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康熙四公主 第124章

作者:陌时雨 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历史衍生 成长 日常 穿越重生

  “汗阿玛,您还记得吗,我五岁那年就跟您说过,我想去草原,我要当狼王,如今可不是就要成真了吗?”

  丹卿依偎着康熙轻声道,“我幼承庭训,是汗阿玛亲手教养大的,得了您那么多的疼宠和偏爱,也到了该回报您的时候了。”

  “噶尔丹未死,准噶尔部依旧势力庞大,喀尔喀蒙古虽然内附,但未必当真与大清同心,想要彻底收复漠北,大清需要有理由插手漠北内务,联姻便是最好的理由。”

  “如今察珲多尔济病重,估计时日无多,之前参加乌兰诺尔会盟的是敦多布多尔济,可如今土谢图汗部却多支持车凌巴勒上位,这其中必有反意,如果我嫁给敦多布多尔济,那大清就有理由支持他继任亲王,届时我便是土谢图汗部的女主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漠北事务。”

  “我知道汗阿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想要找寻一位有学识有胆魄能帮助大清撑起北疆门户的宗室女出来,可她们毕竟不是自小就接触政务,想要从头培养又哪有那么容易?”

  “可我不一样,我的所思所想皆来自汗阿玛的言传身教,我去,必能帮您实现所愿,所以,我就是和亲最好的人选,再无第二人能替代。”

  康熙听着丹卿的话,知道她的每一句都在理,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他的闺女自然是最好的,其他那些庸碌女子如何配与他的丹卿相比?

  可是他将闺女教养的这般出色,不是为了牺牲她去安抚北疆的!

  他一直希望的是她能留在身边,平安喜乐度过一生,可如今,她已经长大了,有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想要离开他的庇护,去遥远的天际翱翔。

  他不愿,不舍,却又无力挽留。

  年轻的时候,康熙也是个甘愿冒险也不肯屈服的人,可随着年纪越大,亲近的人诸多离去后,他开始变得保守,更希望安稳平和。

  所以他压制着太子,不想给朝局带来震动,他也不打算再立皇后,甚至连皇贵妃都不会再给任何人,不想再叫旁人生出夺嫡之念,令朝野不安。

  至于丹卿,他愿意将她嫁给孙天阙,除了为了她自己的心意外,也是因为孙天阙是汉人,无论丹卿多受宠,他们的婚事都不会带来什么太大的风波。

  可没想到,不过是一次试探,胤礽就按捺不住出了昏招,而丹卿就这么决绝的选择远嫁。

  “你真的不会后悔?”

  康熙抬手摸了摸闺女的头发,也像是小时候一样,“你若是现在反悔,朕就先给你跟舜安颜定下亲事,佟家能护得住你,那孙天阙你若是还喜欢,就还叫他给你做侍卫,将来陪嫁到公主府去,你想如何,佟家也不敢管。”

  这话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丹卿,虽然她得嫁给舜安颜,但康熙不反对她跟孙天阙继续来往,甚至会帮她压制佟家,让孙天阙进公主府陪伴她过日子。

  这几乎是离经叛道的做法,康熙却是没有半分犹豫,为了闺女,他可以不在乎什么礼教,只要她高兴就好。

  可是丹卿却依旧摇头。

  康熙正色道:“孙天阙如今跪在外面,求朕答应让他随你去蒙古,他说他不在乎名分,也不求权势,只想陪在你身边,护你一生周全。”

  “朕素来不怎么待见他,可他这份痴心,朕亦有些动容,但即便是他跪死在外面,朕也不会答应他的请求,丹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若是当真要去漠北,就不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小公主,你此去是为了维系满蒙亲缘,而朕需要一个有爱新觉罗血统的喀尔喀亲王,所以你就必须得跟敦多布多尔济好好相处,朕不会允许你身边跟着一个可能会叫你乱了心智的隐患。”

  他可以不在乎丹卿嫁给舜安颜或者富尔敦之后要不要夫妻和睦,可以允许她在她的公主府里随心所欲,但若是远去和亲,却是不行。

  至少在她生出下一任的喀尔喀亲王之前,她都必须好好对待敦多布多尔济,即便是再厌烦,装也得装下去。

  这也是康熙始终不愿意让丹卿去漠北的原因,他从小那般疼爱长大的闺女,以后要去对另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委曲求全,想想他都觉得心痛!

  康熙这般掏心掏肺的话,丹卿不可能毫不动容。

  她知道康熙是很疼爱她的,一直都知道,所以她才会有为自己抗争的勇气。

  可他毕竟是帝王,制衡是他的本能,即便再疼爱她,终究还是会舍得利用她来试探。

  他许诺的与孙天阙长相厮守的确很让她心动,可是此时此刻,她更清楚自己可能会为这样的妥协付出怎样的代价。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昨日虽是形势所迫说出去的话,又何尝不是早就萦绕在心头的想法呢?

  如今下定了决心之后,她反而没有之前的迷茫不安,也不会惊恐害怕,前路就在那里等着她,她相信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学习成果,一定能比其他任何人都做的更好。

  “多谢汗阿玛,可我既然已经应了就不会反悔,”

  丹卿仰头微笑着看着康熙,“您相信我,我一定会为您,为大清守好北疆的。”

  康熙知道已经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又问道:“那孙天阙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今日来,就是想求汗阿玛给他一个好前程的,”

  丹卿曾说过她绝不会为孙天阙求官职兵权,可如今,却是自食其言,

  “他等了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从无半点错处,是我对不住他,我不能再耽误他了,我想求汗阿玛将他应得的官职爵位都还给他,再为他寻一门好亲事,我远去,便也就放心了。”

  ……

  孙天阙又是中药又是受刑,身体本就虚弱,跪了许久已然有些受不住,强行用手撑着地才叫自己没有倒下。

  康熙和丹卿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在得知丹卿当众应下抚蒙的事情后,他就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可更改,他从未想过能叫她为了他留下,只盼着能随她而去,一直陪在她身边守护她就好。

  他以为这算不上奢求,他以为丹卿会愿意要他的,可他等了这么久,只等到了康熙亲口赐婚的旨意。

  “康亲王府的小郡主今年十六了,朕本想封为公主,赐婚漠北,但如今四公主愿往,那朕便将她指给你吧。”

  康熙却也大方,康亲王府可不是安亲王府,康亲王可是实打实手握兵权,又深得康熙信重的,他的郡主,配上国公府的小子都是纾尊,更何况孙天阙这般的汉人呢?

  这桩婚事孙天阙只要应下,荣华富贵乃至官爵兵权,皆可说唾手可得,还不必像当公主额驸那般需要处处谨慎,当真论起来,只怕比尚主更好些。

  然而孙天阙的眼中只有丹卿。

  他就这么抬头看着丹卿,期盼着她能低头看看他,能像以前一样,心疼他,可怜他,不要抛弃他。

  然而丹卿却不敢看他。

  她其实并没想到康熙会这么快就直接给他指婚,选的还是无可挑剔的郡主,虽然未必合他的心意,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一桩很不错的亲事。

  再加上康亲王在军中的威望,将来成婚后,孙天阙再入军营必会有所不同,他定然可以承袭祖辈荣光。

  所以丹卿虽然不想逼他,可却也没阻拦。

  “孙侍卫,皇上等你回话呢。”

  梁九功低声催促了一句。

  这可是皇上亲口赐婚,还是这般好的婚事,简直是天大的荣耀,他还不赶紧磕头谢恩,回去等着做郡主额驸,还在犟什么!

  难不成他还敢抗旨吗?

  然而孙天阙却当真对着康熙磕了个头,再起身时却是挺直了脊梁,毫不畏惧道:“谢皇上恩典,但臣,不愿意。”

  “放肆!”

  康熙瞬间沉了脸,“孙天阙,你敢抗旨?”

  孙天阙傲然一笑:“臣乃叛将之后,无德无能,不敢攀附郡主,还请皇上成全!”

  明明是自贬之言,他却说的傲骨铮铮。

  十几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畏于皇权,也感念丹卿的恩德,弯下了脊梁,从此便成了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再无半点汉人风骨。

  但做她的奴才,他认,哪怕是受再多的苦楚,哪怕是将这条命都给她,他也心甘情愿。

  可要他再去做别人的奴才,为了攀附权贵,为了官爵兵权,永远卑躬屈膝,哪怕是为了活命,他也绝不愿意!

  当年他自己弯下的脊梁,今日他也能自己再挺起来,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要他了,那从今以后,他就只是他自己。

  他身上留着孔家死战不降的血脉,哪怕是皇上,也不能再逼迫他屈服!

  康熙还没被哪个小辈如此顶撞过,气得点头:“好好好,你想学前明士大夫,朕成全你,来人,传杖!”

  廷杖始于明代,本为酷刑,但因被打之人多为直言相谏的忠臣,不但不是耻辱反而还是忠烈的象征,能得天下人传颂,故而后来有许多士大夫为了名声故意顶撞天子,只为求得廷杖。

  康熙以此为喻,便是再骂孙天阙沽名钓誉,不知好歹。

  侍卫们当真去抬了长凳刑杖来,那碗口粗的棍子看着就吓人,丹卿焦急的用眼神暗示孙天阙先应下来再说,不要吃眼前亏,可孙天阙却是毫不畏惧道:

  “臣,谢皇恩!”

  说罢,他自己勉强支撑起来 ,因为跪的太久腿脚麻木,步履十分艰难,却又分外坚定。

  也不用侍卫们过来拿人,他自己就往那长凳上一趴,只等着棍棒加身。

  “打。”

  康熙冷声道。

  侍卫们得令立时便动手,木棍重重落在孙天阙的身上,可他却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汗阿玛!”

  丹卿终是见不得这个,立刻就要跪下求情,却被康熙一把抓住,不许她跪。

  “丹卿,漠北还是孙天阙,你只能选一个,”

  康熙不容置疑道,“选他,朕自会饶恕他刚刚的不敬,与你的承诺依旧不变,选漠北,那你就不准求情,看着他受了刑,从此以后,与他再无半点瓜葛!”

  侍卫们停了手,等着下一步的命令,就连本有心赴死的孙天阙,都再一次生出一丝期待,抬头看向丹卿,希望她能选他。

  然而丹卿却闭上了眼睛,只是泪水控制不出的往下流。

  她此刻只觉得心痛如绞,可却又更加认清了,如果她妥协了,那今后这样的场景就会是常态。

  一旦她松了口,那今后所有人都可以用他来威胁她,而她只能一步步后退,一直到退无可退,与他一起粉身碎骨。

  所以,她不会妥协,也不能妥协。

  “孙天阙面圣不敬,理应受罚,念在他突遭大难,心绪难平,就罚,十杖吧。”

  丹卿重新睁开眼睛,忍着心中的剧痛,开口说道。

  孙天阙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落空,重新低下头,眼里再无半点光彩。

  康熙叹了口气,挥手道:“就按四公主说的办。”

  之后他便转身回了乾清宫。

  丹卿却没有走,她就站在那里,亲眼看着一杖杖落在孙天阙的身上,仿佛像是直接打在了她的心里。

  她告诉自己,这世上再没有比眼前的场景更能叫她心痛的了,她能忍过了今日,那此后无论遇到何等困难,她都一定能坚持下去,永不退缩。

  侍卫们得了梁九功的暗示,动手的时候留了力道,十杖过后,孙天阙虽疼得满头冷汗,却还能自己撑着重新站起来。

  他站在丹卿面前,浑身狼狈,却叫她不敢直视。

  “臣,谢公主赐杖,”

  孙天阙艰难的跪下,对着丹卿磕头,“愿公主,得偿所愿,一生无忧。”

  丹卿再也忍受不住了,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都会反悔。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转身就往外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但只要不在这里,都可以。

  她害怕了,怕他怨恨她,又怕他不怨恨她。

  丹卿穿着高高的花盆底,如何能跑的快,刚跑出没多远,就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