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遥42
这位郡王的封地在楚州上洛境内,和庐陵郡比邻,上个月才刚进京游历,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而一旁的太守虽然如今在越州做官,但却是庐陵郡人。
这二人在一处,自然有话聊。
另两人也是同理。
这些消息其他几家花窑大抵也都是知晓的,然而此前竟没有人这样去想——在客人之间做一些横向的联系。
然而这也没有什么大碍,即便柏灵此刻先占住了四人又如何呢,兰字号说到底也就只派了柏灵一人出马而已,即便她真的把这四人迷得神魂颠倒,全都占在了裙下,那算上此刻还未出现的第十人,那也还有六人盈余。
其他花窑的姑娘们也着实做足了功课,此刻她们与各自挑定的目标想谈甚欢,彼此都在按着各自的计划行事。
如是再三,众人很快便彼此熟络,人们将各自的矮桌拉拢到一处,使彼此不至于相隔太远,而是围坐成一个小圈。
人们的笑声与舞池中心的丝竹弹唱相映——这倒是极少见的。
通常来说,只有在一些旧识的聚会上,才会有这样的景象。
今夜的姑娘都是新人,且大部分客人彼此并不认识,本该是三三两两结对,而后再互相敬酒寒暄。
未曾想,今时不同往日,这才开宴多久,大家就聚得这样近了。
……
酒过三巡时候,杯盘狼藉,许多人的脸都微微泛红。
忽有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拿来两个海碗斟满了酒,而后端着走到柏灵近旁,将酒碗放在她的跟前。
“百灵姑娘,我来敬你一杯!”
柏灵望着眼前人,余光瞥向他先前坐着的位置,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镇南侯府家的二公子,王端。
他的年纪看起来和曾久岩不相上下,但容姿气度却相去甚远。
柏灵犹豫了片刻,刚伸出双手想要接过,却被近旁的年轻郡王挡下,“王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王端看起来已经有几分熏醉,他挺着肚子,脸上带着些微调侃轻浮,他看了近旁的郡王一眼,笑道,“不瞒殿下,我和百灵姑娘算起来,其实有几分旧情的。
“方才你们谈笑甚欢,我也没有打扰……这会儿该让我和百灵姑娘说说体己话了,哈哈,你也让一让吧。”
柏灵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睛,她仰目望向眼前的陌生人,眼中带着几分意外。
“王公子认得我么?”
那郡王一听,便知晓所谓“旧情”多半是此人胡诌,眼前酒喝多了便开始闹起疯来。
他正要答话,偏巧这时外头传来一些响动,众人侧目望去,声音又安静了片刻。
可很快,那奇怪的响动又传了过来,且比上一次更激烈——听起来,像是有人正在往这里头撞门。
“诸位爷稍等,我去看看。”一个侍女轻轻欠身,而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金丝笼内又安稳下来。
乐声依旧,年轻的郡王也站起了身,脸上带着几分调笑,“美人在侧,岂有相让之礼,这会儿还没有到送杏子酥的时候,王公子还是再等等吧。”
“殿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王姓公子嗤笑了一声,脸色微微有几分难堪,“你既也知道这会儿没有到送杏子酥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我等呢?”
年轻郡王听出几分弦外之音,也半开玩笑道,“……听起来,阁下倒像是对百灵姑娘志在必得了?”
“是啊,”那浪荡子笑道,“我也不瞒各位,这位百灵是我一个旧友求之不得的美人,当初牙行买卖,他没有得手,伤心得留书一封就此离家……我今晚就是专程为她来的。”
柏灵怔了一下,心中忽然惊疑,难道曾久岩临走之前,还真的嘱咐了朋友过来一趟么?
倘若他是曾久岩的朋友——
王端俯身,一手撑在柏灵近旁的矮桌上,另一只手轻轻抓住她的侧脸,而后不甚客气地向下,粗暴地抚过她的脖子,柏灵就在这时本能地捉住了他的手腕,而后仍是笑着道,“公子自重。”
“自重自重。”他连连点头,笑容更是恣意,“我就是来找你喝杯酒的嘛……”
“我不会喝酒。”柏灵略略侧过脸,温声答道。
“喝酒又不用学,喝了就会了。”王端眼睛微微眯起,脸凑得更近,他声音压低,“不喝点酒,我怕你今晚受不住——”
“下作!”近旁的郡王先听不下去了,他颦眉厉声道,“我原以为会来这金涯夜宴的都是些风流人物,好歹也读过两年圣贤书吧?怎么出口尽是这等粗鄙言辞!”
“来百花涯还读什么经书啊,”王端脸上笑得更是厉害,“殿下你大概是才来京城不久,还不知道百花涯是干什么的地方……到这儿来,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把你身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什扒个干净,大家赤条条相见,这叫坦诚!”
“你——”
话音未落,先前出去的侍女又回来了,她匆匆走到柏灵身边,俯身在柏灵耳边说了句话,柏灵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侍女退下了,柏灵也站起了身。
“两位公子都不要动肝火,”柏灵轻声说道,“百花涯是寻欢之所,两位这样大动干戈,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年轻的郡王冷哼一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王端得意起来,又要伸手来抓柏灵的肩膀,柏灵又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王公子也让一让,不巧,眼下我得出去一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意外来客
王端再次扣住了柏灵的手腕,他略一用力,将柏灵逼退至墙边的玉屏风上,柏灵脚下差点没有站稳,勉强撑着屏风没有跌倒。
“又要去哪里?”王端笑道,“外头都在传初九牙行买卖的时候,你一身火凤鸟的彩绘容姿绝美,怎么今天把背挡了个严严实实?这大热天穿这么厚,你也不嫌热么?”
他一脚踩在柏灵的衣摆上,而后将柏灵向侧面推去。
红色的外披旋即落下来,金色的胸针被挣脱落在地上,胸针下绿豆大小的金铃摔得叮当作响。
“百灵姑娘!”近旁的一人连忙上前将百灵扶起,柏灵温声道谢。
地上红毯极厚,柏灵倒是摔得不疼,但她抬眸望着眼前人,心中略有疑惑。
倘若此人真的是受曾久岩之托而来,为什么言行会如此粗暴蛮横……
“罢了,”身后的年轻郡王也再次起身,他挡在柏灵与王端之间,言语之中已是怒火难抑,“这顿饭我是吃不下去了,不如现在就上杏子酥吧。”
所谓杏子酥,是真正定下四个姑娘今夜去向的东西。
四个姑娘,四块杏子酥,这里不像五月牙行里人人竞价,你叫出一句,其他人还可跟进——在这里,每个人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而后价高者得。
也正因如此,在夜宴里杏子酥的叫价有时会按姑娘们在牙行买卖时的初价作参考,将初家的白银往上翻上几倍,大约就是今夜的杏价。
不过碍于柏灵十万两黄金的身价,这个估价方式今夜是失灵的。
想要胜过其他几人——或者说要胜出眼前这个对柏灵志在必得的王端,其他人不孤注一掷,不会有任何胜算。
柏灵看了看角落的滴漏,这才开宴不到半个时辰。
此刻连菜都没有上齐,现在就上杏子酥,今晚这场宴客就算完了,柏灵扫了一眼面前的王端,反倒有了另一个猜测。
倘若他根本不是受曾久岩之托来帮忙的呢?
柏灵对这个王端很有印象,因为在十四的无常本中,他曾经简短记叙过此君的离奇身世,他与镇南侯府世子,也即他的兄长王云本就是同胞兄弟,然而兄长出生得很顺利,轮到他时,却叫母亲难产了一天一夜,差点母子双双殒命。
镇南侯对自家夫人极其宠爱,为此,在王端历经艰险终于诞生之时,镇南侯气得当场拔剑,要砍了这个差点要了妻子性命的小畜生。
幸亏当时近旁有帮忙接生的奶娘拦下——代价是奶娘的一只手,在当时的一片混战中被削去了。
这也足可见当时镇南侯下手的轻重。
这桩逸事柏灵印象颇深,十四之所以会记下此事,乃是因为少年王端曾经与宋讷一样夜间飞速驱车,去年还在百花涯外的一条小路上撞死了一个孩童。
事发后不久,十四与阿离一道从那里路过,亲眼目睹了现场的惨象,于是回程后不久,十四便顺手查阅了此君的背景。
柏灵站起身,重新拾起自己的红披与胸针,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桌旁,单手举起了那个王端方才拿过来的海碗。
“百灵?”
柏灵抬起长而宽厚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众人隐隐可听闻吞咽之声,亦有几道细微的酒柱滴落。
不一会儿,柏灵将碗放在了桌上——碗中已空了。
她仍旧用衣袖挡着脸,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下丝帕,似乎是在擦拭嘴角。
等到柏灵再次抬眸,她脸甚至没有变色,她再次拿起空碗,笑着递去王端的面前。
王端微微挑眉,轻轻发出一声短促的“呦”,而后脸上再起笑意,“海量啊姑娘,就这还说自己不会喝酒?你这量能喝倒这屋里一半人了。”
“该轮到王公子了。”柏灵笑道,她目光示意另一张桌子上王端还没有动的海碗,“我倒好奇公子是想和我说什么,不过,先把酒喝了吧。”
“没问题啊!”王端两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地端起碗——然而他喝的势头太猛,许多酒直接从他的嘴边泼洒出来,沾得衣襟都湿透了不少。
近旁几个与王端今夜将将相熟的人此时也开始起哄,如此热闹的当口,柏灵会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郡王微微颔首,感谢他方才肯在众人面前为自己伸出援手。
四目相对,年轻的陈信心中五味杂陈。
等到众人又恢复了先前的嬉闹玩笑之态,柏灵才站起身往外走,王端本又想闹上一闹,却见柏灵脚下似有不稳,且走路时手一直扶着额头,娇软之态甚是可爱,他轻笑一声,只当柏灵是喝多了要出去吐一吐吹吹风,便又回转了身继续与旁人笑闹。
等到彻底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柏灵的脚步又很快恢复了先前的迅疾。
她沿着金丝笼的外围小跑起来,很快来到兰字号楼宇与金丝笼交汇的长廊,那里站了个熟悉的背影。
柏灵脚下的步子几乎没有声音,直到走到那人身边,她才略带怀疑地喊了一声,“……敬贞?”
张敬贞回过头,见昔日旧友站在跟前,尽管他早有准备,此时也着实感怀。
“……真的是你。”他颦眉低喃,眼中带着惊喜,“柏灵……你当真还活着!久岩没有骗我!”
柏灵笑了笑,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别人对她说这句话了。
“是啊,我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呢。”柏灵笑道,“你今晚怎么来了?还顶着别人的名头……我说今天有个席位怎么一直空着没有人来,原来是你!”
“说来话长,总归都是久岩的安排。”张敬贞答道。
柏灵微微侧目,“为什么不进去?”
近旁有侍女经过,张敬贞有些羞涩地撇过脸转向窗口,假装在看风景。
“里面……有熟人。”张敬贞轻声道,“我一进去,只怕久岩留的这个假身份就要被当场拆穿了。”
“王端?”柏灵猜测道。
张敬贞愣了以下,“你怎么知道?久岩从前和你说过吗?”
柏灵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先前在里头,那个王端也提到了久岩。”
“哎,咱们闲言少许,”张敬贞低声道,“我今日来,是来带你走的。”
柏灵怔了一下,“……你要怎么带我走?”
张敬贞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道黄色的丝绢,“……你带我去找你们兰字号的老板,别的就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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