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旺财
话落见两片影子同时动起来,又急忙叫:“我我我这是大腿,男生不准来!女生就好!”
“拜托,帮我一下,别丢下我。”
多么哀切的恳求,宋迟然与崔真真对视一眼。
前者挪眼,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谁让他是男的。架不住后者拉他袖子:“一起去。”
这么粗陋的阴谋,明猜到是陷阱却要往里跳吗?他挑了挑眉,也就奉陪。
从前后到并肩,她们没能走出百步,脚下遽然一空,虚掩的落叶纷纷扬扬如漫天纸钱般落下。
刹那间天旋地转,崔真真始终牢记一件事,就是抓紧宋迟然,直至落地仍不肯松开。
“……”
受到冲击,大脑,出现短暂的中断。
再次恢复意识后,崔真真睁开眼睛,视野被男生放大的脸占据。
“啊,没死。”他笑,补了一句还好,很自然地抬手替她拂去脸上的叶子。
没了叶屑,他的目光落到脸上,她转头躲开了。
双手撑地略显笨拙地爬起来,四下里找了找,没能找到手电筒,只好借乌云间偶尔撒漏下来的一点微光打量她们所掉落的地方,一个人为挖凿的巨坑。
底部是长方形,目测三米多高度。
不高,偏偏土壤质地坚硬,崔真真拔出藏在大一码鞋后跟的弹i簧i刀试了试,得出结论:在没有经验技巧的前提下,妄想模仿时书雅徒手攀岩逃离这里并不实际。
靠它行不通。她将刀折起来,收回裤袋里,又找起新的工具。
一串绳索、带铆钉的皮手套、伸缩杖——似乎用胶带固定在小腿上。拉下拉链,面不改色地从衣服里拿出一样样东西,身形便一点一点消瘦下来。
除此之外,坑底遗留的几个捕兽夹也没放过,用手杖戳了又戳,好似想琢磨清楚它的构造原理,研究一下好派上用场。
宋迟然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
毕竟从掉下来后,那位柔弱无助的女同学立马弹跳起身,飞一样逃离现场。
而崔真真,既没有大喊大叫问她为什么骗人,为什么害她,更没有慌张彷徨,迅速进入状态积极且冷静地自寻方法出去。
真是一个怪异的人。很特别,他想,于是不由得出声:“能把流程也告诉我么?”
“什么流程?”崔真真反问。
黑暗里不再传来回复,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指的是她,撞见陷阱就往里跳,掉下去了再往外蹦。一副顺水推舟早有准备的做派,摆明剧本早已写好,早就在她心里,她负责把它演出来。
“有什么好处?”她又说。
说的是,告诉你有什么好处,还是否认的意思呢?
为什么要假装中计,凭什么让自己困在这里,他的一切揣测都不成立?
宋迟然不清楚,于是就更有趣。
他慢腾腾地站起来,轮廓形同入海的水母,渐渐地泡发、胀大,变成高瘦的影子。
“帮你上去,算吗?”
呼吸落在颈侧,说着,他来到她的身后,单臂环住腰肢往上一托。
另一只手避开了敏感的地带,相对没那么冒犯地握住大腿底部与膝盖衔接的那一块骨头,好像轻而易举就把她送了上去。
左手握刀深扎进地面,右手抓住草、树根,崔真真用尽力气,也凭自己爬了上去。
呼……喘息着,她的头发乱了,回头往坑里望,只见一个宋迟然好整以暇站在里头,仰着头,不像被困住的人,反而像来玩。
“要拉我上去吗?”他问。
要吗?他这么高,说不定重,拉起来绝对很累。
“如果不拉,”她也问,“会怎么样?”
“你会迷路,然后消失。”他不紧不慢道:“我们以前在这座岛上打猎。”
言下之意岛上某些区域野生动物很多,危险系数不低。
尽管如此,崔真真还是不太想拉他。
她厌恶他。
包括裴野在内,如果可以,或许她更喜欢让他们在这里都死掉。
宋迟然当然感觉得出来,然而要往上看,一直看,从仰视的视角,见那张薄薄的脸背光泛起死人似的青白色,像贝壳,像坟墓里刚钻出来的人。她审视他的眼神就像打量一团待处理的垃圾,要是裴野见了会是什么感觉?
你以为接受你的人,拼命讨好的人,她憎恨你。
大概会疯掉吧,裴野。
最终还是把人拉出来。
拉出来了才发现崔真真的腿受伤,整条右小腿上锯齿状的印痕,裤子破戳洞,渗出血。
估计是摔下去的时候被捕兽夹误夹了,她皱皱眉:“没事,不影响。”
“那你还挺幸运。”另一个人漫不经心道:“伤的不是眼睛,也没破相。”
“……”
所以怀疑她自己弄的吗?刻意没伤到要害。
是,那又怎样?
“坐着。”宋迟然按她的肩膀坐下,自己出去走了一圈。
以为他去认路,回来的时候却拎了一个急救箱,弄得人摸不清头脑:“哪来的?”
“树下。”他偏头,用脑袋指。
“谁放的?”
又不是常走的路,时书雅挑的路线必定人迹罕至,谁会无缘无故往一片荒地老树下放医药箱?
“谁知道。”把东西都拿出来,宋迟然推了推箱子,给她垫脚。
崔真真知道他想干什么,借此验证身份,但也没拒绝,双手往后倒撑着身体,抬起腿往上放。
因为这也是她想要的,写在她的剧本上,是今夜最重要的情节之一。
宋迟然戴上一次性手套,脱掉鞋子、袜子,挽起裤腿。
光裸的腿骨在暗夜中划出两条细白的线。
崔真真,崔珍珠,两个名字,两种迥然不同的形象在他用生理盐水哗哗冲洗过小腿、用沾碘酒的棉签触及伤口的那一个便如夏天两根黏糊糊的冰淇淋般溶到一起。
她发过的照片,她曾对他的讽刺——我怎么敢认输,就这样屈服霸凌,让学长觉得无聊。
她的锁骨,她的链条,她的谎言与乖张,她所张扬的肆无忌惮地以大量金钱为报酬炫耀过的身体每一个部位每一处线条。她的脸。
那张雪青色的脸,坏掉的白巧克力,清绝漂亮,这一次没有化妆。
少了白天五彩斑斓的眼影和唇彩,就像脱了层皮的魅魔,化作淡淡几笔白描花,素净且又柔嫩,额角吹乱的发是风中的花蕊。
还有那双脚,纤削的脚踝,完美的足弓,极浓腻的白色,每一颗指头都可爱,是她全身他最喜爱的地方,保存了上百张照片在相册里,令他喉咙里咽下热炭。叫它止不住地滚动,升起抚摸和亲吻的冲动。
宋迟然没有那样做。
猜崔珍珠会趁机往他脸上狠踹一脚。
不过,太精彩了,他忍不住觉得。
崔珍珠,一个满嘴谎言,冒充千金,空虚到只能沉浸于虚拟世界不值钱的几句赞美、靠百般骗来的爱与崇拜存活的家伙。
虚荣又傲慢,傲慢的底下本该流淌自卑,她却不觉得自己可怜。一点都不自怜,问心无愧地拍照,理直气壮地要钱,让人怀疑她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误进了快成年的身体,身体是青涩的荔枝,心却是稚气的,愚笨的,当真以为凭点儿皮肉假相就能迷倒全世界的男人,让他们失去理智地着迷,花钱,帮助她摆脱困境。
实在天真,所以他有打算惯一惯她。
惯得她无法无天,膨胀上天,再重重地摔下来,一颗心四分五裂,大约就成了红灯区上随处可见的女孩。化着浓妆,背着名牌包,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四处找人去摸。
崔真真就与她差得太多。
坚强,大度,不为钱权所动,崔真真堪称完美的受害人,她好洁净。外表纯净然而她做的事、她的手段、没有一样能见人。
他最欣赏这种性格,聪明奸诈,懂得喷香水,撕开皮才能闻到浓郁的腐烂。
如同看见了自己。
笨蛋网友与隐藏的天才,现在,她们合在了一块儿。她们是同一个人。
宋迟然拿起绷带。
规则的洞眼,破掉的肉,消毒,止住血,染上蓝紫色,再一圈圈包裹起来。
错落的枝桠与蔓草蜿蜒,荆棘丛中,一只很小的飞虫扑过来,绕过她的脖颈又去绕他匀长的指头,手背青色的筋。
嗡嗡的。翅膀单薄脆微,发出的声音也细弱到令人想要忽视。
为什么肯来找我?只是因为裴野吗?
眼睛静得形同深潭,盯着对方的侧脸,崔真真想问,却觉得没到时候,暂时按下了。她在等。
等他先问,先把事情挑明,主动权就到她的手里。
可惜等了好久,腿伤的处理进入尾声,宋迟然仍保持静默。看来今晚无法完成计划,得另找机会独处,崔真真这么想时,仿佛慢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拢手握住她的腿腕,如握一只要飞的蝴蝶,于夜晚中抬起眼睛。
“为什么不是南在宥,要找我。”
他笑了一下说:“这么蠢的问题就不问了。我好奇的是,崔真真,为什么挑现在让我发现你就是崔珍珠?因为裴野不在。他被打也是你的手笔,是么?”
没有人会傻到猎物跳到手里还以为自己是最高超的猎人。你玩不了我——他差不多在这样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找他玩游戏,借连麦游戏的时机,一声推门,半句话,假装不经意地透露出信息,再反利用时书雅设下的圈套把他叫来这里。
难怪南在宥觉得自己不被喜欢,因为他并不重要。这一趟旅程,继高镇浩、裴野、周淮宇后,她的目标是他。
宋迟然。她要捕捉的是他。
“怎么,裴野在就不一样吗?学长。”
崔真真不那么认为:“你怕他吗?还是说真的有把他们当朋友?”
“看起来不像?我们关系很好。”
“那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是害高镇浩输比赛的人?”
“那是他的事,成年人应该自己处理。”
宋迟然漫不经心地答,“况且我没有证据,随便猜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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