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青舟
公安同志可不愿意听他们在这儿掰扯:“大娘,这可是办案呢,正经事,你可得对你说的话负责。所以真的没有人偷盗,就是你们自己在闹妖,没案子?”
韩金花连忙跟公安同志道歉:“对不起啊叫你们白跑一趟,这就是我们的家务事,钱没丢,存折是我自己偷偷塞给我三儿子,叫他去县城取了钱,对外说存折被偷了的,真没丢,没案子。”
江罗春淡淡地说:“这可不仅仅是你们的家务事。要是人人都这样骗人,故意说自己家里被偷了,不报公安,也找不到贼人,只在外头瞎嚷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咱们这里的治安有多混乱,当地公安有多么不作为,才叫那歹人这么猖狂呢。”
几个公安本来都想走了,一听这话,脸色也严肃起来:“你们这是,这是……扰乱治安!”
韩金花连忙求饶,还说自己知道错了,自己的女婿就是城关派出所的所长,真就是家务事,没想着闹大,也没想着要报公安。
提到女婿是城关派出所的所长,那几个公安就又犹豫起来,这事儿其实他们知道,所以也没打算深究,就口头批评教育就行了呗。
但眼下,这儿还站着个省里公安系统的江同志,这就尴尬了不是?
江罗春道:“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肃,要知道犯罪分子也是会看风向的。如果一个地方治安风气比较好,犯罪分子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知道一个地方治安风气差,各种打架斗殴偷窃抢劫比较多,公安还不管的话,那他们就会越发肆无忌惮。再者,谣言传出去容易,想要澄清可是难得很,咱们公安在老百姓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很难,但想要毁掉可是太容易了。”
几位公安脸色不太好看了。
上升到这种高度的话,那岂不是非要让他们得罪人?
关键这事儿,没先例了,谁也不知道咋处理。
但江罗春又话锋一转:“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一场误会,咱们只要避免扩大影响,以后让其他人也跟着学就行了,惩罚不是目的。”
一听这话,本地的同志立马点头:“您说的是。”
江罗春又道:“主要还是应该教育为主,也顺便跟大家宣传一下法律知识,让群众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虚构案子也是犯法的。”
众人纷纷点头。
其中一个年长的公安就看着沈有粮和韩金花说道:“你们编造案子,这件事情的性质非常恶劣,后果也很严重,万幸你们没有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自己交代了实情,也算情有可原。”
沈有粮和韩金花立刻点头,不断地说着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的话。
那位公安就道:“本来按照扰乱治安的罪名,少说也要给你们老两口拘留半个月,念在你们是初犯,并且知错能改,拘留可以免了,但要写材料,通报批评!”
江罗春就说:“为了防止其他人跟着学,也为了今天的事儿别传成更大的谣言,最好是在全公社公开通报批评。”
韩金花脸色一白,哀求道:“能不能私下里批评批评就行了,俺们都知道错了。”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省城,拘留十五天都是最轻的,还要通报单位公开批评,外加罚款。”江罗春淡淡地说。
那位公安立刻看着韩金花说道:“这不是菜市场,没有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是公开通报批评已经是最轻的了。咋,你们还想拘留,想罚款?或者是想去通报到你们各个儿子的单位?”
公安当场就开始书写整个案子的经过,以及录下沈有粮韩金花,沈群山田彩云,以及老三媳妇张玉茹的口供,让他们按手印。
田彩云的情绪,也从得知婆婆造假的惊怒之中缓了过来,她咬牙说道:“娘,那钱现在哪里?”
公安也看过来,韩金花不敢再说慌:“叫老三取了先收好,在老三那。”
田彩云:“娘,你可说了这些钱是留给我们二房用的,我就把话放这儿,这钱要不拿回来给我们二房,我也不干了,我也要去闹!反正整天就我们二房当老鳖,我还怕啥?”
韩金花指着田彩云:“你,你非要这个时候闹?”
田彩云:“娘我这是闹吗?行,你说是闹那就是闹,不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以后说起来都当是我田彩云不孝顺公婆!如今都说开了,叫大家伙都瞧瞧,俺们家这公婆,平日里在外头都说是多公道多仁义,如今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公道,是不是仁义!”
韩金花气得手指头都在抖。
张玉茹笑笑:“二嫂,如今青山的事儿更重要,这样,钱就当是我们借的,等青山工作落实,一定还。”
田彩云直接推了张玉茹一把:“你说的好听,还,拿什么还?就凭老三一个月那点工资,两千块,他要多少年才能还上?我们家显宗还找不找工作了,还结不结婚了?反正我不借!”
这头公安把签好字的口供都给收好,剩下那些都是人家的家事,用不着他们管。
公安跟江罗春一一握手,说肯定会严肃通报批评这件事,就都走了。
沈南星也跟田彩云说道:“二婶,这两千块我是帮你找着了,也算是还了这些年您没撵我走的情分。毕竟您是真不知道我爸给的有那么多抚养费,真当我是白吃白喝的,还没赶我走,我确实得谢谢您。哎,咱们农村就是这样,一家子兄弟姐妹里,吃亏的总是最老实最厚道的。以后这沈家的事儿也跟我没关系了,二婶您保重吧。”
说完,沈南星也懒得再继续留下,就跟江罗春一起走了。
不过其他人可舍不得这热闹,还凑着看呢,这可比唱大戏都有意思。
这沈有粮韩金花两口子,那心思可真是深得叫人害怕,以后谁跟他们相处,不得留几个心眼子。
这人啊,真不实诚。
沈南星走后,田彩云也哭起来。
是啊,老实厚道的人总是最吃亏,你越肯吃亏,那就越是有吃不完的亏。
田彩云说:“爹娘,咱家这日子,你们看到底还能不能过。我要分家!那两千块必须给我,要不然,要不然这个家,谁都别想好过!”
秀英婶子不由得点头,一脸赞许:“老二家的这也算是立起来了,以后也能支应门户,老二太老实了,就得有个能撑得住的,一家子才有指望。”
韩金花再也忍不住,啐了秀英婶子一口:“有你啥事,在这儿上蹿下跳的。”
秀英婶子这可就不干了,立马就开始跟韩金花吵起来,翻来覆去地把啥话都往外说,一会儿替老二打抱不平,一会儿说一家子咋从前都是咋虐待沈南星的,越吵越是闹腾,那叫一个热闹啊……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沈南星的心情则是相当美妙,也丝毫不管江罗春会怎么看她,毕竟她今天算是利用了江罗春一把。
江罗春会怎么看她?
江罗春的智商不低,思维也敏锐,早就发现,沈南星就是想把自己跟沈家撕扯开,以后她不管沈家,也不会有人说她忘恩负义。
她还要把沈家的面子里子都给撕开,叫大家都看看,沈家从内里都不是那厚道人家,从老到小,全都偏心自私奸猾虚伪,满门恶臭。
当然,她也不想叫沈家好过,所以在看到现场之前,沈南星恐怕就猜到,这所谓的存折被偷根本就是沈家爷奶自导自演的。
江罗春很配合,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他并不觉得这姑娘做得过分。
事实上,她真正做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等回到家,谈老太的午饭已经做好,招呼他俩赶紧吃饭。
下午,春花娘又过来串门子,就说起上午沈家的事。
“老三家的,你三叔也从城里回来了,你二婶非要闹着分家,还要那两千块呢。”
春花娘说。
沈南星:“那分家了吗?”
春花娘道:“哪会那么容易,你爸在省城,你三叔在县城,你爷奶只能跟着你二叔一家过活,你二婶也就是掐准了这点,才用分家要挟,说到底还是想要钱呢。”
沈南星:“那可是两千块钱呢。”
“谁说不是,现如今把你奶的娘家兄弟也都给请来了,有舅家在,好把这一摊子事儿给撕扯清楚。”
沈南星又问:“那撕扯清楚了吗?”
春花娘道:“嗨,那谁知道,你爷奶关起门说自家事,咱们都是外人。你想知道,你回去看看呗。”
这是撺掇着沈南星回去看热闹呢。
沈南星摇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可不好插手爷奶叔婶的事。”
“你是嫁出去的孙女,可你爸是亲儿子啊,分家这事儿也牵扯到你爸,你爸不在,你当然能代表你爸。”春花娘几乎鼓捣。
沈南星:“我代表不了我爸,反正不管家里商量什么结果,我爸都会答应的。叫我说啊,让我爷奶去省城跟着我爸住,享清福才更好呢。”
春花娘抬手点了点沈南星,意思是这丫头真不实诚。
沈南星也懒得跟她掰扯,回屋去了。
春花娘来这儿捣鼓完,就又跑出门去,显然,沈家的事儿还没完呢,这人没法鼓动沈南星过去沈家,那也得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一手消息不可。
傍晚都要吃饭了,春花娘又来了。
“你家那边商量出结果,我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免得你挂心。”
春花娘笑着说。
我挂的哪门子的心。
不过,说了就听着呗。
春花娘就凑过来,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
“分家!”
春花娘语气里尽是兴奋,“你二叔二婶非要那两千块钱,你爷奶就说要分家,反正那两千块是死活都不给。”
沈南星挑眉:“一分没给?”
春花娘道:“那可不咋地,你爷奶都在气头上,你二婶又不依不饶非要钱,你奶气狠了就说,这钱是他们老两口的,谁也不给!”
“那他们跟着谁过?”沈南星问。
春花娘神秘一笑:“人家老两口算盘精着呢,人家谁也不跟,只要有钱,还怕日子过不下去?两千块钱攥在手里呢,就是天天吃肉顿顿都白米细面的,那也吃得起!”
说的也是。
春花娘又道:“你爷奶说了,分家,他们老两口现在自己还能动,谁也不跟,自己住自己开火吃饭。等以后老得动弹不得了,三个儿子家轮流住,一家住四个月。”
“现在他们老两口就住东屋,灶房共用。家里的屋子院子,还有剩下的粮食全都分给你二叔二婶,一点都没给你三叔家,你奶说这算是抵了先前给老三找工作找关系花的钱。等于是把家当都给你二叔二婶了。至于你爸,当年供他上学,让他留在省城,家里也花费不少,就也不给他分家里的房子了。”
“以后,你爸每月给老两口寄多少养老钱看你爸,你二叔二婶家没钱,每月就给老两口拉50斤粮食,你三叔三婶每月给老两口5块钱。这就算是三个儿子的孝敬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
春花娘说完,还连连感慨:“你爷奶这算盘打的可真好,手里攥着两千块钱,就算你嫁人了不用给你抚养费,你爸给老两口的养老钱,怎么着也得有十几块吧,再有老三家给5块,老二家给粮食,我的个乖乖啊,你爷奶这日子,那可真是要过得比神仙还美咧!”
沈南星笑了笑。
沈家这对爷奶就是这样,尤其是奶奶韩金花,那心里有数的很。
当年见老大沈成山成绩好,能考出去,就宁肯被人说狠心,也要高彩礼把大闺女嫁出去,让儿子去省城读大学。
在沈成山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告诉沈成山,想办法留省城。
沈成山是很聪明,但比他聪明的大有人在,他也没关系没后台,在这个工作必须要遵从分配,优先分配回原籍的年代,谁想回穷苦农村县城,谁不想留在省城?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韩金花就直说,他个子高长得好,看着体面,只要人勤快老实又有上进心,找个省城有本事的姑娘就行了。
于是,遗传了韩金花心眼子的沈成山,就想方设法,用尽手段,攀上了秦家独生女,秦菘蓝。
在沈成山和秦菘蓝处对象,以及后来结婚,一直到秦家出事之前,沈有粮和韩金花这老两口,都表现得极其通情达理,别说乡下了,就是城里这样通情达理,对儿媳妇好的公婆都不多见。
但秦家出事之后,就不需要再伪装,什么嘴脸都出来了。
沈家老二沈群山,老实木讷,缺心眼,一把子力气只会干农活,反正就是个农民的命。
韩金花就总是夸老二媳妇给沈家生了长孙沈显宗,是沈家功臣,总之就是叫老二家的觉得,他们家对沈家特别重要。
老三沈青山,学习上比不得大哥沈成山聪明,但为人处世比二哥沈群山要灵性得多,身体有些瘦弱,做不来农活,他就一直说以大哥为榜样。
所以二哥早早辍学干活,他一直在读书,哪怕读的也不好。糊弄着读完高中他也不回来,愣是也学着大哥,凭借一副好相貌和好口才,找了城里姑娘张玉茹。
这年代的农村户口转城市商品粮户口可不是那么好弄的,工作当然也不是好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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