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钝书生
心潮起伏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瞥李棠梨,观察她的反应。她手足无措地张开嘴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她求饶似的喊:“语琴姐……”
顾峙转过脸,训斥心急的妹妹:“急着嚷嚷什么?吓到她了。”
口吻是一本正经的,替她解围。
但手却绕过去,穿过李棠梨的背后,揽在侧腰往下几寸的位置,这是一个向外界表明两人关系产生了实质性进展的显著信号。
顾语琴注意到了,她撇撇嘴:“装模做样。”
李棠梨差点没同手同脚。
其他人都等着她醒了再吃午饭。阿姨已经备好了菜,正在厨房烹制。
她走过去,被顾语琴拉着坐下 。紧接着,顾峙也坐了过来。
夹在这对兄妹中间,李棠梨越发局促。
她和顾峙的关系本该是隐秘的,而不该像现在这样在阳光下暴晒,大剌剌地敞露于人前。
顾语琴凑过去,亲亲密密地同她咬耳朵:“我的衣服还合适吗?”
怕李棠梨不知情,她补充说:“内衣和内裤,都是未拆封的。我选的,喜欢吗?”
钱助理毕竟性别为男,顾峙不想让他去购置李棠梨的贴身衣物,只送了卫衣和裤子过来。是顾语琴听到他打电话,贴心地献上了一套。
虽然说是全新的,但李棠梨还是有点难为情。她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都是顾峙在她迷糊时给她依次套上的,醒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了。
她忽视隐约的别扭感,对于顾语琴完全没有边界感的行为和说辞早已习惯,点头小声说:“……谢谢,应该是合适的。”
顾语琴露出恶作剧的笑意:“和我还说什么谢谢呀?我比你大,喊你嫂子,你是不是不自在?那以后怎么办?”
和顾峙的以后?李棠梨心中微震,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对方像是很满意这个称谓,比顾峙更急于要确定和她的关系。
说话时也是三句话夹着一个嫂子,李棠梨被她喊得麻木了,索性自暴自弃默认。
右侧,顾语琴把玩她的一只手;左侧,顾峙明目张胆地握着另一只,同她十指紧扣,放在膝头。
他侧过头,静静望着妹妹逗弄他喜欢的人。
在以前,他的人生规划里从不存在婚姻的一席之地。
感情真是可怕的东西。因为此时此刻,看着李棠梨,看着她柔和而羞赧的笑意,他的渴望在这方沙发上生根发芽。
他扣住女孩的左手。她的五指光秃,什么饰品都没有,是纯洁与未婚的象征。缺一个和他相配的戒指。
顾峙想。
*
突破底线没多久,李棠梨搬去了顾峙的房间,真正意义上的同居了。
对顾峙来说,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发生关系后,他就紧锣密鼓地将换床的事提上了日程。
那天,她刚从医院探望完张梅婷。出了电梯,却看楼道里堆着一叠长木板。
门大敞着,几个工人师傅聚在顾峙的房间里,从窗户外把吊机运上来的床垫合力卸了下来。
卧室原本的床已拆卸成了楼道里的那堆残骸。原地重新搭建起了新床,两米二,尺寸太大,塞不进门里。顾峙专门加钱,用吊机把床架和床垫吊上来。
当晚,李棠梨问起,他轻描淡写地说,旧床两个人睡不开,所以干脆换个大点的。
话里话外都在邀请她同床共枕。
犹豫中的李棠梨被他诱骗着再度上了钩,在那张豪华大床上滚得天昏地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回完全是爽的。
这绝不能怪她耳根子软。顾峙太清楚该怎么把自己的长处最大化。
他那晚戴了眼镜。先把李棠梨堵在料理台,低头作势要吻。嘴唇将触未触时,他忽然后退。
对已经挺直脖颈,仰起脸的女孩调笑道:“这么心急?”
男人侧过头,眼睛下意识闭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住镜腿,单手摘下。顾峙的动作很利落,全程不过两秒,随即他就凑过来深吻。
可她看得心神摇曳、面红耳赤。好像他摘的不是眼镜,而是文质彬彬的面具,暗示他们马上就要发生不那么斯文的事。
之后也确实如此。她被第二次开荤的顾峙吃干抹净,连晚饭都是坐在他腿上吃的。她吃完了,就轮到顾峙继续开动了。
隔日,李棠梨就半推半就地搬去了他的房间。
顾峙没有任何不良的睡眠习惯,睡姿也安生,不会像纪嘉誉一样把她挤到床边。唯独有一点,他偶尔会做噩梦。
有天晚上,李棠梨起夜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只见顾峙紧闭眼睛,急促地呼吸,如同在经历极为痛苦的折磨。
她吓得不轻,忙把他唤醒。男人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直到这个点具象化,从朦胧的虚焦过渡成清晰的泛着水光的眼睛。她是将他拽回现实的锚点。
顾峙晃了晃头,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处在安全的卧室,而不是十几年前那辆侧翻的车内。
李棠梨擦拭他发汗的额头,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顾峙只说是做噩梦,希望没有吓到她。
隔日早晨,他依旧对此闭口不言。她接收到了对方不愿多谈的态度。那场噩梦或许和他手腕上的疤痕一样,属于他心底的沉疴痼疾。
顾峙不说,并不是有意疏远。每个人总有那么两件连在日记里都不能诚实袒露的隐晦心事。
因此,李棠梨也不再追问,只是在下一次发现他梦魇时又叫醒他。顾峙疲惫地望向她,有一刹那,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但最后,他把她拥入怀里,低声抱歉。
李棠梨轻声说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相关,第二天,顾峙下班后询问她:“明天我想带你去见我几个朋友。你介意吗?”
望见她惊诧的神色,他又适时补充道:“都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不会说出去的。”
顾峙在邀请她参与进他的生活,留下不可抹去的痕迹。
这是很不应该的,李棠梨想,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事实上,收到顾峙的消息时,关望津的第一反应是他终于疯了。
头一次见小三当得这么高调的。别人官宣恋爱,他官宣我决定大大方方做三。
不是,李小姐怎么还陪着他疯?
他们这几个玩得好的兄弟里,只有关望津和顾峙两个人至今未婚。
等他们分别带着老婆抵达俱乐部,看见孤身一人的关望津脸色凝重地坐在那儿,有人打趣道:“你便秘了?”
关望津没好气地骂:“滚滚滚,顾峙怎么跟你们说的?”
“你不知道啊?大新闻!要带女朋友过来见见大家。就是神神秘秘的,怎么问也不肯说是谁。”
“对,还说没公开,让嘴巴严点,别往外说。”
“保密措施做的可以啊,等着今天给我们惊喜呢?”
关望津额头直跳,原来他也知道不能往外说啊。
其他人都来全了,热火朝天地激烈讨论了半天顾峙铁树开花的稀罕事儿,一个赛一个兴奋,还赌那个拿下顾峙的奇女子是谁,大伙认不认识。
唯一一个知情的关望津越听越焦虑,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往下灌了两杯凉水,就差直接灌饱了。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才姗姗来迟。
可是,热烈的气氛却在顾峙和他的“女朋友”亮相时陡然静了一下,随后欢呼声才欲盖弥彰地响起。
原因无他,顾峙这位女朋友……不,是小女朋友,太出乎预料了。
“你们都到了?”
他环住李棠梨的肩膀,领着她介绍给他们认识。
这位貌不惊人的李小姐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裙子,裙摆扫在小腿处。人偏瘦,脸上没花什么妆,可能涂了显气色的口红。
每个人都产生了相同的疑惑:她是怎么和顾峙走到一块的?
不怪众人揣测。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光看顾峙的脸,就能猜到他从小就是鹤立鸡群的人物。实际上的确如此。
顾峙能力才貌都拔尖,加上家世显赫,追求者只多不少,其中不乏有出色的女性。
可不声不响就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李小姐呢?
她神色腼腆,打招呼的声音也不大。在座的都是人精,打个照面就能看出她的质朴没有掺假,她并非长袖善舞的性格。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
孩。
问在一起多久了,顾峙说是一个半月。
没人问李小姐的年龄,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
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疯狂使眼色。这女孩一看就在读大学吧?顾峙真不要脸啊,老房子着火也不能烧成这样吧?
而且,这压根不是圈里人啊,有没有人认识的?
别说,还真有一位看出了点端倪。
顾峙不动如山,神色如常,吃饭时还不忘低头和李棠梨讲话,问合不合她的胃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完全悬在那女孩身上。
谁见过他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看得一旁的关望津直咳嗽。
他忍无可忍地擦了擦嘴,恶狠狠地咬牙,老子不奉陪了,你偷个情怎么提心吊胆的一直是我?
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
随着夜幕降临,酒吧台附近的光线也渐暗,烘托出迷离的夜色。
李棠梨面前放着一杯果汁。看也知道,以她年纪,尚且不该饮酒。坐在她一旁的顾峙手里握着一杯玛格丽特,瓶口插着一片柠檬。
他一直把手搭在李棠梨的背后。女孩有几缕头发掖进了领口,他瞥见了,掌心顺着人家的脖颈滑下去,替她拨出来。
光影忽明忽暗间,那个看李棠梨有几分眼熟的人终于想起来了——就在半个月前,杨家小女儿的生日宴上,他刚见过这位李小姐。
但她当时不是站在顾峙身旁。而是站在顾峙的外甥——纪嘉誉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作为他的女伴现身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串联起了一切线索。关望津今晚颇为奇怪的反应,顾峙不方便公开的怪异说辞,对不上的交往时间……
就在他戳破真相的一刹那,光又暗了下去。他只来得及捕捉到顾峙朝女孩倾过身的那一幕。
光再度亮起时,他的心口砰砰直跳。
那位李小姐的嘴唇已经染上了亮闪闪的酒液,她微微喘着气,黑发间一串水滴型的耳坠在荡漾地摇晃。
她急于掩盖刚刚发生的事,拿起果汁,不走心地搅动着吸管。
就在她米白色的裙摆与膝盖交界处,放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是她男朋友的舅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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