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没什么没什么!”清风连忙摆手,转移话题,“对了小师兄,陛下不是召师伯与你前去觐见吗?怎么只有你出来了,师伯呢?”
“师傅还在营帐内与陛下议事。”苏衡本不欲多言,突然想起清风消息灵通,知道不少八卦,便问:“你可知道宸妃娘娘?”
“当然知道啊!这可是陛下的生母!”清风想也不想地回道。
“生母?陛下的生母不应该是太后吗?”苏衡微微讶异。
清风闻言瞪大了眼睛:“小师兄你该不会不知道‘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吧?”
“什么‘狸猫换太子’?”道玄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清风的气,好奇地插话道。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茶坊里的说书人就曾经讲过这个故事啊。我记得有段时间开封城里每间茶坊的说书人都爱将这个故事,可火了。不过,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没人讲了。”清风摸摸下巴。
“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讲快讲!”道玄急得跺脚。
“别急嘛,是这样的……”清风将一段皇家的陈年往事细细道来。
原来,当今天子的生母并非章献太后刘娥,而是李宸妃。李宸妃原是太后的侍女,忽一日梦见仙人降世,化为胎儿飞入自己腹中。先皇赵恒先后夭折了好几个皇子,闻此消息大喜,命李宸妃侍寝。不久,李宸妃果然有孕,生下六皇子赵受益,也就是当今天子赵祯。
六皇子甫一出生,先皇便将他抱给了刘娥。当时的旨意是,刘娥因为皇家绵延子嗣有功,升为德妃,侍女李氏因服侍德妃产子有功,被封为崇阳郡君。这便是民间“狸猫换太子”故事的由来。
后来先皇驾崩,皇太后刘娥临朝称制。李氏,当时位居顺容,被派去永定陵,为真宗守灵。明道元年,李顺容病重,刘娥晋封李氏为宸妃,遣太医探视。谁知,在册封当日,李宸妃便驾鹤西去了。
当今天子一直以为刘娥便是自己的生母,直至明道二年,皇太后病逝,天子才得知当年的真相。可惜,李宸妃早已仙去。天子未能在生母膝前尽孝,悔恨不已。
“怎么偏偏这么巧?刚晋封完就去世了?那位太医也太没用了。”道玄嘟囔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病入膏肓就不回来了吧。”清风耸耸肩。
也许,不是巧合呢?苏衡垂下长睫,掩住眸中的神色。他已经从贵生道人与天子的对话中得知,当年那位在李宸妃临终前为她诊病的太医,正是当时的太医丞,他的师傅——唐慎微。
不过,师傅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他也无从知道了。医术再精湛的大夫也无法令亡者复生。逝者已矣,生者惟有节哀。
祈雨法会次日,雷公鸣鼓,雨师起舞,滂沱大雨下了好几日。汴京城中处处洋溢着欢欣的气息,人们奔走相告:“下雨咯——下雨咯——”
在“哗啦”作响的雨声中,苏衡收到了来自杭州的信。
范仲淹于去岁调任杭州知州,江浙一带闹饥荒,他近来一直在忙着救荒赈灾。祈雨法会之后,天降甘霖,范仲淹这才得空稍事休息,给苏衡写信。他已经听说了苏衡开办苏氏养生馆一事,写这封信主要是为了道贺。
但苏衡通篇看下来了,却皱起了眉头。范爷爷还是老样子,只报喜不报忧。若不是他同时还收到范纯祐的信,还真被骗过去了。明明前些时日因为劳累过甚,旧疾复发,在床上了躺了数日才有力气起身,在信中却对此只字不提。
思及此处,苏衡铺开信纸,提笔开始斟酌字句,试图劝范仲淹回京养病。
去岁范纯祐陪同二弟范纯仁和三弟范纯礼进京,如今范家兄弟却唯有范纯礼仍留在京中。范纯仁虽然在去年春闱中高中进士,被授官武进县知县,但由于当时范仲淹突发恶疾,武进县又远离双亲,为了方便照顾老父,范纯仁毅然决定辞官不赴,回杭州为范仲淹侍疾。一直随侍范仲淹身侧的范纯祐自不必说,也一同回杭州去了。
唯独范纯礼被两位兄长劝着留了下来,凭借父荫入朝为官,担任秘书省正字,平日里负责雠校典籍,刊正文章。这个工作不算特别忙,范纯礼偶尔还会来苏衡的养生馆享受推拿。
若是范仲淹愿意回京安养,一家人便可以在开封团聚。而且苏衡在皇建院街的养生馆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大约等到秋风起时,就能正式开馆营业。届时,范家父子若在京中,也方便来馆内疗养。
“小师兄,你在忙吗?”苏衡写好两封回信,刚放下笔,就看见清风两手扒着药房的门扇在探头探脑。
“何事?”苏衡一边说着一边讲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
“得胜桥郑家油饼店的东家郑大郎找你!说是听说我们这儿有治腰痛的杜仲膏药贴,想买一些回去。”清风老实转述道。
郑大郎?苏衡将回信压在一本厚厚的药草汇编下,起身往会客室走去:“知道了。”
得胜桥郑家油饼店是开封城名气响当当的饼店,生意红火到店家每天要用二十几个灶来炸油饼。即使这样,店门前排队的人依然很多,供不应求。
郑大郎虽然收了几个徒弟,但是他每日仍亲自动手炸油饼,专门卖给饼店的老顾客们,因为这些老顾客们还是最熟悉也最喜欢郑大郎的手艺。
但郑大郎毕竟上了年纪,有些力不从心了,还因此落下腰痛的毛病。他听一位老顾客说欧阳相公也曾患腰痛,是五岳观的苏道长给开了膏药贴治好的。于是,郑大郎便找上了门。
“郑大郎,杜仲膏是治疗寒湿腰痛的,你的腰痛是劳损成疾,杜仲膏并不适用。哪怕用了也收效甚微。”郑大郎一见到苏衡就求购杜仲膏,苏衡为他诊断过后,发现郑大郎的腰痛与当初欧阳修的腰痛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那我这腰痛适合什么膏贴?”郑大郎这几日被腰痛折磨得要死要活,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用上据说能根治腰痛的膏药贴。
“稍候。”苏衡说着,提笔写下一道药膏的配方,让药侍去药房按方抓药,然后熬煮成膏。
“我已经让人去熬制骨刺消痛膏了,请三日后来取。届时请将骨刺消痛膏敷贴于腰椎处,每七日贴一次,四次后劳烦再来复诊。”
“好好好,多谢苏道长。三日后我一定来取。”郑大郎连连道谢。
“馆主,骨碎补没有了。我问负责采购药材的管事,听说是因为近日接连下暴雨,供应骨碎补的药铺没来得及收药,新晒的一批骨碎补全部被雨淋坏了。最快也要等十日后才能采购。”去药房拿药的药侍又小跑着匆匆折回来了。
“啊?还要等十日?”郑大郎苦着脸问道,“不知苏道长可有暂时缓解疼痛的法子?我这腰痛得我觉都睡不好,三日还能忍一忍,十日真的太久了。”
“这样,我替给您推拿一下,可以缓解疼痛。”苏衡提议。
“推拿?”,郑大郎猛然想起什么,跌足叹道,“我听我小徒弟说过。他说大相国寺南开了家苏
氏养生馆,那什么‘推拿’特别舒服。原来那养生馆是苏道长开的,还能缓解腰痛!早知我也抽空去体验一下了。白白忍了这么些天!”
等苏衡亲自为郑大郎推拿,郑大郎终于能理解小徒弟说的“飘飘欲仙”是什么感觉了。他原先还当是小徒弟在吹牛呢。有这好去处也不晓得带师傅一起去,不孝徒!郑大郎在心中给他小徒弟记了一笔。
从这日后,郑家油饼店的郑大郎也成为了苏氏养生馆的常客。他不但自己来,还时不时带着他的老顾客们一起来,倒是为苏氏养生馆招揽了不少死忠的客人。
帘卷西风,黄花空瘦,萧瑟的秋意很快席卷了整座开封城。正是这样秋高气爽的季节,位于皇建院街的苏氏养生馆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开业首日,苏氏养生馆门前静悄悄的。当初大相国寺南的养生馆开业,鞭炮齐鸣,传单飞舞,童声起伏,揽客招财,煞是热闹,与皇建院街这家的开业景象可谓形成鲜明对比。
但这正是苏衡想要的的效果。皇建院街的养生馆目标客户群是高官显贵,走的是高端路线,若是门口成日跟菜市一般闹哄哄的,那才不像样呢。
因此,开业首日,只有拿到了苏衡提前送出的邀请函的客人,才能够进店体验。邀请函一共只有十张,因为皇建院街养生馆每日只接待十位客人。
而今日的十位客人中,光是范氏父子,便占去了四个名额。
第113章 第113章开馆营业
“陛下,臣听闻陛下有意授张尧佐三司使之职?”包拯面沉如水,领着一群言官气势汹汹地站在赵祯面前,大有一言不合就激情进谏的架势。
赵祯在心中苦笑,暗叹:唉,又来了,面上却只能温和笑笑,点头承认了此事。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赵祯一点头,这可了不得,一下子把以包拯为首的一群言官给点着了。反对的谏言一声要比一声高,险些把崇政殿的屋顶给掀翻。
赵祯听了满耳朵的“外戚擅权”“贵妃干政”,虽然他下令时,对朝中言官的反应有所预料,但是这凶猛程度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不就是任命爱妃的伯父为三司使么!自己贵为皇帝,想让自己心爱女子的家人得个一官半爵,竟也如此艰难。
言官猛如虎啊!
“好了,那朕改任张尧佐为淮康军节度使,包爱卿意下如何?”赵祯耐着性子,好气温声地征求包拯的意见。
熟料,包拯等谏官反对得语法激烈:“万万不可!还请陛下三思!”
“节度使不过一个粗官,为何不可?”想法屡屡被包拯等人否决,哪怕赵祯脾气再好,也有些恼怒了。
“太祖、太宗均任过节度使一职,此官尊贵,如何能算粗官?”包拯也激动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离天子更近,滔滔不绝间,唾沫星子都喷到赵祯脸上。
赵祯顶着一脸的唾沫:“……”
跟在包拯身后的唐介、吴奎等谏官也纷纷躬身力谏,末了,还异口同声道:“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赵祯默默用龙袍拭去脸上的唾沫,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道:“……朕知道了,就依你们所言。”
张尧佐一事暂告一段落,包拯等人见目的达成,纷纷告退。徒留赵祯在殿中望着包拯等人离去的背影,郁闷不已。
“希仁兄,你方才激动之下,险些冲到陛下跟前了。得亏陛下宽仁,不计较你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吴奎走在包拯左侧,目露揶揄之色。
“希仁兄立场坚定,不像某些人,一听陛下称任命张尧佐为三司使乃中书省的提议,便骤然息声。若非后来看出端倪,知道此乃陛下的主张,陛下不过是推在中书长官头上,以避言官,某些人怕是要临阵倒戈了。”唐介冷哼一声。他留着一小把山羊胡子,打理得干净整齐,端是一副板正严肃的模样。
吴奎闻言,变了脸色,冷声质问:“唐子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说某些人,又没指名道姓,你这般激动作甚?”唐介淡漠地扫了吴奎一眼。
“你!”吴奎正欲发作,却被包拯拦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陛下已经收回成命了,我们自己人怎么反倒闹起内讧了。”包拯伸出两手,把一左一右的两人安抚住。
“嗯?此处怎么开了家铺子?我记得这是张贵妃之兄,张化基的产业吧?”行至皇建院街,包拯发现新开张的一处铺子,眯起眼道。
“不错,是张化基的。”吴奎博闻强记,凭借超群的记忆力,十七岁便高中进士。既然他也说那铺子是张化基的产业,那百分百不会错。
“虽是张化基的,但已于去岁租了出去,月租三十贯。”吴奎补充道。
“三十贯?皇建院街一带的铺子月租少说也得四十贯,以张化基那贪财的性子,他不出价五十贯一个月就算不错了。”唐介冷哼道。
“这的确反常。”包拯陷入沉思。
“我们不如进去看看,我倒挺好奇这店家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令那爱财如命的张化基低价将这铺子租给他。”吴奎饶有兴致地提议道。
唐介不置可否,包拯便作主领着两人往那铺子走去。近前细看,发现上头牌匾上提了五个大字——苏氏养生馆。
“苏氏养生馆?莫非与大相国寺南的那家是同一人开的?”吴奎突然出声道。
“什么大相国寺南?你在说什么?”唐介皱了皱眉。
吴奎本不欲理会唐介这个古板,但转头看见包拯也投来询问的神色,顿了顿,只好道:“几个月前大相国寺南边新开了家铺子,也叫‘苏氏养生馆’,听说提供什么推拿服务,二十文一刻钟,因为不贵,很多市井小民都爱去。”
“很多人爱去?可是这一家门前却冷冷清清的,生意好似不大好啊。”包拯道。
三人正欲入内,却被在大门处负责迎宾的一位药侍拦住:“抱歉,本馆今日接待的客人已满。几位若是想入内体验我们的养生项目,可以领一个号码牌提前预约。明日的号还剩五个。”药侍说着,捧出一个银盒子,里头装着五枚青玉质地的方牌,上头分别写着‘伍’至‘拾’的数字。
“你们这店分明没什么人,怎么就满了?”原本只是对这个馆主有些好奇,现下被药侍拦住,口口声声说什么要“预约”,吴奎逆反心理上来了,非要进去看看不可。
“馆主有令,本馆每日只接待十位客人。实在抱歉。”药侍态度恭敬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决,没有丝毫转换的余地。
“你们这养生馆,是做什么的?”唐介板着脸问。一日才接待十位客人,铺租每月却要三十贯,这馆主总不能是倒贴钱做买卖的吧?
“这是本馆提供的养生项目还有价目表,几位大人请过目。”药侍见包拯三人没有领取预约牌的意向,默默将银盒收了起来,转而取出三本册子。
唐介原本因为怀疑这养生馆的馆主与张化基有交好,因此一直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这家铺子,但等看到这本册子,眼神突然一变:“这封面是范公的亲笔题字?”
“不止呢,首页的词作,
是欧阳永叔的手笔。“吴奎翻开一页,惊叹道。
“那词作背面还是司马君实的贺文。”包拯的眼神闪了闪。
三人心下惊异,手下飞速翻阅着苏氏养生馆与其说是“价目表”不如说是宣传册的册子。除了封面的题字,首页的贺词与贺文,里头每一个养生项目名字后面,都附上了一首小词。这些词作者不是文坛大家便是朝中重臣,每一个名字搬出来,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能引得这些词作者的追随者们纷至沓来。
晏殊、庞籍、富弼、韩琦、苏洵……嗯?这个苏洵是谁?
包拯翻页的手顿了顿,没听说朝中有这号人啊。这般想着,包拯用眼神询问三人中记性最好的吴奎,吴奎也无声摇头。
“这个苏轼、苏辙又是谁?这两首词——虽然稍显稚嫩,但灵气十足,尤其是苏轼的这首《定风波》,诙谐有趣,把药膳的妙处一一道来,读来如同酣畅淋漓。”相公们词作自是一等一地好,但后面苏氏三人的词作中,唐介对这个叫“苏轼”的词作倒是颇为喜爱。
“回大人,这头一个乃馆主生父的名讳,至于苏轼与苏辙——他们是馆主的二弟与三弟,一个年方十五,另今年才十二岁。”药侍笑眯眯道。
唐介吃了一惊,一手抚上了自己的山羊胡子:“倒是两个好苗子。”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听见有人有说有笑地从里头出来了。包拯等人循声望去,发现竟是不久前才回到京中的范仲淹。走在范仲淹身旁的人比较面生,三人都不认得,但看他的着装打扮,应是一位道长,只是相貌未免过于俊得有些过头了。两人身后跟着范纯祐、范纯仁与范纯礼,三人都知道,那是范公家的儿子。
这位俊逸的道长是什么来头,竟能与范公并肩谈笑。莫非,他就是苏氏养生馆的馆主?只一个照面,三人的心中就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地向范仲淹拱手行礼:“不曾想竟能在此遇见范公,实在有幸。”
“这汤池子泡得我浑身舒坦,舒服!嗯?你们堵在这儿作甚?”庞籍挺着大肚子从后面走出来,探头一看,发现是包拯三人,“哟,包知谏,你们几个也来了。不过嘛,今日客满了,你们来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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