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公主的怨种姐妹重生后 第134章

作者:宇宙第一红 标签: 甜文 复仇虐渣 轻松 穿越重生

  这时候的宋知鸢,与耶律青野这段时间看到的宋知鸢又都不同了。

  她这几日间,远远见了他就躲,像是一株被霜打了的花枝,蔫蔫儿的,脑袋都不抬起来,可是此刻的她,站在另一个人的面前,浅笑嫣然,眉目璀璨。

  被他强留在这里,她每日半死不活的,现在见了别人,就重新焕发出生机来了。

  她之前说爱他,想来一定是骗他的,如果真的爱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别的男人笑的如此开怀?如果真的爱他,她现在应该在他的帐篷里继续给他赔礼。

  当现在,耶律青野看着她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笑脸时,只觉得他的胸膛被一点点挖空了,过去堆积的恨意因为时间的流逝开始变质,变成了某种发酸,发酵的味道,像是要腐烂了,翻涌着顶上来,使耶律青野额头上的青筋一直在跳。

  耶律青野那愤恨的、嫉妒的目光从她的面上挪开,又去看这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将。

  对方穿着一身金吾卫将领的官袍,暗玄色衣袍上绣纯白色纹路,一张脸上盛满了鲜活的气息,像是一颗刚被切开,冒着水珠的新鲜水果,清脆甘甜,翻腾着年轻人身上独有的香气。

  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宋知鸢,眼底里面的情谊几乎如水一样流出来,要将宋知鸢裹进去,拖进蜜一样的花蕊里。

  在很久之前,宋知鸢在他身边也是这样的,只是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耶律青野从帘帐旁后退两步,目光又不受控的落到他自己身上。

  他很老了,即将而立,早已没了少年时候的天真,他身上只有被岁月压过、被血色浸过后的沉沉暮意,腐朽的骨骼早就失去了蓬勃的爱意,只剩下了绵延的痛苦。

  宋知鸢和他就只剩下痛苦了,但和别人还有爱意。

  耶律青野应该生气的,他见了她就气,什么都气,气她不爱他,气她连最简单的扫

  尾都做不好,气她骗他却不能一直骗他一辈子,偏要让他知道,让他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愤怒里浸泡,每时每刻,不止不休。

  他的脑海中似是有人在咆哮,一遍又一遍的问:这个男人是谁?

  他从没有像是现在一样恨过,他很想立刻冲出去,抓着宋知鸢的手大声逼问,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

  不是一直说爱他吗?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说话?

  现在她受困在他的营帐里,一条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连演都不会演一下吗?

  他应该继续做点什么事儿来报复她的,敢于其他男人在一起说话,他该要她半条命,再比如,将这个少年郎弄死,他这满心的气总要找个地方撒一撒。

  但也是这个时候,耶律青野突然意识到,他杀不了宋知鸢。

  不管宋知鸢做什么,他都杀不了宋知鸢。

  她骗他也好,她在他的帐前跟别的男人说话也好,他都杀不掉她,他不止杀不掉她,甚至开始还想到了点别的。

  他的思绪突然往回飘去,去想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现在突然想到最开始,如果他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将此事忍下,没有突然翻脸,宋知鸢此刻就该躺在他的营帐里面。

  他又开始想,她与他赔礼的时候,他不该因为愤怒而去掐她,她第二次来找他的时候,他若是肯退一步,现下也不至于如此。

  当她要走的时候,他还犹觉不够,非要留下她,变着法的欺负她,如果他没有这些——他们应该还能甜甜蜜蜜的在一起,宋知鸢也不会和别的男人这样笑。

  耶律青野在这一刻,猛地打了个颤。

  他是在后悔吗?

  他在后悔他与宋知鸢翻了脸,没办法继续和她好下去!

  他猛地退后两步,远离了帐口。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心底里浮现出后悔的时候,耶律青野猛然觉出几分恐慌来。

  因为杀不了她,又忍受不了这种嫉妒和痛苦,所以想要低头,想要重新原谅她吗?

  不,他怎么会后悔呢?

  一个欺骗了他的女人,他应该杀了她,可现在他居然在后悔!

  他最开始明明是想杀了她的,可到现在,他居然开始后悔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他难道要去接受一个骗了他的女人吗?

  这种恐慌像是在暗处里生出来的毒蛇,藏着一毒囊的恨,在阴暗的角落里嘶鸣着,嫉妒这两个字从他的蛇牙里流出来,盘绕在他身上,时时刻刻缠着他。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甚至开始厌恨。

  是,耶律青野开始厌恨他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也开始完全不认识他自己了,北定王居然会去用权势,逼迫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留下!他居然会因为伤害了一个骗他的女人后悔!

  他怎么能后悔呢?

  他把自己团成了一个拧巴的模样,陷在感情的漩涡里,因为觉得宋知鸢不爱他就开始发疯咬人,咬来咬去,唯独不肯咬宋知鸢。

  他难以自解,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王爷现在居然处理不好一件小小的背叛。

  若是换成了其他人,早都被他将浑身的血肉都削下来,当成骨头架子喂狗了!

  他真的老了吗?居然已经昏庸到想去原谅一个背叛了他的人!

  爱这个字,乍一看好像是甜甜蜜蜜的,但实际上真得到了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能将明媚活泼的姑娘熬打成一株衰败的花,能将杀伐果决的将军逼成疯子,只要人沾上了,就会互相拉扯,互相沉溺,没有人能幸免。

  人只要爱了,就再也不可能与“温和退让”这几个字沾边了,爱会让人拿起刀,不是杀别人,就是杀自己,人们都会变得面目可憎,原先的爱会成为一滩烂淤泥,把所有人都埋进去。

  耶律青野人还在帐篷里站着,但是心魂却好像已经沉入到了无边的淤泥里,无法呼吸,即将被淹没,他悲哀的发现,好像无论如何,他都狠不下心去将宋知鸢弄死了,他在宋知鸢身上完全丢失了昔日的心狠手辣,他甚至无法再在她面前立足。

  因为他杀不掉她了。

  她在和他的战争中,拿到了免死金牌。

  ——

  耶律青野在爱之一字上,远不如廖寒商。

  撞过刀锋、早就被凌迟过的廖寒商早早地明白了什么叫“爱”,所以他稍微得到一点爱意的回馈,立马收刀撤战,心满意足的忘掉过去的事情,先将自己荒芜的内心填满。

  这是痛不欲生的前辈在无数个夜晚之中,用懊悔滋养出来的智慧,俗称“吃一堑长一智”,撞过南墙就知道回头。

  而耶律青野不知道,他没见识过,所以没轻没重,一头撞到了刀刃上,撞的头破血流,不知如何去自救,更不可能低头,非要跟自己争勇斗狠,所以只能任由刀锋在他身上划过。

  帐篷里的人陷入了一场自我较劲,而外面的人浑然未觉。

  刚刚见到宋知鸢的吴惊云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他和之前还没什么变化,动乱来时,他在参加武试,等武试结束之后,他直接就碰上了昔日旧友,被选成了金吾卫,心性依旧如之前一般,有些少年人的羞涩,也有些未经磨难的天真。

  所以他说个没完。

  一旁的宋知鸢瞧见他,就仿佛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救错了人,每天像是蝴蝶一样在三个公子之间转来转去,偶尔还要抽空跟永安吵两句嘴,还要回到舅母那里去办宴,等着舅母为她寻一个新的未婚夫。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啦,好像还是一个很热很热的夏天,她还没有走到朝堂上,没有看到许多事情的真相,身上也还没有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折腾。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也很有趣。

  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夏天。

  她向吴惊云甜甜的笑起来。

  正是这时候,帐篷内的亲兵走过来,对宋知鸢道:“宋姑娘,王爷叫您进去。”

  宋知鸢愣了一瞬,随后回过神来,道了一声“好”,后与吴惊云道:“你先回去。”

  吴惊云也算踏入了官场,自然知道这官场上的事儿重要,他再想叙旧也不能耽误事儿,便从帐篷前离开了。

  他离开时,隐约间觉得有点不对,宋知鸢是太仓属令来着,为什么方才提着水桶进去了?

  但他转头的瞬间,宋知鸢已经入了帐篷,他没看见宋知鸢的身影。

  ——

  帐篷内一片昏暗,一盏灯都没有点。

  外面有月光,是亮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是暗的,帘帐一拉上,便越发显得里面昏暗,宋知鸢提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耶律青野坐在案后的身影。

  他太高太壮,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山,散发着阴沉沉的不善气息,只有一个漆黑的轮廓坐在这里。

  宋知鸢进去,将水桶放下,动作很轻,眼眸禁不住的往他身上瞟。

  这是他这几日第一回说要见她,是不生她的气了吗?

  可这人坐在这里,周身都绕着煞气,看起来也不像是不生气的样子。

  宋知鸢迟疑着是先走,还是先开口与他见个礼,但只迟疑这么两息,她突然听见耶律青野声线嘶哑的道:“明日你随长安来使一同回去。”

  既然杀不掉她,不如放她走。

  他不承认自己后悔,不承认自己爱她,不愿意接纳一个背叛过他的人,所以只想粗暴的砍断这一场情爱,就当他这段时间打了一场败仗,他认输了,今日之后,以后再也不见。

  宋知鸢讶然的抬头看他。

  她还记得他对她的愤怒和掩盖不住的恨意,她以为他会一直扣着她,因为她自己愧疚,所以她也从不曾去反抗,直到现在,他突然要放她走。

  她看向他,想从他

  的眉眼之中看出来他的想法,可是他坐在那里,眉目隐入阴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的人像是突然死了,连带着他的情,他的心一起死了,一点波澜都激不起来。

  宋知鸢的面更白了些,她向前走一步,想要靠近他,却听他又一次开口,道:“出去。”

  宋知鸢被他冰冷的语气震慑,她害怕她靠近他,会又一次被他丢出去,残存的记忆在她的身体里应激,使她向后退了一步。

  耶律青野的眼眸缓缓闭上,不再看她。

  宋知鸢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耶律青野这几日反复无常、脾气暴戾,动不动就翻脸,还很讨厌她。

  想起来耶律青野之前对她的态度,她便不敢靠近他,恐惹他生厌,所以只是沉默的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之后,慢慢的拉上了外面的帘帐。

  拉上帘帐之前,她抬眸看向他,在渐渐合拢的帘帐之中,看见了他沉默的脸。

  像是一块已经死掉的木头,被放置在寂静的角落里,被春天遗忘,只独自腐朽在深冬里。

  这毛毡帘帐沉重的垂下来,最后撞在一起,将一切挡的严丝合缝,像是一堵厚厚的墙,将里面外面的人各自封在两侧,出不去,进不来。

  宋知鸢怔怔的望着被垂散下去的帘帐,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不放她走、被迫让她留在这里的时候,她觉得疲惫,压抑,现在他让她走了,她又觉得心里面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她垂下眼睫,沉默的回了她的帐篷之中。

  这是一场失败的爱意,两个人都互相喜欢,但也都刺伤过对方,太年轻的人不明白什么是爱,总会将爱情视作是一场博弈,以为自己要压倒对方,才能大获全胜,所以他们没有赢家,谁都输的十分狼狈。

  这一场爱情由误会开始,又被贪婪推进,一切全凭喜爱的本能,却因为人形的复杂与多面而无法自控,最后被暴戾与嫉妒划上一个终止线,开始的不够好,结束的也显得潦草,两个还不太会爱的人都遍体鳞伤,只能在帐篷里面把自己裹起来。

  受了伤的动物都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舔一舔伤口。

  这是岁月给他们的一次成长,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深深地画了一个符号,每当他们想到对方的时候,都会感受到那种被自己的错误而切割出来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