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逢春时 第34章

作者:青青柠糯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重生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望着门外雨水形成的雨幕,裴玄倏然瞪大了眼,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好,得?去花溪村一趟!”她?提剑就要推门往雨里?冲。

  容栀愕然,急忙拔高了音量呵止道:“阿玄,回来!”

  “县主,”裴玄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有些?凄厉,“阿花、死掉的那户男子,甚至整个花溪村,可能已被瘟疫染遍了。”

  容栀又气又急,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多了几分?薄怒:“你现在去难道就能止住瘟疫吗?冲动行事,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说着,她?用了狠劲,一把将裴玄拽回屋内,高声唤回廊外候着的流云:“快去拿葛布来。”

  雨声太大,流云没?注意到两人的争执,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茶水打翻了。她?拿着葛布一走进,就瞧见裴玄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在往下滴水。

  丝毫没注意到裴玄肃然的表情,流云还?觉着她?这?副样子挺好玩,捂着嘴在一旁打趣道:“淋了这么大雨,成落汤鸡了吧。”

  “闭嘴。”容栀揉了揉太阳穴,随手就将葛布甩到了裴玄脑袋上。

  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当这里是镇南侯府还是育幼堂。

  流云后知后觉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登时不敢插话了,只沉默地拿下罩在裴玄脑袋上的葛布,替她?细细擦拭头?发。

  “是不是瘟疫尚没?有定论。”前世沂州瘟疫蔓延还?在五年后,而且并非从城外起?源,反而是沂州的世家里?先有人病倒。

  “这?件事不算你的错,”容栀瞥了眼靠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地裴玄,软了语气宽慰道:“明日一早我便会随亲卫去探查,你先别着急。安心在府里?养着,如果真是瘟疫,你同那日一起?的女大夫两人,都有被传染的可能。”

  裴玄慌张地用葛布捂住口鼻,向后退了退,避开流云:“对,对,你们离我远点,别被传染了。”

  “你躲什么,”流云拽过葛布,不由分?说重新?帮她?擦拭头?发,翻了翻白眼:“我俩同睡一屋,你要是染了瘟疫,我现在远离你有什么用。”

  容栀秀眉微蹙,颇有些?哭笑不得?。事情尚未定论,裴玄就如此草木皆兵,真不知是该夸她?有防范意识还?是数落她?一惊一乍。

  “天色已晚,你们俩都回去吧。”容栀剪掉一截燃尽的灯芯,待火光更明亮了些?,又重新?用毛笔在舆图上圈画起?来。

  哪知裴玄不愿走,膝盖一弯又要跪,容栀一个眼神投去,流云就心领神会地伸手扶住了裴玄,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叫柴房给你烧一壶热热的水,你好好洗一洗,可别再生病了。”两人亲昵地挽着,身影缓缓穿过回廊消失不见。

  书?房内终于清净了些?,容栀给自己沏了壶浓茶,颇有种整夜不眠的意味。舆图上画的是大雍朝的部分?地形官道。能治瘟疫的半夏从陇西加急运往清河,走官道少说也要一月余,实在赶不及。走水路,从长江转沂水,河面上有水匪,如果被抢劫,再运输一次也迟了。

  她?圈出两条路,却迟迟举棋不定。这?场瘟疫存在太多变数,隋阳君主车驾已至清河郡内,不日便能到沂州。若是沂州在辞花节动乱,京城那便必然参上阿爹好几本。

  已是亥时,瓢泼般的大雨却丝毫没?有停歇之意。容栀越想越烦闷,如今境况算是意料之外,进退两难。

  此般轰鸣之夜,也不知谢沉舟睡了没?有。他手上因?练剑磨的那些?血泡,如若没?有及时处理,可能会发炎。

  容栀盖灭了烛火,撑着油纸伞便一脚踏进雨里?。

  ………

  谢沉舟确实已经睡下,刚解了衣带,门外便传来裴郁的禀报声:“明月县主正?往扶风院而来。”

  他眸中疑惑一闪而过,而后抿了抿唇,正?欲重新?穿好衣裳,拢到一半时却忽地顿住。

  谢沉舟低头?看了会,把衣襟扯到刚刚好的弧度,慢条斯理地闲闲躺回了榻上。

  夜雨里?的扶风院昏黑一片,被笼罩在无?边的寂寥中。这?里?只谢沉舟一人居住,容栀问过,他说不需要旁人伺候,便只叫了小厮每日扫洒一次。

  容栀驻足站在房门前,抬起?手的却迟迟没?有敲响。屋内没?燃着灯,似是睡着了。深夜扰人清梦,实在是有些?可恶。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吱呀,”容栀方一转身,身后房门已被谢沉舟从里?面推开。

  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发冠也拆了,一头?墨发就随意散乱在肩上,衣衫不整,里?衣领口大敞,她?目光略一向下,便能瞥见那白皙有力的胸膛。与白日里?的温润大相径庭。

  “县主?”谢沉舟似是不敢想象,又揉了揉眼,咕哝着嗓音。

  非礼勿视,容栀移开视线,自顾自收了伞,跨步便与他擦身而过进了卧房,“把衣服穿好。”

  他眼中闪过玩味的笑意,慢悠悠掩好门,才找了烛火点上。

  屋内只有一张木桌,还?是上次扶风院小聚用的那张,容栀一凑近,横竖觉着自己闻到了烤肉味。

  “可有淋湿?”他扯过床头?搁着的汗巾就要替她?擦发。

  容栀摇了摇头?,指指脚边裙摆,“只有衣角染湿,不必麻烦。”

  谢沉舟也不强迫她?,把汗巾放在她?膝盖上,便安静地坐在了木桌对面。

  “你怎么还?没?穿好衣裳?”容栀抬眼又撞见他的胸膛,只是这?次室内明亮,却能看见他衣衫下狰狞的一条疤痕。

  他唇边的笑意淡淡漾开,无?奈解释道:“伤口有些?痛,衣裳蹭着不舒服。”

  从前替他几次看伤都只在意肩胛处,容栀并未发现原来左胸心口处残留这?么大道口子。

  她?心下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愕然,而后越过木桌,勾住他的衣襟就往自己这?边带,“有人想杀你?”

  谢沉舟浑身一僵,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半边,他低笑一声,垂眸看她?:“县主这?是做什么?非礼……我?”

  “你要这?样算的话,”那她?非礼过的次数真是,数不胜数。

  容栀指尖抚过那道凸起?的伤疤——肉粉色的一条,离心口只有半根手指的位置。

  话还?未说出口,她?就被谢沉舟伸手捂住了嘴,生怕她?说出诸如此前“抱过,睡过”之类惊世骇俗的话。

  她?的瞳仁在烛光下黑白分?明,蕴藉着清浅的暖意。四?目相对时,他分?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谢沉舟松开了捂着她?的手,心底的涟漪却如同院子里?新?种的荷花池,在夜雨的击打下一圈一圈,层层叠叠。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容栀把油灯挪近了些?,颇有些?大公无?私般正?经道:“我帮你看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沉舟闻言眸光微暗,无?奈失笑道:“若是换成别的男子,你也会这?般?”

  她?未答,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想杀你。”

  谢沉舟先是一愣,而后似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容栀瞬间哑然,他那委屈巴巴的眼神,就差直接控诉说,想杀他的人是自己了。“如今我可没?对你动杀心。”

  谢沉舟也不再逗弄她?,把衣带系好,挡住了她?窥视的眼:“这?疤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不过是之前多次受伤,伤口扯开了又长好。反复多次便狰狞了。”

  “你深夜冒雨前来,想必有什么要紧事?”雨势急促,他大抵能猜到容栀为什么来。

  “伸手。”她?掌心里?握了一个白玉瓷瓶,草药清冽的气息从瓶塞中溢出,窜入谢沉舟鼻尖。

  谢沉舟依言照做,掌心中瞬间多了瓶冰凉的药膏。

  “这?是黎姑姑配的独门秘方,你练剑后挑破血泡涂在患处,就不会变成老硬的茧子。”她?从前拎杵磨药,掌心总是会被石杵磨破,黎瓷心疼得?不行,专门调配了这?个药膏供她?擦手。

  其实这?点小磕碰算不得?什么,他想。从前鬼门关走了多少遭,也不过是生死有命。可握着她?给的这?瓶药膏,他竟隐隐觉得?手心上的血泡还?……挺痛的。

  “多谢。”他把瓷瓶小心收好,神色温和?。

  容栀见状,这?才点了点头?,把刚才和?裴玄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裴玄那张充满倔强的脸庞,又浮现在她?眼前。容栀心中顿时感慨万分?,忍不住叹息道:"阿玄从前的父母究竟是怎样对待她?的?"

  "嗯?"谢沉舟挑起?眉头?,不明白她?怎的跳到了这?茬。

  “她?本该是个洒脱不羁的,却过得?如此谨小慎微。我不惩罚她?,她?反而还?不安起?来。那对夫妻定是每天都打骂她?。”容栀紧紧攥起?拳头?,煞有其事地总结道:“真不是东西。”

  “……”谢沉舟唇角的笑僵住,面色古怪。

  容栀困惑不已:“怎么不说话?”

  他该说什么。说她?口中的不是东西的东西,近在眼前?半晌,谢沉舟只得?承认了她?的评价,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县主所言极是。”

  似是不甘心,谢沉舟倏然抬眼,潋滟的桃花眼从她?脸上划过,意外地恶劣道:“裴玄胆敢欺瞒县主,不如把她?逐出侯府。”

  “好啊,”容栀短暂呆滞了一瞬,很快神色如常。她?唇角一勾就迎上谢沉舟的目光:“你同她?一道。”

  谢沉舟吃瘪,只得?改口:“我突然觉得?,裴玄罪不至此。”

  闹也闹够了,容栀还?惦记着正?事,认真道:“明日我会带亲卫去花溪村探查。”

  “好。”谢沉舟轻笑着点头?,示意容栀他知晓了。

  容栀陡然一愣,“这?可是瘟疫,我说我要只身前往,你不担心我?”

  她?还?以为,谢沉舟也会像裴玄一样劝她?,不要去趟这?浑水。

  他眸光微动,忽而挑唇一笑,伸手就拿过担在她?膝盖上,那块一动未动的汗巾。“我熏过香,是你最喜欢的朱栾。”

  容栀仰头?望着他,一时猜不出这?人起?身做什么,只顺着他的话随口道:“你每次凑近,我都能闻到。”

  朱栾香偏甜调,男子一般不太用,大多会选些?淡雅矜贵的熏香。初时闻到谢沉舟身上熏香时,她?还?真的有些?讶异。

  谢沉舟拿着汗巾的手扬了扬,眉尾不自觉挑起?,好整以暇地垂眸,“我说的是汗巾,不是我。”

  “……”她?怎么觉得?这?人刚刚就是故意给她?下套。

  他眼底笑意渐浓,却不多去提这?件事,只蹲下身提起?容栀的裙角,细细用汗巾温柔地擦去残存的水渍。

  “你要去花溪村,镇南侯同意了?”他嗓音轻柔,还?带着初醒的暗哑。

  容栀诚实地摇头?,“我没?告诉阿爹,有个词叫做先斩后奏。”瘟疫凶险,稍有不慎染上就是药石无?医,要不是她?前世有治疗的经验,她?也不敢冒然涉险。

  “那不就是了。”

  他发丝垂在肩头?,看起?来柔软极了,鬼使神差地,容栀挑起?一缕,在指尖缠绕成一圈。

  “很痒。”他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却始终没?有阻止容栀把玩。

  “无?论别人如何想,你都会去做。所以 ,我为何要劝你别去?”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同意。”谢沉舟把湿了的汗巾叠好,又耐心地替容栀理了理衣摆。

  “什么?”容栀拿舆图的手一顿。

  他自然地接过铺在桌上,霎时就瞥见被容栀做好标记的两条路。“你不是独自前往,我也会去。”

  容栀眉头?微皱,思忖须臾后,沉声道:“不可。多一人去花溪村,便多一分?风险。”

  况且,谢沉舟身体尚未痊愈,此前他在破庙里?饥寒交迫,若是感染了病症,痊愈难度比常人更大。

  谢沉舟也不生气,缓缓解释道,“我乃药铺掌柜,你若要调度药材,须经我手。”言罢,他指节轻敲容栀圈过的路线。

  同陇西商队的对接还?需要谢沉舟出面,她?只得?无?奈道,“你自己决定便是。”

  “水路还?是陆路,帮我选一条。”

  谢沉舟懒懒勾唇,语气端得?是漫不经心,“陆路需走上月余,等药材运到,县主恐怕要准备替整个沂州收尸了。”

  许是夜深了,谢沉舟也少了几分?温润的持重。他话虽说得?难听,但事实无?可辩驳。容栀垂眸半晌,哑口无?言。

  谢沉舟端详着面前舆图,视线却飘到了“京城”二字上。少顷,他眼眸微不可察地眯起?:“走水路。”

  容栀满脸疑虑:“江夏一带水匪众多,你没?想过会被劫船吗?”

  谢沉舟思忖片刻,又似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般徐徐道:“把那块黄铜令牌拿给姚肃。再不济,走江都那条水道,谢氏会派人一路护送的。”

  如若需要,悬镜阁也会派人沿路护送,同时得?两方势力相护,哪个水匪再敢来劫,那可真是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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