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长长的眼睫被湿气浸染,于是浓密的睫毛更加黑沉,眼眸中似乎随着下了一场雨。
裴泽渊进门时眼睛看到就是这幅景象,贺云昭沉静的趴在窗户边上,她看着传窗外的蒙蒙细雨,眼中似乎谁也看不见,清清冷冷的仿佛一块冰。
他没有走近,驻足在门口片刻后才转身离去。
贺云昭的眼角余光瞧见了他,但并不想开口说话,她想要安静的看一会儿雨,短暂放空后再去慢慢思考。
她就这样看着、思考着,反复揣摩着,直到手指有些发冷,才恍然待了好久。
簌簌撒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静谧的氛围被破坏。
贺云昭扭头去瞧。
裴泽渊甩甩脑袋上的雨滴,他看着贺云昭,嘴角下意识弯起,眼睛被润的十分明亮,冷白的肤色在此刻并不显得冷淡,或许是眼神太过亲近。
贺云昭往下一看,他手里拖着一一大堆枯枝和两个不太结实的椅子。
裴泽渊道:“外面下雨柴火不好找,我绕了一圈看后面的柴房还有点枯枝,刚好给你烧个炕。”
贺云昭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调侃他道:“田螺小子,快点火吧,我还等着你烧的热炕呢。”
她这样一笑,清冷之气消失了大半,等到她盘腿坐在炕上啃肉干时,仙人总算是下了凡。
裴泽渊嘴上也跟着用力,他一手拽着椅子一脚踹过去,等椅子散架后踹一踹再折一折,塞进火道后再将枯枝也塞进去。
破庙里的火炕自然没有富贵人家那般讲究还要将火道口放在外面,为了冬日不在外面吹冷风,这是火道口是放在屋内的。
贺云昭就一边啃着肉干一边看裴泽渊手脚麻利却不太熟练的干着活。
好在这烧火的活计也不需要多少技术,只要把能烧的东西塞进去再点上火就可以。
裴泽渊掏出两样东西,一小瓶火油和一个火折子。
小心往枯枝上倒了小半瓶火油,他鼓起腮帮子吹着火折子。
蹭的一下!火花冒出来,映红了整张脸,即使火花突然出现神情也丝毫未动,深邃的眉眼在红黑映衬下更显专注。
唇缓缓收回,他将火点好。
如果忽视他此刻是在烧炕,那美的就像一幅画。
裴泽渊的想法似乎总有惊人之处,甚至好多时候是出乎贺云昭的预料的那种。
如果是旁人进门时看到贺云昭冷冷清清的趴在窗边思考,有的人会询问在想什么然后试图开导一二,有的是默默出去给她让出自己的空间。
而裴泽渊想到的是,看起来有点冷,点火烧炕吧……
.……
第二日,众人稍晚一些才出发。
昨天下了雨,官道上泥泞的很,马匹走起来费力,要等日头出来后地面晒干一些马才走的稳。
裴泽渊发现吴是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着重保护贺云昭的车架。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防备心更深。
同为武将,好多举动都能看出来一些。
吴是后知后觉自己被裴世子给盯上了,在他提出要给贺云昭换一个马夫的时候,裴泽渊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盯的汗毛直立的吴是想要找裴世子说些什么,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却是贺云昭。
贺云昭脸上有些纠结,她委婉道:“吴统领不必如何照顾下官,下官虽是文官但是身体康健,区区路途还是能够承受的。”
吴是尴尬的轻咳一声,道:“咱们走的快了些,怕您……你累到,在能够保证的情况下还是过的舒服一些吧。”
贺云昭无奈拱手道:“您体恤下官,下官心中感激,但您这般总显得可疑了些,再这样下去世子都要怀疑您是不是独吞功劳了。”
吴是直接忽视了后句后,心中道,我才是那个下官啊!
不过……吴是看着贺云昭谦和的神情,眼眶一热,又有点想哭了……
太像了,太像陛下了,和陛下长的一摸一样,眼睛不太像,应该是像先帝了……
吴是小心翼翼的藏着心里的大秘密,要等到回京后告知陛下,还要防备着队伍里有人对贺云昭不利。
他忙着照顾贺云昭、保护贺云昭、防备队伍里有坏人、骑马赶路、找机会和裴泽渊解释但因为不能说出口就显得有些挑衅……
吴统领偷感略重且很忙。
一行人回京城的速度稍慢一些,马车比离京的时候多,加上还有马车里的受伤的囚犯。
出发四日后,贺云昭看到道路旁眼熟的一片果子园,她记得去的路上也看见过这果园,只是急着去鲁州,未曾停下。
正好天色临近傍晚,一行人便留下休息。
此地的果园乃是一富户的庄子,因临官道常有旅人在此停留歇息,这家的主人干脆就把两间院子改成了客栈。
贺云昭吃过饭后便同裴泽渊一起在果园散步。
吴是厚颜跟上,他无视裴泽渊的冷眼。
闲聊间,贺云昭一扭头瞧着旁边被摘干净的两棵树,她有些好奇,便问仆从:“怎么只有这两棵树被摘干净了呢?”
仆从道:“前两日来了一群押镖的,正好在这停留,便买了两棵树的果子,他们人多大半天就吃完了。”
几人走了两步,神色一顿,突然同时停下。
吴是神色一厉,他问道:“小哥,能跟我说说那些镖师吗?越详细越好。”
仆从不敢隐瞒官爷,将记得的细节原样复述,从衣着人数到停留在此都做了什么倒了个干净
裴泽渊从仆从说到这些人穿着起眼神一凌,直接问道:“这些人往那个方向走,可曾问过路?”
仆从挠着脑袋,他紧张道:“问倒问了,问的是从那条路回京最近。”
贺云昭抬眼,“押的是什么东西你看见没有。”
仆从脸上一片空白,也察觉不对劲了,他咽一口口水道:“就一个马车……”
三人面面相觑,果然是来了!
压着这么多贼人回京,已经从秦鹤一口中得知背后之人是安王李晖。
贺云昭心想,如果她是安王府的人,必然也会选择在他们这些查案的人回京城把人留下。
暴露出来的才是罪责,如果被牢牢掩盖,那人就是干干净净的。
实际一路上他们一行人都在防备这件事,前后都有斥候探路,最怕不是被人袭击,最怕的是别人有预谋的埋伏。
倒是没想到这些人出发的如此晚,竟然就在这里碰上了。
裴泽渊当即道:“我带人护送贺大人和证据回京,劳烦吴统领押解犯人。”
他给贺云昭使了一个眼色,若要避免被袭击定然要兵分几路回京,
案子如何不重要,贺云昭安全回京就好,只有他自己来保护才能放心。
“不行!”吴是大喊一声,他眼中藏着警惕,“我同贺大人一起带着证据回京,世子战力无双,留下迎敌正好。”
他必须亲自保护小殿下回京才能放心。
裴泽渊神色一顿,吴是如此古怪,不会是要对贺云昭不利吧……
吴是也是暗自警惕,世子爷怎么扒着小殿下这么紧,虽然世子是没有任何理由害陛下的孩子,但万一……万一世子与贺云昭有旧怨呢……
“我骑术好,带着贺大人回京城及时把证据交给陛下,吴大人吧就带着其他人走小路避免被袭击。”
“不不不,我必须亲手把证据交给陛下,世子您押解贼人我才放心。”
就在两人神色紧绷的靠近前一秒,一只手蓦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安静。”贺云昭冷淡道,看看裴泽渊眼神警告,再看看吴是轻轻顿首。
“两位不必争吵,听下官一言如何?”
两人齐刷刷道:“好。”
贺云昭拿出两个橘子来放在桌子上,她指着其中一个道:“这是追杀的人。”
她指着另一个道:“这是我们。”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走到了哪里,只能是沿途不断的询问,确定我们走到了何处,然后暗地里派人盯着最后再袭击。”
安王府派出的人又没有定位,怎么可能准确知道他们的位置。
别说贼人了,如今这破道,他们都要靠队伍里有经验的人才能辨认出自己所在位置。
“所以这些人曾经来过这,那必然是先往我们之前到过的地方去问才能知道我们具体到哪。”
他们是自鲁州向京城,贼人是自京城向鲁州,那么中间的果园就是唯一一个两方人马都到过的地方。
他们上一个停留的地点是梅镇,贼人要到梅镇之后才能知道他们的位置。
贺云昭道:“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追上我们才能袭击。”
裴泽渊眼睛一亮,“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错!”贺云昭拿起代表‘贼人’的那个橘子,“如今他们在明,我们暗,何不反客为主呢?”
吴是惊的瞪大眼睛。
谁说他们只能被动等着追杀,主动设埋伏不是更好吗?
从果园往京城方向走有一道靠近山坳的官道。
吴是便提出,“我们人少,滚石恐怕设置不了,弓箭倒是可以。”
裴泽渊道:“可以设绊马索。”
贺云昭左右看看,她有点怀疑自己的道德底线,她小声道:“他们人不多,为什么不能直接在他们歇脚的地方下药呢?”
蒙汗药手头没有,但……“咱们又不需他们活着……”
裴泽渊瞬间扭头,他雀跃的夸赞道:“贺大人智慧无双,不愧是状元郎。”
“哎呀,小道小道,不值一提。”贺云昭谦虚道。
吴是呆住了,他看着贺云昭的谦逊神色,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陛下内里却是先帝。
计谋一出,很快执行。
吴是感觉自己这辈子白当官了,他第一次这么轻松的收拾了来袭杀的贼人。
解决了这些人后,一行人很快回到京城。
吴是急切的请求进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