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道医 第85章

作者:天雨欲晴 标签: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苏轼与茯苓儿下意识地把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怯生生地讨好——

  “阿兄~~~”

  “喵~~~”

  苏衡不为所动,冷冷对苏轼道:“你的蜜林檎没了。”

  “不要啊阿兄,我再也不敢了——”苏轼发出凄惨的叫声。

  “还有你”,苏衡不理会苏轼的哀嚎,垂

  眸看着眼巴巴试图装可爱的茯苓儿,“撒娇也没用,你的小鱼干也没了。”

  “!!!”茯苓儿难以置信地瞪圆了本就溜圆的猫瞳,似被无形之物击倒一般,像片绝望的落叶似的缓缓倒下。

  不欲理会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一人一猫,苏衡心头如今压着一件事,根本没心情陪这俩活宝胡闹。

  “轸儿,你随我来一下。”思及怀中之物,苏衡便神色复杂。但在苏轸看过来之前,他强行忍住,收敛了神色,又恢复了一副淡淡的模样。

  “好。”苏轸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兄长的信赖,仍旧乖乖地跟了过去。

  “阿兄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苏轸一路跟着苏衡来到后花园,白石子铺就的阳鱼上,杏林如喷火蒸霞,开得绚烂。此处安静,除了苏衡与苏轸兄妹二人,再无旁人。见苏衡迟迟不语,苏轸只好主动问道。

  “去岁,阿娘曾问起你的婚配之事。”

  苏衡语气平缓,苏轸闻言却立时羞红了脸颊,那一抹飞红的娇羞,惹得半园的红杏都顿生妒意。

  “阿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苏轸低下头,两只手反复绞弄着自己的帕子,似乎突然间被上头的绣花吸引住全部注意力。

  “你在眉州……”是否有心仪之人?苏衡斟酌半晌,见苏轸害羞,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转而道,“眉州虽好,但天下才俊泰半汇于京中,阿妹闲时不妨随阿娘多出去走动走动。虽说子女婚姻一事,少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心意。”

  苏衡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缓缓道:“苏家的小娘子,便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们家也养得起。”

  “嗯……”苏轸眼眶红了红,咬着下唇低低应了声。

  苏衡不再多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之才表弟寄了信来,这是你的。”

  苏衡话外之意很容易令人以为是程之才给苏家每人都写了信。但事实上,程之才只给苏轸寄了信。苏衡是有意说出这句容易造成误导的话的。程之才与苏轸虽说是表兄妹,但在这个时代,表兄妹成婚的例子数不胜数。两人如今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多多少少也该避嫌。程之才倒好,巴巴地从眉州寄封来,真是司马昭之心。

  对这位幼年丧母的表弟,苏衡深表同情。这位表弟人品、相貌、才学各方面目前看来还算不错。但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的家庭。生父刻薄寡恩,宠妾灭妻,继母贪财虚伪,内里藏奸。若是让苏轸嫁进了这样的人家,怕是要被欺负得骨头渣都不剩。

  但偏偏,苏轸与程之才两人青梅竹马,几乎可以说是一同长大。哪怕没有爱情,苏轸对这位表兄也有深厚的亲情。苏衡无法强行干涉,将程之才的信藏起或毁掉。就算这一封信可以毁掉,下一封,下下封呢?就算信件可以拦截,程之才这个么个大活人也拦不住。

  小儿女们都有叛逆心理,往往长辈越是阻拦,他们越是上头。思虑再三,苏衡还是将程之才的信交到了苏轸手上。

  “表哥的信?”苏轸接过来,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谢谢阿兄。”

  苏衡递信地时候留意观察苏轸的神色,见她如此,心中不由叹气。看来他那个表弟成日在他妹妹跟前转悠,还是起了些效果的。

  “唉……”苏轸原本在绣一只荷包,绣到一半,突然叹了口气。程氏问她怎么了,她又摇头道没什么事。

  除了莫名其妙地叹气,苏轸有时在后花园赏花,看着枝头红杏,还会突然捂脸笑起来。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程之才在信中写了什么,苏衡不得而知。但苏轸近来的怪异表现,若说与那封信无关,连清风都不会信。

  “咔嚓”,苏衡一时手重,将手中的人参根须给折断了。就是一封信,竟还能将他阿妹的魂都给勾走。这个程之才到底在信中写了什么,还真是小瞧他了。

  但偏偏,苏衡只记得三苏的事情,对历史上苏八娘的婚配并无印象。若是记得,苏衡也不至于如此烦心。若是他前世那位好友在,他定然能将答案脱口而出。可惜他前世只潜心钻研医术,对其他杂事并不关心。

  看着手中的人参断须,苏衡蹙眉沉思。倏地,他记起曾在**术杂书上看到过一种香料配方。那香叫做“黄粱梦”,有助眠之效。传说,上好的黄粱梦香,有极微小的概率能令人梦见前世今生,联结过去与未来。

  正好苏轸近来也有些失眠,就算传说为假,但助眠的功效总归是真的。想到做到,苏衡立即放下人参根须,开始研制起黄粱梦香。

  另一厢,程氏见女儿近来表现怪异,心中起疑,便将苏轸喊去房中细细盘问。一问之下,程氏才知道原来是亲侄儿给亲女儿写了信。

  程氏原要生气,但是郭氏临终前的音容笑貌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想起郭氏的遗言,程氏沉默了。

  “阿娘?”苏轸见程氏久久不语,神色来回变换,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轸儿,你实话告诉阿娘,你觉得你二表哥如何?”程氏终于开口。

  “……挺好的。”苏轸的声音细若蚊蚋。

  程氏听清了,说道:“轸儿,你抬起头,看着阿娘。你想好了吗?”

  “我不知道……”苏轸抬起头,一双明媚的杏眼里满是迷茫。

  “傻孩子”,程氏将苏轸抱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发顶,柔声道,“不着急,慢慢想。”

  “嗯!”苏轸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重重点头。

  纱帐低垂,暗香渐起。卧房内,寂然一片。

  床榻上,苏轸紧闭双眼,神思陷入沉沉的睡梦中。似有幽香在跟前引路,恍惚间,她落入一片星湖。溺水般的感觉自胸腔涌来,她在窒息中昏迷过去,陷入更深一层梦境中。

  “不,不……不要……”苏轸在榻上发出声声梦呓,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额角的汗水已浸湿鬓角。

  潮红袭上苏轸的脸颊,背部也被汗水湿透,她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昏沉沉地,身上也热得发烫。

  直到天色晴明,程氏进屋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连忙快步走至床边,抬手探了探苏轸的额头,烫手的温度又令她立时皱起眉头。

  这是发高热了。程氏忙扬声让采莲去将苏衡带来。好在家中还有个会治病的大夫,让衡儿替他阿妹看看,开一剂退烧药,大抵便没事了。

  程氏如此想道。

  

第133章 第133章樱桃沙冰

  入夏之后,园中红杏渐次凋零。一场夜雨过后,残红满地,空枝茫然,对着天空叹息。

  苏轸仍旧坐在杏树下的石桌旁,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从青神寄来的书信,只觉上面的字句仍是那些字句,她的一颗心却仿佛已历经千疮百孔,不复悸动。

  前几日她于睡梦中突发高热,是兄长用银针为她退热,她这才从梦魇中回魂醒来。

  那的的确确是一场漫长而绝望的噩梦。梦中,她早早嫁入程家,成为二表兄之妻。然而,公婆不喜,处处严苛以待。二表兄身为她的丈夫,却不敢挺身相护。成婚次年,她艰难产下一子,却也因此身患

  重病。爹娘心疼她,接她回眉山治病。那是她生前最后一段快活的时光。

  病情甫一好转,青州的公公婆婆便来兴师问罪。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她为人儿媳,不尽孝道。婆婆甚至抱走了她耗尽心力才产下的独子,不让她亲自喂养。

  她在家中原是爹娘的掌中明珠,花一样娇艳的女孩儿。嫁入程家后,她却被逐渐吸干了养分,不复明艳,走向枯萎。回到程家后,她旧病复发,含恨而死。

  她的离世,成为苏程两家无法弥合的裂缝。阿父怒极攻心,宣布与程家断绝关系。苏程两家从此成为仇家。

  阿娘身为程家的女儿,夹在中间极不好受。没过多久,阿娘也因郁郁寡欢,情志不畅,早早离世。

  苏轸当时被一缕异香牵引着,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自己的一生。然而随着意识的苏醒,梦中情形,她已然忘了大半,仿佛被雨水浸湿的绢花,起初淋漓透彻,随着水汽被蒸发,那场梦就如同雨水般,渐渐了无痕迹。

  大梦一场,恰然全空。

  如今,苏轸只能依稀记得一些破碎的片段。但是梦中那些痛苦、挣扎、绝望、死寂的情绪仍旧影响着她。

  垂眸再看手中的书信,苏轸感觉自己与从儿时积累至今的感情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纱,再也看不真切。

  漠然将信纸折起,收回信封中。苏轸心想,她大概再也不会再打开它了。

  “轸儿,该用暮食了。”苏衡站在花园小门处唤她。

  “嗯!”苏轸干脆利落地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家兄长,长长的裙摆在石子路上旋出一朵鹅黄的布花。

  “阿兄,这个给你。”苏轸将那封看了无数遍的亲笔信递给苏衡。

  苏衡神色一顿,对上苏轸的视线,蓦然明白了什么:“好。”说罢,动作丝毫不轻柔地将那封信折起,塞入怀中。锁进衣橱吃灰去吧。

  开封城的五月总是热得让人窒息。若是没有消暑解渴的饮子,简直要活不下去。

  好在东京不愧是东京,在盛夏时节各式各类的冰雪爽口之物便纷纷在大街小巷、桥门市井冒泡了。除了最廉价也最常见的冰雪凉水,还有雪泡豆儿水、冰雪团子、雪泡缩脾饮等等冷饮,爽口解渴的吃食则有芥辣瓜儿、爽脆白桃、多汁金桃、小瑶李子、红菱沙角儿、生腌水木瓜等等。

  行走在巷陌路口,还能不时遇见富庶人家派出家中仆役,向囊中羞涩之人免费派发暑药

  与冰水。

  宫中自然也少不了消暑的冰雪之物。赵祯最喜食樱桃沙冰。御膳房将那干净可食用的冰块捣成绵密的冰沙,浇上粉得发红的樱桃汁,再搅拌均匀,堆成一座樱粉冰山。再将剩余樱桃去核,取果肉切成果碎,自上而下倾倒在冰山上。最后,再淋上几勺金黄的花蜜。一碗樱桃沙冰便做好了。

  每逢盛夏,天子总要点上一碗樱桃沙冰,作为饭后消暑的点心。然而,天子脾胃并不好,贪食冰冻之物的后果就是会闹肚子疼,一闹便整宫都不得安宁。圣人因此忧心忡忡,每年都会亲自婉言劝阻天子少食沙冰。然而天子前头答应得好好的,过了没多久又开始嘴馋。

  这不,今日天子与圣人一同用膳。曹皇后留心观察,见桌上并无冰雪寒凉之物,稍稍放下心。没成想,饭罢撤席,有侍从低眉敛目,捧着一碗熟悉的樱桃冰沙进献御前。

  曹皇后脸色微变,故意道:“官家答应了苏医官,不过食生冷寒凉之物。这碗樱桃沙冰,莫不是官家体贴臣妾,特意为臣妾点的吧?”

  赵祯微微尴尬,面上却不显,只挥挥手让侍从退下,这才转头对曹皇后道:“朕已有七日不曾食冰,今日炎热,沙冰解暑,不若你我二人分食之。”

  “官家……”曹皇后还欲再劝,但天子已面色愉快地拿起银勺开始享用面前的樱桃沙冰。

  高高的一座樱粉冰山,很快便被赵祯吃掉了山头。

  “报——苏医官求见——”内侍尖细的传报的突然响起,吓得赵祯一个激灵,手中银勺没拿稳,掉进了冰碗里。

  “先让他在外候着,过会子再进来。”

  赵祯急急忙忙把吃剩的樱桃冰沙整碗端起,放入曹皇后手中,随后用帕子胡乱抹了抹嘴角,理了理龙袍,端正坐好,这才极为稳重地道:“让苏医官进来吧。”

  “是。”

  今日轮到苏衡来为天子请平安脉,他不慌不忙地步入殿中,鼻尖微动。空气中残留着樱桃与花蜜的甜味与冰雪的凉意。

  “参见陛下。”苏衡沉静如水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曹皇后手中的樱桃沙冰上,旋即又挪开了。

  “免礼。”赵祯努力板起脸,以掩饰偷食冰雪的心虚。

  苏衡不动声色地为天子把脉,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赵祯暗中松了口气,等苏衡诊脉结束,平静离去,他立即从曹皇后手中抱回了沙冰,让

  内侍换了把银勺,又开始愉快地享用起来。

  “官家——”曹皇后无可奈何地叹气。

  正在赵祯吃得高兴之时,苏衡却去而复返了。

  盯——

  苏衡不语,只神色平静地盯着天子。

  赵祯没想到自己偷偷吃个沙冰,明明已经很谨慎了,还是被苏衡发现端倪,捉个正着。

  “小苏啊……”赵祯尴尬地放下冰沙,试图辩解,然而“人赃并获”,辩无可辩,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陛下唤臣何事?”苏衡面无表情道。

  “……今日伏天,炎热异常,沙冰消暑,吃一些不妨事。”赵祯又搬出应付曹皇后的理由。

  “一碗沙冰,于旁人或许不妨事,于陛下而言却是极伤身之物。臣已多次提醒陛下,陛下肠胃虚弱,禁不住冰雪寒凉之物的刺激。陛下当时分明亦答应微臣不过食生冷,如今何故食言?”苏衡冷声道。

  “不过一碗沙冰,能有什么事。小苏你啊,莫要太较真。”赵祯硬着头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