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旺财
它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狗,做过三次手术,走路都有点沉重、艰苦,于是就跑不起来,也挣扎不动。
况且它的链子被牢牢握住,它的身体与裴野连接,每一次抽动同样牵起他的面部肌肉抽搐。望着他,它的小主人,它的眼里流溢出些许悲悯。
“汪呜……”
水晶灯下,棍影化作一条条毒蛇撕咬它。它慢慢卧了下去,吐出舌头,满身疼痛,习惯性拱了拱鼻子,那是它表示安慰、陪伴的动作。
“不要打勾勾呜呜!!”
“放过它吧,它什么都没做。”
一阵耳鸣。
“无敌,你跑啊,无敌!傻蛋!草!你们都给我停手!停下来听到没?松手!不然我非弄死你们,你们这群走狗!废物!孬种!有本事冲我来啊,专挑弱的欺负算什么——”
裴野额头青筋直冒。
裴会长规定,如有必要允许以暴制暴。她不在乎失格的儿子受到一点皮肉痛苦。于是为了制伏他,保镖们控制力道,先把他翻过来,朝侧腹部打了一下。结果被他趁机攥住一人头发,拽着脑袋往地上砸。
“……”
太凶戾了,太不服管教。
裴会长见了一定不满意,于是众人又加力压下他的头,按住脖颈,反拧过胳膊,膝盖顶住鞭痕,跟制伏一条失控的牲畜没有区别。要点就是扭曲他的身体,让他流血,让他疼。
疼痛向来是最好的驯服手段,对肉i体来说是这样,心灵也是。
头骨摩擦着地面,明明离得那么近,金管家,小夏,无敌,裴野什么都做不了。他动弹不得。
像病鱼被撕下大片轻易剥落的鳞皮,每一次攻击的意图皆被拦截。由于太过使力的缘故,不断锤打的关系,浑身骨骼快脱臼了,后背肌肉也崩裂出血,但仍旧排不上用场。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他们远去,看着无敌的毛发渐渐浸透血水,瞳孔失去光彩。
“……裴智妍!!”
能想象吗?那种感觉。
你最在意、珍惜的,从小养到老的动物在你眼前被活活打死的感受。
他近乎崩溃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你给我出来!裴智妍!滚出来!!”
“叫你出来啊死人!!”
“请联系裴会长,让我来说好吗?她不能一直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金管家试图求情。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质问声、劝阻声、绝望的尖锐的哭声,如此喧哗混乱的声响,哪怕渐远按理说也无法忍受。但对分贝高要求的裴会长愣是拖了五分钟——接近十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挂电话回到办公桌前,倾身点了一下鼠标。
就这么一个动作。
咔哒,一般会发出这种动静吧?有吗?没有吗?来到裴野耳际好比一道惊雷,他猛地反应过来——
她调了静音。
不是怕自己会心软、会动摇,不是那种理由,仅仅是因为她要打电话。
她要办公,所以就关掉声音。把他们都扔在这里,哭的哭死的死,直到一切落幕再施施然回来,咔哒。
重新打开声音。
太牛了,裴野想,用南在宥的语气说就是:哇可真是个天生企业家!
太绝了真的,太绝了。
灯光明亮晃眼,他弓起身体,忽然捂着脸笑。
姿态堪比乞丐,金子般绚烂的头发变得乱糟糟、脏兮兮,一副落魄糟蹋样。引起裴会长的不悦:“给他找面镜子,让他看看现在——”
“看你妈?”
第一次,有人胆敢打断她说话,用词粗俗。
第一次,面对她的酷刑,从前只抿嘴撇过头倔强不认错的儿子咬肌绷紧,抓住时机踹倒两名专业保镖。
旋即一个弹身将握鞭的人拽起衣领,一拳冲上他的脸,就像在打她的脸。
“裴野。”
她的语调中充满警告。
侧眸视线似一道凛冽的寒风刮过死狗尸体,大致明白那条狗对裴野的意义,失手打死了,但那又怎样?只是条狗而已。
她这么说,没有用嘴巴,只需要那双漠视的、镇静的眼睛。
“无敌只是一只狗,我知道你想说这个,够了,够了,我真他妈的受够你了妈,不用再告诉我有多差劲,你对我有多失望了!我听烦了!”
“倒是教教我啊!”
大口大口喘息着,视野模糊重影。他侧面朝她,碎发盖住眼睛,带着青筋的手背投下无比暴虐的阴影,向着鼻梁砸下去。
“从来就只会说,只会打,甚至都不肯自己亲手打,这么多年你有正眼看过我吗?妈,你有把我当成人吗?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是狗?所有人都不值钱?”
“要是这么烦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不想当妈你为什么要当妈?!不负责任的人为什么要有儿子,为什么要生小孩啊草!”
“草!”
胸腔剧烈起伏,太多情绪无处发泄了,堵塞在喉管里。大脑神经也尽数崩裂,他的狗死了,他的小侄女哭着被带上飞机,视作半个爷爷的金管家也走了。
他想杀人。
几乎反射性地,裴野收紧了手指高抬起来,想把眼前身下这人当作一切的罪恶源头去打,狠狠地打,打死他给无敌陪葬,然而——他闭了闭眼,豁然松手,起身来到无敌身边。
“……我对你很失望,你说了太多遍,但这种话其实不是你该说的,应该我对你说啊裴智妍。”
稍带颤抖的声线,他连名带姓地叫她,低下头,依偎着他死去的狗。
“我对你很失望,特别,特别特别的失望。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妈,我就想问你,我做错了什么?姐和小夏做错了什么?因为你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你的爱情婚姻都烂毙了就也不想让你的孩子好过?非想这样搞是吗?”
“让我们难受,你就舒服?”
“你是哪来的怪物啊……?”
裴智妍第一次发觉她的儿子这么能说,他竟然能克服住自己一激进就狂躁的巨大缺陷,没像小孩那样撒泼大闹,而是压制住毁灭欲,动作轻柔地抱起死狗。
——他在谴责她。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下一秒收件箱闪烁红点,她点开邮件,快速浏览完内容,一面回复一面道:“不管我是什么,裴野,你是我的儿子。”
只要是裴智妍儿子的一天,他就必须达到裴智妍的标准。
“我宁愿不是你儿子。”他说。
“很简单,走出这栋房子。”
“好。”
裴野抱着狗往外走。
被硬生生拉断的鞭子、打碎的花瓶、终究落下没能带走的洋娃娃,客厅一片狼藉。佣人们始终跪着,保镖们垂下首。裴会长则全神专注在公务上,一只眼角都不曾分给那抹身影。
她一向如此。
任你声嘶力竭地哭喊请求、恳求、即便跪下来磕头祈求,裴会长的时间十分珍贵,每一秒钟不知道能带动多少全国gdp。
假如你以为换个方法就能奏效,用更理智、平静的态度就能换取对话机会,大错特错。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
她不屑看你,不会理你。
无论你怎么做,终究只能定性为一场独角戏。裴野习惯了。
他从未梦想改变她,只是曾经多多少少也想过尽可能去理解她,理解不了那就纯粹的接受她,哪怕一分钟都没想怨恨她、憎恶她。毕竟她是他妈。
直到无敌死去的那一刻,他放弃了。再也没有任何指望,只感到疲惫、无力。
好像被淹没了。
巨大的空洞在他的身体里,与酝酿了整整两天的阴云一般。
轰隆,闪电照亮世界。
正如气候预报所说,今年的韩国,少见的冬季暴雨降临。
第76章 相拥
九点半,裴野于暴雨中行走时,崔真真正在挑高镇浩的刺。
从衣服:“叫你穿粉色外套跟我更搭,你瞎?”
手表:“丑。”
到他亲手做的甜点:“一看卖相就没兴趣,怎么吃?”
高镇浩摘下手表,试图解释:“你说要吃脏脏包,它本就——”
“所以我为什么不在外面买?难道没长手吗?没钱?之所以让你做不就是想吃到更好看的?无语。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不如回医院治眼睛和脑子,出院干什么?”
“……”
果不其然迎来一顿批评,直到服务生端上咖啡。崔真真表情转变,柔柔地笑道:“是笨蛋吗,哥哥,脸上沾着面包屑。”
拿纸巾触碰他的下巴,等外人走开立即捏成团扔掉。万分嫌恶似的抽一张新的擦手,别过脸冷冷道:“你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为了你的兄弟们才勉强忍受我。”
她牵起似嘲非嘲的笑,神情既委屈又尖锐。高镇浩实在不好承认更不敢否认,不清楚该说什么好,只得伸手去盖便当盒。
“扔掉吧,别吃了。”他低声说:“我去别的店里给你买,或者下次重新做。”
会做得好看一点的,尽量。他没有直言,然而那副低声下气、隐忍包容中暗含几分无奈讨好的做派说明了一切。
活像头忠实的熊,默默拔掉爪子,俯下首。
可惜眼下不能做太过,直接剖皮取走胆。崔真真按住他的手:“……谁说我要扔了?”
“难吃死了,开店倒闭的程度。不是说练习好几天做了好几批么?结果就只有这样,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认真。”
一面挑剔一面吃着,虽然没有全部吃完但每个品类都会咬上几口,每一次都是这样,代表也有一点喜欢吧?
他被烫无数次手才做出的面包甜品们。也许下回应该尝试外观比较鲜艳可爱的类型……
思绪分散地想着,许是视线太专注了,引起对方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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