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初雪连着下了两天,明德院的中庭被白雪全部染白,宣晗很高兴,拉着瑶影和采玉在场中央堆雪人。苏瑜披着厚厚的氅衣坐在露台上,看着院中孩子的嬉闹声,她的唇边浅浅勾着温柔的笑。
袁嬷嬷心里也高兴,因为陛下下旨让王爷在年前班师还朝,也就是说王爷可以回来过年了,这可以自家姑娘嫁进王府后的头一年,夫妻两个团团圆圆自然最好最和美。
“蝶依那丫头今儿起了个大早,说是去把落在梅花上的雪收集在罐子里,埋在梅树下,等明年夏日启封,用那雪水煮茶,还能闻见梅花香味儿呢。”
苏瑜笑着望向袁嬷嬷,“她还有这闲心?去哪里学的雅事?”
“说是莫总管教的,从前宫里的尊仪太后冬日里就是这样做的,夏日里大行皇帝总爱到尊仪太后的宫里用茶。”
约莫莫总管心里也有些松怠了吧,毕竟一听说王爷会回府来过年,整个王府都激动得很,仆妇使役们,干起活儿好像特别有劲儿。就像今日扫这院子里的雪,她见着那扫雪的仆妇手冻得通红,脸上还挂着愉悦的笑呢。
“王爷要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呢。”
“最高兴的该是王妃才对吧。”苗二姐端着新做的点心梅花酥走过来笑着打趣。
苏瑜偏过头也打趣回去,“我是挺高兴的,可你有什么资格打趣我?难道你不高兴吗?青蓝也要回来了。”
苗二姐脸色一红,放下点心盘子,故作愁苦道:“在姑娘这里,谁也别想占到便宜。”
“呵呵呵……。”
众人都乐了。
有仆妇进来曲膝行礼,“启禀王妃,孙府的娴姑娘来了。”
“娴姐姐来了?快请进。”
苏瑜搭着袁嬷嬷的手起身,看着孙娴披着一件青色素团花外氅走来,脸上浮着的全是焦虑和不安,看着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府里出事了。”
然后,苏瑜就从孙娴的话里,知道了近日发生在孙家的所有事。
苏瑜听得云眉紧凝。
袁嬷嬷和其他人听得目瞪口呆。
“真是没看出来,这个谭氏如此寡廉鲜耻,真是闻所未闻。”袁嬷嬷扶着苏瑜坐下感叹。
孙娴坐在苏瑜对面,跟着叹道:“可不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她逼得走入绝境?你是不知道,她算是赖在家里了,大伯母一家因为没得知欢姐儿的下落又不敢赶人,可也不想真将她再娶回去。孙家的人手有限,但几乎全都派出去寻欢姐儿了,我哥哥也拜托了相熟的同僚拿着欢姐儿的画相去找人,怕谭氏来狠的,也不敢真去京兆衙门上报,如今家里对她又恨又怨,却将她无可奈何。我实在是在家里憋屈得很,想着告诉你知道,你例来多主意,看看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解如今的困境。”
欢姐儿失踪,孙妤的处境可想而知。“得快些找到欢姐儿的下落,不然以妤姐姐的重心思,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如今谭氏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住着,就等着武二哥哥回来重新娶她。”谈到谭莹雪,孙娴忍不住一脸嫌弃,“你知道吗?她已经被赶出大理寺卿杜家了,原因是与下人私能被杜大人给无意撞见了,真是恬不知耻,残花败柳,居然还肖想重回孙家,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
“欢姐儿的下落就是她自信的筹码。”苏瑜说了一句,然后想到什么,问,“既是被人赶出了杜家,那她在哪里落脚?”
孙娴想了想说,“她这倒没说,反正她来时身上那件披氅还是在孙府时置办的,如今还在用,想来光景也不是很好。”
“她离开杜府后住在哪里查到了吗?”
“这个哥哥也想到了,找过去后发现院子里是空的,冷冷清清,没有住人的痕迹。”孙娴想着哥哥搜查回来的消息。
苏瑜却轻轻摇头。
孙娴心中疑惑,“阿瑜,是有什么不对吗?”
“谭莹雪是个什么脾性我多少了解些,心思狠毒又受不得苦,就算被杜家赶出来,她却依然有个院子住,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背后帮衬她。若大的京城,她已与孙家撇清了干系,惟一与她有牵扯的便是大理寺卿杜家,杜大人是将谭莹雪赶出家门的元凶,自然不会出手资助,那么这个资助她的人肯定是杜家的当家主母夏夫人。夏夫人心疼谭氏,势必不会让她孤孤零零在外居外,身边肯定得有个服侍之人。谭莹雪人在孙家,她所住的院子却是空的,这说明两个问题,其一,要么这个服侍她的人见谭莹雪久不回去,自行离开;其二,要么这个服侍她的人知道她的计划,害怕东窗事发,吓得赶紧躲起来。如今想来其二的可能性稍微大些,那么这个人会去哪儿?人是从杜家出去的,她要么回杜家,要么就是彻底藏起来,不想让人找到。”
苏瑜分析得头头是道,孙娴都听愣了,“阿瑜,你说得对,你说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找到这个人,很可能就知道欢姐儿的下落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哥哥去。”
孙娴败兴而来,乘兴而归。
袁嬷嬷眼中溢着几丝疑惑,“姑娘能想到的事情,雍公子怎么会没想到?”
第459章 又出事
“雍表哥的确很聪明,可是得看放在什么事情上,对于这件事,他没想到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世间擅变的是人心,这回还是女人心,他只知道谭莹雪可恶,说起来还是吃了不了解女人的亏。”
袁嬷嬷了然。
孙妤回到孙家,没立即找到孙学雍,她将苏瑜的想法告诉了周老太太,周老太太立即差人先到杜家去打听,看看谭莹雪离开后是谁在侍候她。得知是细蕊,又立即派人去寻找细蕊的下落。
如此忙忙慌慌,谭莹雪在孙家呆到第四日了。
那一日傍晚时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从窗前飘过,孙妤一脸绝望,眼中盈泪望着飞雪,女使过来劝着进些吃食,孙妤一次次摇头。欢姐儿下落不明,她哪里有心情进食?
眼见着天一点一点又暗下去,在没有她的几个日日夜夜,欢姐儿会不会害怕?吃得饱吗?盖得暖吗?一想起来,就是揪心的痛苦。
等天彻底暗下来,孙妤内心想见到欢姐儿的渴望将她裹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在家等着欢姐儿的下落,她要出去找欢姐儿。
避开府中使役,孙妤趁着守后门的婆子上茅房之际溜了出去。
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走,有也是裹紧衣襟匆匆而去。
孙妤走出门,脚下趿着在室中穿的薄绣鞋,好歹披了件氅衣却并不够厚。她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借着街道两旁的铺子灯光,眼睛都不敢眨的东瞧瞧,西望望。谭莹雪说欢姐儿呆的地方阴冷又潮湿,她便向一个商户借了盏灯笼,专门往那种视线不明的小巷里钻。
这个时候个人安危早已被她抛到九宵云外,惟一找到欢姐儿的执念,是她不惧一切的动力源泉。可她没有发现,两个刚吃过酒的登徒子已经悄悄尾随上来。
孙妤又侥幸平安从一条视线不好的小巷里出来,她来到了十字街,正巧是之前欢姐儿被抢的附近。夜已经很深了,先前街上还有几个人,现在是彻底看不见人了。她泪眼朦胧的望着四周,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绝望,逼得她终于要崩溃了。
“欢姐儿,你在哪儿?”
“欢姐儿,你能听到阿娘在喊你吗?”
孙妤的眼泪流得太多,再落下泪时眼睛酸胀得很厉害。
两个尾随而来的登徒子见机会来了,扮作好心人上前搭讪。
一人道:“这位娘子,夜深了,你还在大街上做什么?”
另一人又道:“是啊,天气这么人,你一个女人家在外多不安全,你家在哪里,不如让我们送你回去。”
两人眼中闪过狡猾的光泽,迫不及待想欺负孙妤。
心如死灰的孙妤,压根就没想到危险的迫近,她真当自己遇到了善心之人,便说出了自己寅夜不归家的原因,“我的女儿前几日在这附近被抢走了,我一直找不到她,二位大哥,你们见过她吗?”
两人装作一副很同情的样子,说,“唉,那真是太可怜了。”
另一人又道:“不知道你女儿长什么样子?”
孙妤眼神木讷的回忆着欢姐儿的模样,“她大概有这么高,脸小小的,眼睛圆圆的,穿着我给她做的比夹褂子,又白又可爱。”
“呀,这么说起来,我昨天好像在破庙附近见过这么个孩子,她一个人在那里哭呢,我还以为是有人逗她玩,将她逗哭了,赶情就是你走失的孩子。”
“真的吗?”孙妤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是真的,走,我带你去找找,兴许你在那附近喊喊,就能找见她呢。”
有欢姐儿的下落,孙妤稀里糊涂信了,并跟着这二人走。
他们的确将孙妤往破庙的方向引,接过孙妤灯笼的男人疾步走在前后,另一男人走在后头,将孙妤夹在中央。
孙妤见女心切,不疑有诈,跟着前头的人脚步加紧。然她先前走了太多的路,腿脚早已疲惫酸软,一时脚绊脚就突然朝前扑去。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见状,一把将人拽起并撞进他怀里。搂着孙妤酥软的腰肢,男人轻浮让她更贴近自己,“娘子,你没事吧。”
孙妤闻着难闻的酒气,她没有醉,却渐渐清醒过来。
这时,她再看这好心人,脸上那里写着半分善意?分明是想占她便宜。
孙妤又羞又怒,极力想推开他,“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男人尝到了甜头,哪里舍得放手,“娘子着什么急,都跟着我们兄弟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来了,哪里会轻易放开你?”
孙妤浑身发紧发怵,她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前面提灯笼的男人折了回来,淫,笑全然堆在脸上,“哟,兄弟,等不及啦,还没到地方呢。”
“反正这里也是乌漆麻黑的,周围又少人居住,在这里也一样办事儿。
“我知道再走两步有个废弃的马棚子,那地上还有烂草呢,难得遇上这么好个货色,怎么也得学学君子,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你说得有道理,娘子,咱们走吧。”
孙妤的力气在寻找欢姐儿的途中已经消耗得太多,此时更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一人负责捂着孙妤的嘴,一人负责将她抗起来快速往前。
来到所谓的破马棚,其实是真的靠近破庙了,而且离那日欢姐儿被谭莹雪丢下的位置还真的不远。
孙妤被扔到杂草上,她恐惧万分的盯着这两个恶魔般的男人。她还没找到欢姐儿,更不甘心受辱,就算反抗无力,她要也反抗。
当一人伸手将她按住,另人去撩她的裙裾时,孙妤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脚踢到那人脸上。
“啊呀……。”
“你这臭娘们儿,非得敬酒不吃吃罪酒,敢踢老子,看我一会儿不折磨死你。”男人换了一副来自地狱般的嘴脸,恶狠狠的要胁着孙妤。
这会儿的孙妤除了没有晕过去之外,再无一丝反抗的力气。
就在那被踢的男人将要彻底撩开她的裙裾时,一道充满力量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正在做坏事的男人浑身一惊,很快又恢复镇静,“滚远点儿,哥们儿正和私娼办事,别来打扰。”
“我不是,救命啊……。”
孙妤语声一落,就见黑暗中凝聚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抬起一脚就将她脚那头的登徒子踢出马棚,身子横着重重的撞在墙壁上,顿时躺在地上唉哟连天的叫唤起来。
另一个见状,吓得手下一松,黑暗中更觉来人是凶神恶煞一般,转身就要逃走。
结果被六个穿着宫中禁军服饰的人拦住去路,紧接着听那道高大的身影说:“夜半调戏民女,显然素日也不是好人,全都给我扔到京兆衙门去,等事情查明,严惩不怠。”
“是……。”
先前还一脸得意想要逞凶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吓尿了,禁军七脚八手就将人绑起来往京兆衙门里送。
“你还能起来吗?”
男女授受不亲,高大男不想举止唐突。
孙妤摇摇头,此刻想着,能救下她,是不是不是个坏人了?
高大男行伍出身,五官比正常人灵敏,听着孙妤的呼吸,不得不肯定她已经晕过去了。
这怎么办?
他为了难。
但既然遇着,总不能不救吧?
高大男放弃了君子行径,将失去意识的孙妤打横抱起。
跟随的属下见高大男抱起个姑娘,想笑又不敢笑,还是一个平常与他亲近的打趣,“将军,这人——您是要往哪儿送啊?总不能也送京兆衙门吧,人家可是苦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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