章引出李白,但是想想还是放在后面,不能太草率。
明天日万。
第53章 (视频+后续) 李隆基:我秃了
【《兰陵王入阵曲》, 在唐朝被唐玄宗所禁,到了宋朝已经彻底失传了。而《兰陵王入阵曲》被传到日本后,却被视为正统雅乐而长久传承着, 一直到今天日本仍旧保留着这支乐舞,且在这首乐舞的传承中有一套非常严整完备的“袭名”、“秘传”制度。】
【在日本的重大节日,像相扑大会、赛马节会等都会表演《兰陵王入阵曲》, 在一年一度的春日社上, 这首舞曲更是被排在所有古典乐舞的第一位。】
【这首乐舞传到日本, 肯定是要迎合他们本国人民大众的文化口味的, 所以这首乐舞被改编了。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兰陵王入阵曲》,在舞上,它的仪式感大于戏剧性, 在乐上, 缓慢凄凉代替了慷慨激昂。】
【除了那些唐乐之中会出现的羯鼓、笙、钲等乐器,还有独舞人冠顶的伏龙,以及赤色两裆的装束,我们很难从这首乐曲中找到本国的影子, 在欣赏这首曲子的时候,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 我们都很难有一种文化认同感。】
【因为这首曲子到了宋代已经彻底失传, 所以很遗憾, 尽管《兰陵王入阵曲》是从我们国家传入日本, 但复原这首曲子的研究工作, 我们还是只能依托于日本的文献资料。时至如今, 我们再也听不到最初属于我们中国版本的《兰陵王入阵曲》了。】
【而造成这续的一切的起因, 都是李隆基的那句“非正声”。】
【《旧唐书》记载:“歌舞戏, 有大面、拨头、踏摇娘、窟?垒子等戏。玄宗以其非正声, 置教坊于禁中以处之。”】
【这其中的“大面”就是《兰陵王入阵曲》的演出形式,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就是带着木制面具演戏。】
[!!我们国家的文化还要靠日本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