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柠糯
他竟意外地?启唇,主动接话:“从今以后,你想让它变成何种模样,就会变成何种模样。”
长钦一愣,显然未曾想到,谢沉舟会说?这般说?。不待他反应,谢沉舟已策马飞驰出去。
那身影意气风发?,带着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更?不乏对新王朝未来的自信。
“呵,口气倒不小。”长钦展眉一笑,嘴上虽不饶人,也策马跟了上去。
行至宣政殿,谢沉舟抽刀下马。看守的只有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在谢沉舟逼近的瞬间,早就吓得腿软:“陛、陛下在里面。”
谢沉舟并未为难他,直接推门而?入。
大?殿之上,尘嚣甚起。似乎许久都未曾有人扫洒,殿内霉味灰尘之气混浊一团,直呛得长钦捂鼻。
如殷严所说?,商世承哪都未去。他臃肿的身体无力地?陷在那把华贵庄重的龙椅里。
见到谢沉舟,他也只是耷拉着眼皮:“你来了?”
也不等谢沉舟答话,他扶着把手艰难地?站起身,拿起备好的圣旨:“这是罪己诏,朕知?晓,你最想要它。”
商世承已然苍老,呼吸声粗重杂乱,如同破败的竽笙。
谢沉舟站在原地?,嘴角是嘲讽的笑,并未接那圣旨。
商世承瞥了他一眼,眸光混浊:“朕没有别的诉求。你尊朕为太上皇,朕即刻退位。”
谢沉舟眯了眯眼,顿感无趣。那双冷戾的黑眸从商世承脸上划过?,而?后他阴沉道:“殷严,动手。”
瞬间,殷严从暗处步出。殷严抬手,寒光一闪,利刃直直没入商世承的胸口。
商世承瞪大?了双眼,嘴里涌出大?口鲜血,重重地?倒在龙椅旁。一代昏君,竟就这般结束了一生。
长钦心中唏嘘不已,盯着殷严的双眸却更?戒备。
谢沉舟淡声道:“殷严,还愣在那做甚?你可以回?悬镜阁了。”
可殷严却突然阴鸷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说?不出的诡异。
刹那间,大?殿四周涌出几十名刺客,手持利刃,将谢沉舟团团围住。
谢沉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并不慌张。甚至颇有些早有预料的意味。
长钦脸色骤变,抽出那把绯红断刃就直指向殷严:“你这是何意。”
殷严笑得张狂,“谢沉舟,我杀了商世承,但?可没准备让你当皇帝。这么多年,我潜伏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助你征战,可不是为了看你登上皇位,享受万民朝拜。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
谢沉舟鄙夷一笑,“这就是你说?的,为先?太子报仇?”
殷严厉声打断,眸光阴鸷又偏执:“我兑现承诺了!罪己诏在这,先?太子的冤屈已然洗清,我不欠他什么了!是他,是商世雍欠我的!”
见他这癫狂的模样,长钦恨得牙直痒痒,“我父亲是你陷害的,对不对?”
殷严愣了愣,向前?倾身许久,才恍然大?悟般狂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自以为屠尽赵氏满门,竟还有漏网之鱼。”
被他的笑刺痛,长钦瞬间怒不可遏。若不是被杀手团团围住,他早一刀结果?了这老贼。
谢沉舟的军士也涌了进来,数不清的剑将殷严围住。一时间几人僵持起来。
殷严笑得面目扭曲,整个人诡异又可怖:“赵紫棠,观你东躲西藏,真是教老夫心里痛快。当年,老夫为太子肝脑涂地?,而?他竟有眼无珠,重用?赵孝那个草莽武夫!”
他继续激怒长钦:“老夫略施小计,便让他背上通敌罪名。要怪,只能?怪赵孝太愚蠢!”
长钦恶狠狠道:“你!殷严老贼!今日我非手刃了你不可!”
殷严掏出最后一张底牌:“殿下,您可要三思。隋阳的命还在我手上,您不在意,明月县主恐怕未必也不在意。”
“说?得什么混话!”殿门被人推开?,商九思跨步而?入,指着殷严就怒骂道:“本?宫的命何时在你手上?”
身后,是被亲卫牢牢护住的谢怀泽和容栀。
“不,不可能?。”殷严有些不敢置信,“将她带出来。”
有杀手押解着一个装束同商九思一模一样的小娘子走了出来,殷严急切地?摘掉那人头套,险些没一口血喷出:“一群蠢货!”这抓的哪里是隋阳郡主。
就趁殷严分神之际,围着他的亲卫已然转至杀手身后,瞬间,两方战成一片。杀手很快被解决无几。
殷严显然已经疯魔,见一计不成,竟拔过?玉台上的宝剑,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就往谢沉舟那边冲:“狂妄小儿,受死罢!”
几人脸色俱是一变,容栀扬声道:“谢沉舟,当心!”
“雕虫小技。”谢沉舟勾唇一笑,故意愣在原处不动,手中暗箭已蓄势待发?。
可就在容栀未察觉时,谢怀泽竟不知?何时冲出护卫,朝谢沉舟身前?张开?双臂。
谢沉舟眼眸显然有一刻空滞,条件反射的他想避开?,可箭已飞出,来不及收回?。
只听见两声箭矢刺入□□的声音。谢怀泽和殷严同时被贯穿。
鲜血喷涌而?出,谢怀泽无力地?倒在地?上。
商九思身体先?一步反应,跑过?去就胡乱地?捂住他身上血洞:“谢怀泽,你这是做甚!你疯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殷严不是谢沉舟对手。他偏要上去挡这一剑。
商九思胡乱按伤口,血愈发?渗出。容栀一把上前?将她拉开?,朝谢怀泽道:“你先?别说?话,莫浪费力气。”
容栀手也止不住地?抖,摸出一堆瓶瓶罐罐,把能?用?的全都一股脑抖在了谢怀泽身上那血洞。
然而?伤口太深,命中要害,谢怀泽身体刚痊愈,此刻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脸上抽离:“县、县主……我无碍。”
“阿……”他本?能?地?想喊阿醉,却又倏然想起,容栀同自己偶然间提起过?,谢沉舟最讨厌旁人唤他商醉。
谢怀泽改了口,身下污血越聚越多,他气息愈发?无力:“殿下……我想同殿下……说?句话。”
谢沉舟抿了抿唇,显然还未从茫然中抽离。他既不解于?谢怀泽的挡剑,更?不解于?谢怀泽为何要多此一举。
本?能?地?,他是排斥谢怀泽的。一想起这张脸,他就会不断记起,在谢氏被折磨的日日夜夜。于?是谢沉舟顿在原地?,只垂眸不去瞧血泊中那人。
商九思着急道:“皇兄,您愣着做甚!”
容栀并未催促他,只是把了脉,又检查过?谢怀泽的瞳仁,而?后抬眸冷声道:“谢沉舟,他瞳孔已经涣散,没有多久了。”
身后,谢沉舟紧了的拳松了又握。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步步走近,蹲在谢怀泽身前?。
他眸光沉黑,教人猜不出情绪:“谢怀泽,你以为我会感谢你么?”
商九思心急如焚,俱是不解:“都什么时候,皇兄还说?这些!”
谢怀泽却释怀般,缓缓扯唇笑了:“殿下,不,我该叫您陛下……不用?感激我,恨、恨我很好。”说?几句,他就要大?口大?口喘气:“我还记得,第一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谢沉舟闻言,眸色稍暗,一张脸神情复杂难辨。片刻后,他自嘲一笑:“是么?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忘记罢。”
不知?有没有听到,谢怀泽只自顾自喃喃:“我这一生太懦弱……做了许多错事……如今也算,死得其所。”
商九思泪流满目,全然无法接受:“说?什么胡话!有阿月在,你不会死。”
谢怀泽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的身体他最清楚,身下伤口剧烈疼痛,但?慢慢的,那股痛似乎不再明显。
仿若最后一点执念,谢怀泽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殿下,那日您被骗去祠堂,我是真的……真的,一无所知?。”
容栀抬眸,神色复杂地?瞧向谢沉舟。
谢沉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到谢怀泽咽气,他依旧什么也未说?。
这一天,血流成河,尸骨遍野。也是这一天,大?雍朝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
第89章 帝王入赘(全文完) 我说亲……
时光东逝, 日?夜更迭。皇城内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如初。
不,远比商世承在位时更为繁华, 歌舞升平, 一片太平盛世之象。谢沉舟登基之后,夙兴夜寐,几乎一心扑在朝政之上。
都城的街头巷尾, 处处都是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曾经破旧的房屋被?修缮一新, 街道?也被?拓宽整平,两旁店铺林立,酒肆茶楼里坐满了谈天说地的百姓。
皇城最热闹的茶楼里,说书先生?正讲着陛下以一当十?, 于青州城外?斩落商羽, 收拢中原十?州郡的故事。
听到入迷处,众人不禁拍手叫好:“陛下英明神武,心系百姓,大雍有此明君,实乃我等之福啊。”
有人赞同道?:“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难得?的圣君呐!自从陛下登基, 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是啊, 是啊,以前税赋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现?在可轻松多了,还能有余钱给?家里孩子添件新衣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对这位新君的赞颂不绝于耳。
倏然,有稚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道?:“既然陛下这么厉害, 为何没?有小娘子喜欢他?皇后娘娘在哪?”
众人一时没?了声音。陛下登基五年,正是而立之年,却?迟迟未曾传出立后的消息。
别?说是立后,据说那后宫中空空如也,就连扫撒宫女都无活可做,整日?无所?事事地躲懒。
那说书先生?笑眯眯地抚了抚须髯:“据说陛下有过一段情?缘。咱们陛下情?深义重,或否在等那位,也未可知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竟有人教陛下苦等。”
有人艳羡不已:“那般俊逸英武的陛下,若能得?他青眼,我这辈子死也值了。”
也有人不相信,连连摇头,“这你们也信,肯定是瞎编的!”
那孩童好奇道?:“先生?,陛下心悦的是哪位小娘子呀?”
“这个嘛……”说书先生?摇着羽扇,笑而不语。
……
景阳宫宣室殿内,几位大臣坐在谢沉舟赐的软椅上,却?颇有些坐立难安,止不住擦着额角薄汗。
实在是今日?朝堂上,又有不少大臣联名上书,只为请奏同一件事——立后。
这位年轻的天子当朝并未说什么,甚至还笑着颔首,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此事。但刚下了朝,几位肱骨近臣便被?大太监拦在了宣政殿外?,只说陛下召见。
谢沉舟只瞥了一眼他们,便叫太监赐座,而后埋头处理?起奏章。一个时辰过去,他似乎并未想?起,殿内还坐着数人。
秦惊墨悠然自得?地坐着,内心却?早就把左相乌素怀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乌素怀年过半百,历经三朝,是个传统的老古板,想?也知晓,联合上奏定然是他主导的。
这样下去不是法子。秦惊墨轻咳了声,挪了挪身子,身上衣衫布料摩擦声在静谧的殿中格外?刺耳。
谢沉舟批阅奏折的手一顿。而后他终于掀起眼皮,那双深邃的黑眸无声扫过众臣。
最终定格在秦惊墨脸上,他嗓音沉稳:“爱卿,坐着不舒服的话,朕准你站着?”
秦惊墨皮笑肉不笑:“谢陛下体恤,臣就不必了。”
乌素怀突然起身,伏跪在地上:“陛下,此次联合上奏,实乃臣谋划组织。”
闻言,谢沉舟面色平静,只示意小太监将他扶起:“爱卿不必行此大礼,起来?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