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说不得就是这些繁杂言论搅乱了人心,叫那些言语恶意之人自食其果不能专心科考,这些文人嚼起舌头来半点不比村头巷尾的老人家差。
乡试定在八月初八,比往年早了几日, 学子们怨声载道, 往年好歹是安排在中秋后,安安稳稳过个节再去考试。
如今定在中秋之前,这哪里还能安稳的了,考试成绩一出, 考好了是喜上加喜,考不好的也别念着中秋合家团聚了。
七月十九,贺云昭收到一个边疆寄来的包裹, 穆砚总算是恢复了同京城的联系。
一米长宽的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包裹,贺云昭接过来小心的拆开。
拆开一层破皮子,里面还有一层油布,拆开一层油布,里面还有一层破皮子……
贺云昭:“……”
她拆了四层,才看到里面的东西,想来是穆砚考虑到路途遥远加之驿站并不是很靠谱,他怕东西损坏这才一层层的包好。
里面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兽齿,两颗猫眼石,一封厚厚的信还有一个金棕色的坎肩。
贺云昭伸手从里面拿出信封,先打开信去看:
云昭如唔;
自与汝别,以逾三年,每念往昔,思念难收,今展笺提笔,遥寄吾心……
信件很长很长,贺云昭能看到许多地方都有涂改之处,仅仅是‘以逾’之后的两个字后面便有好几个墨圈,可见是一早写了这封信,只是迟迟不能寄信回来。
边疆的事不能多提,穆砚只能是尽量挑一些能讲的趣事来说。
他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与人结伴去打猎,杀的狼最多,因为斥候外出巡逻时最怕碰见狼发出动静。
贺云昭还是敏锐察觉出从军后他性格的改变,变得更加锋利冷漠甚至是狠了一些。
她轻叹一口气,又看到信上穆砚写道,他猎了一头貂熊,听人说这东西皮毛最是暖和,他便亲手制了这张皮子又亲手缝了一个毛坎肩。
制皮子不是件容易事,需要熬制一锅动物的大脑和油脂,赤手不断用这东西去鞣制皮毛,还要一直用冷水去清洗。
穆砚道,本来想给她缝一件带袖的短衣,她去参加会试时可以穿。
可惜他手有点笨,袖子缝不好,只能是给她做了一件坎肩。
贺云昭看了哭笑不得,她还未曾参加乡试呢,穆砚竟已经想到了会试。
但她细细一想,又心里一软。
说不定是穆砚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寄东西回来,只能是尽量往后算日子。
此时正是七月,天气刚刚热起来,虽不没到伏天,但温度已然不容小觑。
可是一看这金棕色的毛皮坎肩,贺云昭不由得念及穆砚的心意,将这件坎肩上身一试。
“嗯?你这是做什么?”迈步进门的曲瞻疑惑问道。
“大热的天穿什么毛坎肩啊?”
这件坎肩一上身,后背都起了一层热汗,贺云昭赶紧脱下来放好,解释道:“是穆砚送回来的东西,这是他亲手做的,给我会试时候穿的,这番心意当然要上身试试。”
曲瞻一瞧,啧了一声,穆砚这边军日子他看了都得道一声命苦。
他与贺云昭常来常往,倒也不必多管那些繁文缛节,他自己进屋熟门熟路就往榻上坐好,顺手还拿了一个抱枕靠在手臂边上。
曲瞻喟叹一声,“还是这个位置舒服。”
贺云昭把包裹收好,信也放在里间书房的小匣子里,出来看到曲瞻这幅懒散样子,嘴角不由得抽动。
“你是下了值就来我这,那个位置都让你做出印子了。”
曲瞻一摊手,“没办法啊,谁叫书院离我们衙门那么近。”
翰林院在长安街路南,门口侧面就是皇宫的西门,方便翰林院官员入宫侍奉皇帝。
曲家远在城东,倒是丁翰章的书院与长安街是一墙之隔,曲瞻逐渐熟悉翰林院的公事之后便经常会在下值来贺云昭这里。
事少的时候,他就到处溜达还找书院的其他人下棋聊天喝酒。
事多的时候,贺云昭念书,他就在旁边看公文。
贺云昭有时脖子酸痛一抬头就看见曲瞻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到榻上去,神情严肃的看公文,有时还不知道低声骂什么人。
卧榻充当的就是一个沙发的作用,贺云昭又偏好软一些的位置,因此这里布置的十分舒适。
曲瞻一开始还不习惯,等习惯了简直要把右边的位置坐成他的了。
贺云昭上前松松领子,实在是热了些,刚才还试了皮坎肩,更是弄的她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曲瞻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块甜瓜,另一手捞起蒲扇给贺云昭扇了两下,“穆砚可讲了什么时候回来?”
贺云昭拿过扇子自己扇,她道:“没说,还不知道要几年呢。”
“可能快了”曲瞻如此说道。
贺云昭眼睛一亮,她忙问道:“可有什么消息不成。”
曲瞻咬一口瓜,指了指自己湿润的唇故作神秘的摇摇头,眉眼间浮现几丝笑意。
贺云昭:“?”
曲瞻:“猜到的,但不能说。”
贺云昭呵一声。
曲瞻的进步肉眼可见,翰林院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如今的曲瞻竟也不那么急躁了。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曲瞻虽然是曲阁老的孙子,但要知道内阁可不只一位阁老。
更别说在殿试之时,几位阁□□同围攻曲家,竟然还能叫曲瞻得了探花的位置。
丢了面子的阁老可不就开始折腾起来,翰林院中看曲瞻不爽的人也多的是。
不少人都认为他是凭借家世才能够高中探花,陛下亲口的一句‘一门三进士,祖孙双探花’不仅成全了曲家的名声也同样成了阴险小人诟病的缘由。
但好在曲瞻可是货真价实的探花郎。
探花一词最开始来源于新科进士的‘杏花宴’,会要求最年轻英俊的两名进士遍游全园采摘名花。这就是使得探花郎一开始就和美貌联系在一起。
曲瞻之貌契合探花郎中的隐藏的含义,因此得了不少益处。
贺云昭直到那时才意识到一件事,美貌之于人竟然有如此重要。
对男子,尤其是当官的男子,一副好相貌的加成可比女子多多了。
女子若是太过貌美,还容易被人暗戳戳说些不干净的话,但男子无论容色多盛都自有好处。
曲瞻相貌风流雅致,眉眼压低时有几分狐狸眼,但他看起来可不是话本子想的那种妩媚狐狸精,而是作为捕食者的狐狸。
这样一副相貌让他在御前十分受到陛下喜爱,再加上他是世家子弟出身,琴棋书画各种玩乐东西样样都会。
你谈诗词歌赋他懂得不能再懂,你讲宴会玩乐,他说的头头是道。
自此之后曲瞻甚至越过了前两位状元和榜眼,他在陛下面前是说的上话的人。
年初贺云昭大姐生产的时候,曲瞻消息灵通听说了大理寺少卿宁宿家中添丁,一听便反应过来这不是云昭的姐姐嘛。
曲瞻在御前也不知是说了什么话得到陛下赞许,赏给他一盒子半掌大的太湖白虾。
他一个没留,一盒子都送去了宁家给贺锦书补身体去了。
贺云昭是过了好几日才得这件事,宁家更是惊的全家都坐一起商量事。
儿媳妇的弟弟的朋友送来一盒子珍贵的太湖白虾,这事在嘴上抿一抿都能品出贺锦书在贺家人心里的地位,在贺云昭心里的地位。
贺云昭绞尽脑汁,她趁着曲瞻的母亲生辰之时送了两副手镯过去,一金一玉,造型雅致贵气。
曲母也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儿子朋友的礼物,喜的她不知如何是好,还特意做了副藤镯带在中间防止磕碰坏了。
要知道权贵人家的贵妇人两手是叠带镯子的,中间不会用藤镯来防止磕碰,听的就是金玉碰撞的脆响。
人前人后,曲母笑的眼睛都看不见,必须要提一句,这是曲瞻的朋友贺家三郎送她的生辰礼。
你问哪个贺家三郎,哎呦!就是贺云昭啊!人称‘梦郎’‘明月郎’的那个贺云昭啊!
两家至此倒是十分频繁的走动起来,毕竟贺云昭与曲瞻如此交好,两家人自然也会走的更近些。
贺云昭通过曲瞻也是了解了不少朝堂第一手的消息。
曲瞻此时沉思片刻,便道:“云昭,此次乡试你若是能够得中解元,不妨外出避避风头。”
贺云昭一蹙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曲瞻眼神有些犹豫,他道:“安王最喜青年才俊,据说拉拢了不少年轻的俊杰,我有些忧心。”
安王?
贺云昭一顿。
陛下无子,之前有意诏宗室子入宫,被选出来的两人就是安王与庆王。
但无奈于吵的人太多,陛下竟也开始犹豫起来,若是诏两位小王爷入宫,那不是推着他们二人去争,夺嫡之争正在眼前。
可若只选一个人,那更不好,那便是直接定下了下一任皇帝,虽然陛下无子,但他心中还是不太甘心的。
再加上内阁争吵不休,此事竟然一时间耽搁下来。
第39章
贺云昭对这两位王爷都有所耳闻, 别说她这般的文人,就连街面上开门迎客的酒家中的小二对这两位王爷都能说上几句。
皇城根儿底下的百姓才是什么都敢说的,他们是听惯了这样的事的。
就连巷子口每日送炭的老头, 同人吃酒时都要说上一句‘我那兄弟刘二往王府送炭送的可是最好的炭。’
安王的名声极好, 温文尔雅学问出色, 对待文人十分尊敬推崇。
他平日里最爱诗诗词歌赋, 言语之间对粗鄙的武将多有不喜。
恰好,大晋文官地位高, 在谁能够上位这件事上, 文官是最说的上话的。
加之文人是掌握舆论力量的那部分人, 所以安王显得声势浩大。
庆王就完全不同, 为人急躁粗鲁, 他性情不好, 甚至还有些蠢笨的传闻,对那四书五经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两人年纪都不大,都是十五六岁,几乎是宗室里与皇帝血缘亲近的子弟中唯二比较出挑的。
要说庆王本人名声和安王差了这么多,那他是怎么做到和安王并驾齐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