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苏瑜神色顿时肃穆,心思迅速飞转,这事儿恐怕不简单。雪娇的武功和警惕都不低,能让她不起防范的人肯定不起眼,宫里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不小心‘撞’到她并非什么稀罕事。关键是她沿路返回去找止吐药丸,那太监不见了,止吐药丸不见了,这就值得深思了。
苏瑜回忆这两日在宫里的反有环节,也就昨日在慈宁宫盘桓得久些,那时她的确很难受,想吐却又不敢吐,偏偏孕吐又不是她能忍就忍得住的。于是,她呕了一下。
梁太后见状怔了怔神,问她,“可有不舒服?”
苏瑜摇摇头,解释了一句,“臣妾认床,事又多,昨夜未睡好,早起又贪凉吃了碗冰镇莲子汤,许是伤着脾胃了。”
梁太后张口就要请御医,苏瑜自然婉拒梁太后的美意。
想想,事发太突然,她也太大意。大意有二,其一,她解释的话太多,其二,她婉拒御医。仅凭婉拒御医这一点,无疑给了梁太后无限的想象空间。
“姑娘,宫里不比在府里,止吐药丸不用,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袁嬷嬷敛了表情,话里话外全是担心,“好在府里还有几粒,奴婢搁在紫漆妆匣子里,让雪娇拿了令赶紧出宫去拿吧,不然姑娘可是撑不到晚上的。”
苏瑜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
雪娇走后,袁嬷嬷又道:“奴婢再去找找,兴许只是掉在那个石缝儿里,雪娇眼花没瞧真呢。”
苏瑜摇头,眼神里掠过些许担忧,“嬷嬷不必麻烦了,只怕就算你将整个宫里的石缝儿都寻摸一遍也是找不见的。”那止吐药丸现在应该已经落在梁太后手里了。
慈宁宫,李公公挥袖示意一个小太监离去。自己拿着一个绣着水仙花三指宽的袋儿转身进了宫门,撩开了水晶珠帘,恭敬的将袋儿递给梁太后。
梁太后将袋儿里的药丸倒在掌心,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又闻了闻,就只是一股药味儿,没抬眼,直接问,“去将杨医正请过来。”
李公公应‘是’出门,侍候于侧的方嬷嬷瞧太后研究的认真,“这药丸子瞧着普通,奴婢实在是瞧不出稀罕来,太后,您真怀疑王妃是有喜了么?有喜了还敢乱吃药?”
梁太后冷冷一笑,眼中全是精光,起了茶盏,将药丸子全倒在茶碟里,“有喜了自然不能乱吃药,这药到底是什么,一会儿杨医正来了不就知道了。”
方嬷嬷没再作声。
李公公进来回道:“有人来报,王妃身边那个叫雪娇的女使拿了令牌出宫了。”
梁太后又拿眼斜向茶碟子里的药丸子,对心里的猜测笃定了八分,“她倒瞒得好,如果不是昨日在哀家面前露了馅儿,哀家还不知要多久才晓得呢。”
李公公没答话,一会儿杨医正过来。他背着药箱,穿着御医院的院服,恭恭敬敬给梁太后跪下磕头请安。
梁太后将一粒药丸递给李公公,李公公就手放到杨医正手里,“你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杨医正没敢立即作答,先是闻了闻,然后请方嬷嬷给了他半碗清水,他将药丸子放在水中揉化,又拿到鼻翼下闻了闻,这才敢回答,“启禀太后,这药丸是一味孕妇止吐的药丸。”
梁太后心中有底,故此这会子没多大惊讶,而是更加谨慎的追问,“何以见得?”
杨医正则道:“回太后,止吐药丸分很多种,有脾胃失和而呕吐的,有受刺激而精神不济而呕吐的等等,这孕妇止吐的药丸不同于别样,是在于这里头的用药讲究温和保守,毕竟用药过猛,会对孕妇和胎儿产生影响。太后给微臣的这些药丸,臣一闻就知道用途是什么,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才请方嬷嬷拿水来兑开。太后,微臣可以确认,这就是一味孕妇止吐的药丸。”
杨医正说完,后背已是冷汗涔涔。他虽恭敬的回着话,心思却在飞快的转着,这药丸铁定不是太后娘娘的,想来定是后宫某个妃嫔有孕了罢,但为何会在太后娘娘手中?杨医正不敢细想。
梁太后没说话,拿眼瞟向李公公。
精明的李公公立即上前一步,“杨医正请随咱家来。”
杨医正朝太后叩了头,躬着身跟李公公退到厅外。然后站在宫檐下笑得和颜悦色,“虽说太后娘娘只是偶感微恙,但还是有劳杨医正费心。”
杨医正听完心下大惧,知道这是李公公在敲打自己不要乱说话,但见他一脸讪笑,放在杨医正眼中却像淬了毒汁般危险,连忙拱手作揖,“知道,知道。”
李公公满意杨医正的惶恐,在宫里当差谁又不惶恐呢?
厅中方嬷嬷给梁太后重新奉上一盏茶,温声问,“太后打算如何处置?王妃头一回操持中秋宫宴,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这话可不是在为苏瑜担心,方嬷嬷是在变相告诉梁太后,人在宫里,最是下手好时候。梁太后却在想,“皇帝那里压着一张捷报,人才到连云就建了功,王妃又在京里怀了孩子,这两口子还真是热闹啊!”
“奴婢知道怎么做。”方嬷嬷服侍了梁太后几十年,深知她脸上每个表情的含意。
待方嬷嬷转身要去办差,梁太后突然叫住她,“你等等。”
方嬷嬷折回来,“太后还有别的吩咐?”
梁太后玩着茶碟子里的止吐药丸,若有所思道:“她可不是个蠢人,这东西一不见,她就该猜到会在哪里出现。我若让她坐实她的猜测,目前于我而言可不是好事。”
“那太后的意思……。”
“太后娘娘,肖三姑娘进宫来给您请安来了。”
李公公的声音打断了方嬷嬷,梁太后晦暗一笑,“替哀家分忧的人来了。”
方嬷嬷立即会意,将茶碟子里的药丸子收入袖中,本本分分站在梁太后身侧,看着肖三姑娘梳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牡丹髻,戴着掐丝琉璃珠花,一支蝴蝶碧玉流疏钗垂在耳后。身上穿着浅碧色绣暗海棠花对襟襦裙,行动间海棠花若隐若现,再加上她的妆容精致,巧笑嫣然,更显得人明媚动人。
方嬷嬷暗暗一惊,这可跟一向低调的肖三姑娘打扮不懂,太过引人注目。
梁太后看在眼里也很是疑惑,但她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你也来得忒早了些,可是想来我这里打秋风的?”
肖美媛笑嘻嘻给梁太后磕了头,梁太后示意方嬷嬷扶起肖美媛。
方嬷嬷是服侍太后的人,肖美媛可不敢真叫她扶,在她将手伸过来时自己便起身,“臣女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太后娘娘了,原本想早些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可是自从哥哥走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臣女要在她身边服侍,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百善孝为先,你在你阿娘跟前服侍是应该了。”梁太后像模像样的嗔笑,又问起明夫人的身子来,“可看过大夫了?还是请的御医去看的?怎么说?”
肖美媛脸上的笑敛了敛,又不敢全敛,怕惹太后不高兴,“请的是柳医正看的,说这病急不得,只能慢慢调养。”
“那还是个富贵病,你就别担心了。”梁太后又示意方嬷嬷给她挪来锦杌,装作没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小心谨慎,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言道:“说起来你阿娘也是个命苦的,敏哥儿那么好的孩子就这样好端端的没了。”
第392章 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肖美媛半坐在锦杌上,本以为在这中秋团圆日子提起过逝之人会惹太后不高兴,没想到太后不但没不高兴,还顺着她的话同情起阿娘来,肖美媛心里稍稍安定,也就着这话题继续说,“阿娘最疼哥哥,总说夜里梦见他。”
梁太后长叹一声,状似无意的言道:“你哥哥就这样走了,也没给相府留个一男半女,如今你阿娘阿爹可就得全靠你撑着了。”
这话让肖美媛觉得很贴熨,“臣女做为女儿,自然要好好的尽尽孝道。”
“说起来也是哀家对不起你,早先给你和王爷指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下堂弃妇来。”作为一朝太后,这话从梁太后嘴里说出很是不妥,可她看到肖美媛在听到‘下堂弃妇’几个字时脸色的僵硬,便知她的内心能与自己的用意产生共鸣,“如若不然,你与王爷如今只怕连孩子都有了。”
肖美媛缴着手里的帕子,低下头的瞬间,流疏挂到她耳前,“太后娘娘,您……。”
“阿媛,你肯定在怪哀家当初默认此事吧,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连云七城是先帝的心病,如今朝堂上的武将要么年世已高,要么有勇无谋,想彻底将连云七城收回来,就只能倚靠王爷。”
这话肖美媛听起来有点儿不对味儿,细细一想,便明了梁太后的意思,“太后娘娘,您是说王爷拿此事要胁皇上?”
梁太后又长叹一声,算是默认,“也不知那苏瑜给王爷下了什么迷魂汤,竟能叫王爷不顾生死的前往连云收复七城,哀家百年之后也是要去见先帝的,王爷既然这样有把握,哀家也只能牺牲你的婚事了。可哀家心里一直记着你呢,想着她一个二嫁妇人,见识浅薄,该好拿捏,然后随便找个错处给她哀家就给帮你处置了,但苏瑜这个人太过小心谨慎,连头一回操持中秋宫宴哀家都寻不到什么错处,如今更是怀了王爷的骨肉,哀家实在是……。”
“您说什么?”
肖美媛打断梁太后的话,这属于大不敬之罪。可梁太后非但没气恼,还耐着性子解释,“我说苏瑜怀了王爷的骨肉,如今操持中秋宫宴又是如此妥贴,只怕今夜过后,她在京城地位将彻底稳住了。”
梁太后的话让肖美媛很不是滋味,一时间面露惊愕,很快又想起自己面前的人是太后,又立即恢复从容,“臣女该死,臣女逾了规矩,太后娘娘恕罪。”
梁太后没有半丝怪责的意思,只道:“你的心思我例来都是知道的,不必惊慌,好了,和你说了大半天的话,我也有点乏了,今日阿珏也会进宫来,你素来与她交好,替哀家去迎迎她吧。”
肖美媛起身福了福,退下了。
方嬷嬷确认完肖美媛离开慈宁宫,才低声对吃茶的梁太后道:“太后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只是万一事情败露,她会不会反咬太后一口?”
“她不敢,肖相已经没了一个嫡子,她这个嫡女可不敢再出事,肖美媛不蠢笨,只是有时做事欠火候罢了。”梁太后像一只华丽高贵的猫,说完话后慵懒的靠着椅子,一副期待好戏的表情。
肖美媛浑浑噩噩出了慈宁宫,走了好长一截路才停下来。那是往坤宁宫的方向,她今天打扮得如此隆重,就是为了在坤宁宫偶遇皇帝的。
昨夜她睡意正浓,忽然被女使锦悠摇醒,正待她动怒,却听到锦悠说阿爹有急事寻她。
夜半三更寻她,肯定是出大事了。她不敢怠慢,起身任由锦悠收拾,然后匆匆赶往书房,然后,她到了的阿爹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像个行将就木的老翁般颓凄。
肖敏失踪了。
这个消息五雷轰顶般在她头顶上炸开,令她震惊得脸色煞白,体内的血液比雪还凉冷。她惊恐万状的看着阿爹,问他可有方向寻找弟弟,阿爹摇头的瞬间,她的心沉到谷底。
“阿媛,家里的天怕是要塌了。那些掳走你弟弟的人肯定将他藏得极深,只待一个发作机会,便会叫阿爹我永无翻身之地。明日你和你阿娘找个借口离京吧,别等咱们相府头顶上悬着的剑掉下来后就来不及了。”
“阿爹,会不会是吕家的人干的?”阿爹在朝堂上有些什么政敌,这个概念她模糊得很,再来她是个女儿家,外院的事她也干涉不来,只知道肖敏出事是因为吕家的大爷。
阿爹说知道出事就一直派人盯着吕家,但吕家毫无动静,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知道是吕家干的还有个对策和防范,可吕家一直没动静,要么是吕家沉得住气,要么就跟吕家没干系。后者比前者更令他不安。
“不,我不走,阿娘……阿娘是不是也知道了?”肖美媛急切的问。
肖禀坤点点头,“得到消息,又惊又惧,让嬷嬷扶回去歇息了。你听话,明日带着你阿娘还有祖母离开京城。”
阿爹肃冷的描述声音听来很吓人,但肖美媛却不肯轻意离去,“阿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肖禀坤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肖美媛看来即是还有出路,她这才想到这样的大事不该她女眷插手,就算要通知也会等到天亮再告知,可阿爹半夜三更叫她来了,说明他需要她做什么。而且得提前准备,否则时间来不及。
“阿爹,您想女儿做什么?”
不愧是他肖禀坤的女儿,有胆识有气魄。他没立即作答,而是又默了一默,“你可知道你弟弟的事情一发,咱们相府就是抄家灭族之罪。”
“阿爹您为朝廷鞠躬尽瘁几十年,陛下真会做得这么绝么?”肖美媛有些不信,他的阿爹是朝廷肱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事情尚未发作,会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还不好判断。就算陛下有心偏私,但悠悠众口,陛下要做明君,牺牲我们一家子又有什么打紧。”肖禀坤声音疲惫加坚定,“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补救,可咱们宫里没人,那些手中有权的阉人绝不会触犯陛下的逆鳞。”
肖美媛被这件事的严重后果给惊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爹的意思,“阿爹是想让宫里有个咱们府里的人?可是一时半会儿,谁会……。”
肖禀坤目不转睛的盯着肖美媛。
肖美媛倒吸一口凉气,若说不明白阿爹的意思,那真是白费阿爹的苦心教导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尖尖,心里乱成一团麻。阿爹给了她两条路,要么带着阿娘和祖母明日离京,要么进宫伺机成为皇帝的女人。
前者,她怎么舍得京城的繁华?这辈子她就没见过比京城更繁华富贵的地方。就算是她的祖籍之地多加富饶,在她眼中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地方。
后者,她踌躇难决,“阿爹,女儿毕竟曾被太后指婚给王爷,再想去服侍陛下,这不是打太后的脸么?而且别人会怎么看待此事?”
“现在别人怎么看待此事,咱们已经没那么多机会去思考了,至于太后那里固然难堪,可想度过眼下难关,就只有靠你自己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肖美媛还能再说什么呢?
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寝房,肖美媛睁着眼到天亮。
今日中秋佳节,她知道皇帝会到坤宁宫与皇后娘娘一起用午膳,为不引人怀疑她的企图,她先到慈宁宫请安拖拖时间,等到差不到再告辞前往坤宁宫偶遇皇帝。但她在慈宁宫呆了不过半刻钟,就莫名其妙的出来了,然后被从太后那里得到的消息打击得浑身无力。
第393章 勾,引
肖美媛有些腿软,她往前看了看,那是御花园的一隅,走过去坐到一丛牡丹花旁,衬着她今日娇嫩美嫣的打扮,真正是人比花娇,花衬人美。
一阵香风拂过,带着不远处湖面的清凉之意,肖美媛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适才在慈宁宫,太后那一席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后还是想收拾苏瑜的,只是苏瑜处事太谨慎,叫太后抓不到任何把柄,这才无从下手帮不到她。
且不说梁太后,自己又何偿不是?派去盯着王府动静的死士,只要苏瑜出府她就能得到消息。可苏瑜就像专门防范她似的,极少有落单的时候。就算有落单,她所在的位置也不容易动手。
现在她怀了身孕,而阿爹又让她选择了后宫之路,就算太后再有心搓合,只怕这辈子她都与王爷无缘了。然而,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苏瑜坐稳摄政王妃的位置,还为王爷生儿育女,她做不到容忍。
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再不到皇后宫里请安,‘遇’到皇帝就有了刻意之嫌。肖美媛心下纠结万分,乱成一片。又想到阿爹的殷殷嘱咐,肖敏下落不明,相府的前程危在旦夕,肖美媛忍不住抽泣起来。
“是谁在那里哭?”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如鸭公的尖细声,吓了肖美媛一跳,她慌忙起身望去,竟见一袭明黄飞龙的身影立在不远处,那人威仪棣棣,相貌不凡,随侍在他身边的太监侍卫被天生的贵气逼得大气都不敢出。
肖美媛进宫参见过不少宫宴,也曾偷偷打量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龙颜,却从未与之对过太多的话。此刻出现得如此突兀,脑海里浮现出阿爹的嘱托,又喜又悲。顾不及那么多,肖美媛匆匆来到御驾前,婀婀娜娜的跪拜下去,“臣女肖美媛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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