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青舟
谈家悦猛点头,眼眸发亮:“虎子哥说领导也要对小南姐表示感谢,只是领导太忙,小南姐又走了,就让咱们帮着转达。”
谈家胜还跟刚过来的老二谈家明说:“我还真当是原来的病房线路出问题了,还想着咱都住两天了那灯泡也好好的,没见有啥问题呢。”
谈家明笑:“医院也不能直说,我们看在领导的面子上,给你们换病房。虎子是领导的司机兼半个秘书,他来,还当着护士的面提到领导感谢我们,别的话都不用多说,那些人就知道要怎么做。只是……”
谈家明眉头微微皱起:“我过来的时候也听到医院的人在讨论,说梁书记母亲的病很棘手,昨天省里来那个专家也给看过了,如果后面还看不好,再去找小南……”
这是怕以后真找过去的话,万一沈南星给治不好,恐怕梁书记就不高兴了。
谈家明说:“咱们也不差这十几二十块钱,这病房费用就按单间的给交,用药的清单是多少钱就多少钱,没必要占这点便宜。”
谈家胜却说:“老二,也不是咱要占便宜,医院这病房空着也是在空着,是他们自己要给咱们住的,大不了咱们不睡他另外那张病床,我听说单间要贵好些钱呢。”
谈家明皱眉。
栾秋霞:“听老二的。”
栾秋霞心里清楚,人家关照他们,是因为沈南星给人家娘治病,这人情可大可小,没必要占这一点便宜,叫人看轻了他们。
虎子是好意,但虎子来过之后,医护人员都对他们更精心照看,这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在钱上再沾光。
栾秋霞看了一眼老大谈家胜,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大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就这婚事给他折腾的,叫他把钱看得越来越重。
当然也有别的原因,老三有供销社的工作,每月给家里交钱,老二也找了临时工干着,同样也每月都把钱交给家里,这就显得老大这个当大哥的,有些无能。
毕竟他除了在地里上工,下气力,也没处去挣钱。
盖房花的钱,还有老大结婚给出去的彩礼,买的东西,都要花钱花票,还不都是从他兄弟交给家里的钱里拿的。
这就叫老大越发在兄弟面前直不起腰,对钱的事儿也是越来越小心。
*
沈南星吃完粽子,就提着供销社买的东西又去药材收购站买药材。
按理说,药材收购站的药材也是不能卖给私人的,但是吧,沈南星给递过去一个罐头几斤粮票,人家就问她要什么药材,数量多少,太多也不能卖的。
她买的那点量对药材收购站来说,连每天的损耗都不够。
提着东西,沈南星得去畜牧局那个十字路口等拖拉机,回公社。
畜牧局在县城南边入城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往东就是一条县道,杨营公社、秦集公社到方庄公社、梁营公社等等,这些公社来往县城都是走的这一条路,再从这个十字路口进入县城。
畜牧局就在这个十字路口一侧,为啥呢,因为总有些下面公社畜牧站处理不了的牲畜,会被送来县城畜牧局的兽医科,找技术员给看病。
因此呢,把畜牧局就放在这个位置,方便社员来往,也免得让县城里面到处都是动物粪便。
通常来说,各个公社来往县城的拖拉机,不管是去粮站、棉纺厂的,还是去哪里的,都会经过这个十字路口,所以人们在县城办完事,如果要坐车回去,就会在十字路口等车。
沈南星就带着一大堆东西,到这个十字路口等车。
幸好带了个背篓,小背篓里已经被塞得满满的,沈南星背着倒不觉得特别累,也是现在年轻,再加上她体质还可以,吃上几顿饱饭,力气就来了。
但背着满满的背篓走了三里地,也着实累人,她额头已经冒汗,正想找个阴凉处休息一下呢,就看到畜牧站门口围了一大帮子的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活不成了,俺们大队就只有两头牛啊,这可咋办啊。”
“你们畜牧局都是一群走后门进来的兽医,吃着公家饭,手上一分本事都没有,你们端着铁饭碗是死是活都饿不着,我们农民可咋办啊,一个大队总共就两头牛,还指着牛干活,现在这牛成这样,马上就要收收麦种秋,可咋忙得过来啊。”
“你们吃着人民的饭,却要砸人民的碗,不会给牲口看病,还当什么兽医!我看你们全都是走后门进来的,我要举报,举报!”
一群人围在畜牧局的大门口哭嚎,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情绪也特别激动。
“老乡,老乡你们讲点道理行不行?这牛内脏摔坏了,我们真治不了啊。”
畜牧局的工作人员满头都是汗。
“胡说,牛就是平地摔了一跤,咋就能给内脏摔坏?就是你们技术不行,先前送来你们说是吃坏肚子,给开药,吃了还不行,再送过来你们又说是给摔坏内脏,啥话都是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
“就是,没本事当啥子兽医?就是欺负牲口不会说话,庸医!”
乡亲们的情绪越发激动,眼看都要动手。
沈南星本不想凑过去看这热闹,但是,牛?
她心神一动,就也挤过去,听一耳朵。
围观的人就说:“现在畜牧局都没几个有本事的兽医了,前些年的老烟枪,那才叫兽医,那本事,别说咱们南明县了,周围几个县没一个不服气的。看看现在这些都啥水平。”
“嘿,水平?看到那小子没有,姓王,哪会什么兽医啊,以前在村里就是游手好闲,但架不住人家有个好爹啊,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培训几天,就给弄来当兽医了,还是在县上畜牧局里当兽医的,连煽猪都不会。”
“这牛就是他看的吧,咋回事?”
人太多,沈南星在外围,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由得好奇问道。
边上人看到她,只当她也是好奇来看热闹的,就说道:“前天傍晚的时候送来的,吐血,不吃料,那小王兽医给看了,就说是吃坏东西了,可能是吃到发霉的豆粕麦麸,或者是啥的,开点药就让领回去。结果今天又来了,说给牛灌了药也不管用,依旧不吃不喝不反刍,今儿都站不起来了,眼看就不行了。”
这人显然知道详情,继续说道,“那小王兽医一检查,不对啊,这牛身上咋有个伤口呢,前天送来的时候天黑,他没瞅见,现在才瞅见,赶忙问牛是不是受伤了,那牛把式想了想就说是摔过一跤,这小王兽医就说肯定是摔断骨头,或者是摔烂内脏了,不然不会这样,还责怪那老乡,是他们自己把牛给摔坏了咋不早说。”
边上人就说:“那到底咋回事?”
“估摸着就是前天刚送来的时候,天黑,黑灯瞎火的,小王兽医没仔细检查呗。那牛把式应该也没想到牛摔了一跤,看起来好好的,能给摔出这么大毛病。”
“哎,反正牛看着都快不行了。真是可惜,这么壮一头牛,喂这么大多不容易,干活的时候顶多少壮劳力。”
如今这年代,虽然有了拖拉机,但很多地方一个公社也就只有那么几辆拖拉机,分到各个生产队,可能一个生产队都未必能有一辆拖拉机。
再者拖拉机需要拖拉机手,需要烧油,还老是出毛病得维修,有些地方拖拉机也下不去,因此下地干活还是牛最实用。
如今的牛,比人金贵。
这个大队就只有两头牛,可见经济上恐怕很拮据,仅有的两头牛,就要折进去一头,那真是能心疼死人。
沈南星眉头微皱,立刻问道:“他们是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
边上知道的人立刻说:“河滩口公社,刘湾大队的,这牛把式姓刘,老把式了,前些天他送闺女来上学路过还跟俺们说笑呢,哎,也不知道咋着不小心就叫牛给摔了。”
“他闺女在县里上学?”
“是呀,上高中,准备考大学呢。”
那应该就没错了。
上辈子刘兰香结婚之前,沈南星偷偷过去找她时,这位刘老汉已经瘫痪在床,人也瘦成了一把骨头。
再加上时间这么久远,沈南星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但现在,公社大队,姓氏,还有个上高中的闺女,都对上了,那应该就没跑了。
此刻,五十来岁的刘老汉,蹲在拉车边上大哭起来,哭得人心酸不已。
“牛是摔了一跤,但就是平地摔的,没踩好,摔完立马就站起来了,我摸摸四条腿,摸摸脖子哪儿都好好的,咋就说摔坏内脏了?”
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另外几个应该也是同一个大队跟上来的,又急又气地说:“我看你们就是没本事,我们大队的牛要是看不好,我就上去举报,举报你们都是走后门进的兽医站,举报你们糊弄人民群众!”
畜牧局的领导也是急得满头大汗:“老乡们,都先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主要是实在不巧,咱们杨兽医去省里参加学习了,这头牛的病太棘手,已经叫了几位经验丰富的兽医,都说没办法……”
“那牛到底是啥病?”
这位领导赶忙指了指旁边的人:“这位是李兽医,叫他给大家说说情况。”
“铁拐李啊,他本事可以的。”
李兽医说:“我摸着这牛,应该是摔断了肋骨,可能还扎到内脏了,造成出血,看牛的呕吐物里面都带血。但问题是,他这肋骨咱也不会接啊。除非是杨兽医在,或许能给牛做手术,但说实话,这手术要诶牛开膛破肚的,杨兽医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功。而且吧,就算是手术成功,牛也不一定能扛过感染,牛现在就在发烧,应该是已经感染了。”
“感染打青霉素!咱们青霉素前两年就突破了,不缺了!”
现在人们对抗生素的概念,基本就是青霉素。刚建国的时候,国内无法量产青霉素,导致青霉素价比黄金。
后来在老大哥的帮助下,建立工厂,青霉素很快就实现了重大突破,一开始还需要依赖老大哥的菌种,但很快就有自己的了,不再受制于人。
到如今,青霉素价格已经非常低廉。
“可也要有人能给牛做手术才行啊,杨兽医不在。”
畜牧局领导很是无奈,“杨兽医要是在,那还有啥可说的,能不能救过来,都得先救了再说。”
“除了杨兽医,就没一个人能给牛做手术了?”
还真是。
“老天爷啊……”
那个大队的老乡们,哭得比之前更加绝望。
听着他们的哭声,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对大家来说,牛是生产工具,也是劳动伙伴,最苦最累的时候,老黄牛都陪着干比人更苦更累的活。
可这种事,谁也没办法,就是赶巧了,杨兽医不在,真是一点儿希望都不给人留啊。
“早点上报,宰了吧,再拖上几天,牛都瘦干了。”
这伤病不会让牛马上死,但牛不吃不喝的,又发烧,过几天也还是活不了,到时候肉也没了。
可谁舍得啊。
农闲的时候,牛要帮着队里拉车拉人,农忙的时候牛要下地拉粮食、犁地、耕种,那牛把式都是跟牛睡在一起的,真就跟老伙计一样。
在人群的叹息声,劝慰声中,沈南星把背篓取下来,随便在人群里找了个人帮忙看着。
她挤到前面去,蹲下来在牛身上摸着,右侧第11肋间隆起了两个成人拳头那么大的半圆形柔软肿胀,用双手一起按压,隆起部位可回到腹腔,可见的创口大约有四指宽。
刚摔到的时候,应该只有一个比较小的伤口,内部组织没有隆起,再加上天黑了,那老乡和那经验不太丰富的小王兽医恐怕都给忽略了,牲口在地里干活,身上有时候有小伤口很正常。
如果这个隆起一开始就出现,那就比较好判断了。
这也是为何第二次送来后,那个兽医会问牛有没有摔到的原因,这太明显了。
但还是那句话,就算现在知道牛是肋骨骨折了,也没人能做手术。
等那位能给牛做手术的杨兽医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在干什么?”
终于有人发现了挤进来的沈南星,不由得喊道。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沈南星看向刘老汉:“刘大伯,你闺女是叫兰香不?”
正在哭的刘老汉一愣,连忙点头。
沈南星笑起来:“我跟兰香是同学,兰香语文政治成绩可好了,就是数学物理有点弱,我数学物理好,她帮我补,我帮她补,她还说以后也要跟我一起考京市的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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