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这一夜自有伤心人,但第二日的太阳还是要升起。
次日,李观棋携带一批手下,去议和帐处与廖家军的人互相交接。
长安城这边交出城印,廖家军那边交出第一批大臣来,两拨人互相虚与委蛇的吹捧一番,最后交接。
交接结束后,李观棋带着一大批人离开议和帐。
他此番一共接回来七个还活着的大臣,在朝中都有一席之位,位置最高的,当属左相苏渐。
之前洛左相被弄死之后,李太后提拔出了苏渐做新的左相,这位是李太后的标准拥护者,娶了李太后的亲妹妹,算起来还是李太后的亲妹夫,之前一直在外做北江郡守,后来随着北定王一起回来之后,就被太后抓准时机提了提。
结果这位苏左相也倒霉,之前在北江熬了十年的资历,就是为了能给自己挪一挪位置,后来好不容易碰上洛左相出事,以为自己能往上窜一下,所以屁颠屁颠的来长安,但谁能想到,他前脚刚来到长安当左相,后脚就碰上李太后去大别山过寿宴,这位苏左相快快乐乐的去了,又碰上廖家军谋逆。
总的来说,自打来了长安,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幸而这一趟苏左相没有直接死在洛阳,不然苏左相大概就是史上最倒霉的左相了。
剩下的六个大臣的位置也都不低,但是目前都没有李观棋高,李观棋细心地观察了一番,又问了问底细,才琢磨过来,这些人,都是太后的一批最忠心的心腹。
原先跟太后在大别山的小皇帝党一个都没回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样。
估摸着也回不来了吧。
等到将苏左相接回来后,李观棋和对方交换了一些长安与洛阳之中的事。
李观棋不会说他有心让长公主上位,不会说他背地里害死了无数个人,不会说他这次来也是揣着打压旧党的心思而来,只带出来一脸苦闷,道:“长公主实在是担忧您啊,也不知道太后如何?其余的官员如何?皇上又如何?您这次回来,朝堂总算是有个主心骨了。”
苏左相不会说太后跟廖家军有情他们这群太后党没受什么苦,不会说献祭永昌帝的主意是太后出的,不会说太后两边下注两边都能当赢家,以后这两边皇帝到底是那边更亲近一点还真不知道呢,只两眼含泪的回道:“老臣何德何能?此次皆由长公主救命,老臣当真是——无颜以见公主啊!”
两只狐狸你哭一会儿我哭一会儿,反正眼泪掉了不少,但一句掏心窝的实话都没说。
但他们两个之间还算是和平,因为他们没有核心的利益去竞争。
永安是无条件站着太后这头的,太后是无条件保护永安的,他们俩效忠的人是一对母女,剥离出了永昌帝后,他们之间没什么好抢的。
所以俩人短暂试探之后,都立刻收拾了心情,暂停内斗,共同推进换人之事。
等他们和谈结束,将永昌帝和太后换回来了,再提内斗的事儿也不迟。
他们一群人当机立断,立刻回长安去。
第二日一大清早,李观棋便带人往长安回。
宋知鸢便悄无声息的混在这一次的队伍里。
李观棋见了她,便笑眯眯的打招呼,说“公主想您想的紧”,“您这回实在是居功甚伟”,吹捧来吹捧去,好似浑然没察觉到宋知鸢在这北定王营帐之中的不同之处。
宋知鸢瞧着比之前更沉稳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劳累,人也消瘦了不少,与他说了两句话,人神色平静,缓缓点了点头,便随他一起上了回长安的路。
二月风寒,不见日暖,倒是风缓了些,宋知鸢坐在马车上,推开车窗往外面望过去的时候,恍惚间记起来她刚跟北定王出来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在马车里,往外面一看,也是这样的天,这样的地。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马车上的帘子被北风席卷,不知不觉间,几个月已经匆忙过去,上辈子导致永安死掉的战争这辈子已经走到了另一个方向去,而她——
宋知鸢静默的坐在马车里,片刻,慢慢关上了窗户。
她也为自己的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也感受到了利用别人感情做事会带来自己的伤痛,她在耶律青野这里学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不要拿谎言去骗。
在北定王府的时候,耶律青野给过她机会,给她一队人,但她贪心不足,想要将整个北定军都捏在手里,才换来这么个结局。
再周密的计划,也总有被人翻出来的那一天。
人无信而不立,她走这样的捷径,迟早会摔下来。
耶律青野不去杀她,是他喜爱她,他恨她恨得牙痒,却也只会用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来惩罚她,但旁人不会如此喜爱她,她再贪图速成、沉迷权势,迟早要将她自己给祸害死。
她不愿意再将自己放置到一个由谎言堆砌起来的金台上,更不愿意再因为懦弱与无能而去找个人依靠。
在经历过摧心熬肝的痛苦之后,她才突然明白,这世上从没有填上掉下来的馅饼,官山有路勤为径,权海无涯苦作舟,她非得一步步自己走上去,才能堂堂正正的站着。
她缩在马车里,用厚厚的被子裹住她自己,最后擦了擦脸上的泪。
有些教训,总得被打之后才能长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一个破碎后又把自己黏起来的宋知鸢,直奔长安城而去。
宋知鸢到长安的时候,长安里一片热闹。
长公主亲自带人在长安城门口迎接他们。
宋知鸢按官位钻不到前面去,等长公主处理完旁人,才能拉着宋知鸢说两句话。
战事方停,众人回归,怎么说也算是喜事一件,所以永安这头打算办个欢庆宴,她还没忘跟宋知鸢道:“回了宫里给你升官,你想要什么随便挑。”
第81章 永昌帝回朝曹操借荆州,我借太后……
当时长公主的马车正行驶在回宫的路上,她跪坐在茶案后给宋知鸢沏茶,言谈间仿佛天下在手。
她那刚回长安的好友瘦瘦的,恹恹的,腰间瞧着那么细那么细一小条,一看就是吃多了苦,她得好好补偿知鸢呀!她要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捞给知鸢才行!
宋知鸢刚重新拼好的脑子转的比较慢,只道:“我的官职,再往上升,也不过是司农司少卿罢了,不过,我脑袋上面有司农寺少卿,想来是升不得的。”
哪有她立了功、原来的官员就得给她挪位置的
道理?那整个朝堂都要乱套了,最多赏点金子布匹做赏赐。
毕竟她这功劳也不够大。
“这不太小了吗?”永安眨巴着那双大眼睛,道:“李观棋都被本宫提成右相了,你不得更高些?”
“官途也不是从天而降的,总得一步步往上走,你现下给我个左相位置,我也坐不稳当。”宋知鸢累极了,枕靠着自己的手臂,道:“非要赏赐,就多赏我点地吧,有点收入,回去也好傍身。”
永安思虑片刻,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一抬头,竟瞧见宋知鸢已经趴在马车的桌案上睡着了。
她这些时日瞧着是累极了,人都消瘦了几分。
永安便不再言语,见她十分疲累,就先让人将宋知鸢送回方府,让她好生睡去。
至于什么洗尘宴,便不带宋知鸢了,左右永安现在已经能应付那些小场面啦,用不着带着她的姐妹一起上场了。
马车一路往前走,桌上的茶杯晃啊晃,里面的清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漫长的征途终于结束,宋知鸢到家了。
熟悉的天街长巷依旧伫立在此,唯有其上风吹日晒的纹路,可见岁月更迭。
方夫人早早在府门口迎着宋知鸢,待到宋知鸢回来,她抹着眼泪将人接进了院门,拉着宋知鸢的手,哽咽着说:“好孩子,回来就好。”
宋知鸢瞧见方夫人,也跟着红了眼。
出去拼过杀过爱过恨过,被战争磋掉了一层皮,又被人事磨圆了骨头,现在重新回到故土,已是另一番心境。
流光容易把人抛,白了屋檐,锈了铜环,忽然而已。
宋知鸢被方夫人拉着胳膊带进院落里,瞧见过去熟悉的一切重新扑到面上,难掩恍惚。
当她与方夫人热热闹闹的吃过一顿饭,洗漱干净后躺在厢房里,用厚厚的棉被裹着她自己的时候,她只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事如芳草春常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她闭上了眼,强迫自己不去想。
往事已成空。
她把自己掩埋在被子里,不去想那些一塌糊涂的事情。
北营远,月波长,那些不开心的、不好的坏事情都被藏在了过去里,她现在要去过她自己的日子了。
——
回到长安之后,她的生活重新归成了“上职”与“回府”,战事方停,她回长安的第二日,便重新回到了司农寺。
与外界的纷乱吵杂不同,司农寺是一片和谐的地方。
兴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操弄土木的缘故,里面的人身上也都沾染着几分静气,都是不争不抢的姿态。
这木头啊,没有时间是不长果子的,急不来,所以这里的人也都显得懒懒散散,各自守着各自的种植房,都不出去,说话也都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这里的植被,叫它们结不出香甜的好果子。
外面打出脑浆子里,这里面还在慢悠悠的种地。
寺中的种植房不分夏冬,里面靠地龙烘烧着,依旧栽种着各种植物,空气中飘荡着草木植物的清新气息与淡淡的土腥味儿。
宋知鸢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回到属于她的种植房,去看她种下的润瓜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缸中的土壤。
土壤干干燥燥,她的手摸上去,有一种粗糙的触感,她感受着这种触感,突然红了眼眶。
最开始上献润瓜的时候,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傍身的东西,谁能想,跌跌撞撞,竟是一路走到了现在。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去种她的瓜。
人还要往前走的。
——
回到长安的第二日晚间,宋知鸢远在南疆的舅舅到了。
宋知鸢母族姓方,舅舅本名方静水,取自静水流深之意,早些年一直在南疆做事,不曾回到长安来。
之前长安这头来了书信,方大人自己抽不开身,只能让妻子去走一趟,谁料中途竟然碰上了战乱,现在虽然还在和谈,但是也是乱世,方大人实在是担忧,所以特意自己走了一趟。
这一回,方大人是想来长安接回自己的妻子和外甥女的。
但是等方大人到了之后,才惊觉,妻子母族败落,外甥女去讨了官坐,这起起伏伏岂由他们言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外甥女是接不回了,只能带妻子回南疆了。
但方大人既千辛万苦的来了,总不能叫人悄咪咪的走,所以宋知鸢这边匆忙操办了席面,邀约方大人昔日的一些友人一同来参宴。
方大人在长安实际上没有什么熟悉的好友,他离开长安太久了,一定要说的话,最熟悉的人是宋知鸢她亲爹,但已贬官了。
值得一提的是,宋知鸢亲爹新上任的位置正好是西洲的方向,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回应,也不知道人是生是死,若是死了——也不失为好事一件啊。
而方夫人这头更别提了,她原先还有个母族呢,但后来母族败落了,周边就什么人都没有了,那些亲人朋友们都流放去了边疆了,纵然有没有流放的,也都是用不光彩的手段留下的。
提起来这些人,就要说起来大陈的一个规矩,大陈允许和离女、外嫁女不流放,所以当时洛家很多女人为了能活下去,都选择和离归家,有些还得给自己儿女改姓,一道儿带走。
但是和离归家的女人又能有什么样的好日子过?若是兄嫂大度和气,她们还能有一口体面饭吃,但若是兄嫂不怎么样,她们就得咬着牙跟着一道儿过苦日子,连带着自己的儿女也受委屈。
提起来这些事儿,都是一把辛酸泪,估计见面了都是一副苦命脸,还不如不见。
方夫人和方大人这头实在是没什么好邀约的客人,但这席面总不能冷冷清清,所以宋知鸢去邀约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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