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群英录 第110章

作者:狂傲姐 标签: 女强 成长 穿越重生

  一身月白峨眉劲装的葛曦孤身立在台上,等待着对手上台。台下,峨眉派的其她门徒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愤懑,七言八语地为葛曦鸣起不平来。

  “这个尽欢真是无礼至极,这可是武林大会,四方英雌齐聚于此,她怎敢迟到?这般轻慢,全然不把我峨眉放在眼里!” 一位峨眉门徒紧紧攥着剑柄,恨不得立刻找到尽欢向她问个究竟。

  “就是,武林大会早晨开始,这都傍晚了,总不能还在床上睡觉吧?要是怕输,大可以早早认输了事,何苦这般藏头露尾,让师妹一人在台上苦等。”

  “来与不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倒好,要师妹和所有人都巴巴地等着她,简直是目中无人!”

  香已燃了一半,尽欢还未出现,峨眉派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峨眉派掌门是江湖人称三只手的单娥,她面带怒意,手执拂尘直接从自家门派的看台上飞到了狂鹤面前。

  “狂鹤,我峨眉派门徒对对手从来是敬重有加,不论胜负皆以礼相待。今日拿了你英雌帖的尽欢与我徒儿同台比武却迟迟不肯现身,真是好大的架子,难不成要单某亲自去请她?”

  单娥身上杀意渐浓,她的徒儿被晾在台上许久,狂鹤竟也不出来给个说法。真当她单娥金盆洗手,从此一心向善了吗?

  狂鹤没工夫搭理单娥,她紧盯着演武场大门:“急什麽,时间还没到。”

  梁丘天谕见状噌的一下从金蝎的怀里跳起来,尽欢和葛曦的比试哪有枪仙狂鹤与三只手单娥打架有意思。

  冯争戳了下应无双的胳膊,应无双低声道:“单娥是峨眉派掌门人,江湖十大高手之一,人称三只手,她的第三只手就是那个拂尘。单娥在成为峨眉派掌门之前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杀人如芥,有人道‘宁可见阎婆,不肯遇单娥’,死在她手里的冤魂不知几何。江湖传言单娥为了峨眉派掌门之位金盆洗手,立誓自己今后绝不会再滥杀无辜,不知是真是假。”

  “单某有三只手,洗了两只也还剩一只。”单娥声如寒霜,周遭空气似乎都被其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冻凝。

  话音一落,她手中那柄拂尘上柔顺垂落、随风轻舞的白毛,仿若被一股无形且淩厉的劲道贯注,刹那间,根根直立宛如尖刺。

  即便金盆洗手、洗去染血的“两只手”,可她还剩下“一只手”——那藏于拂尘中的淩厉杀招,依旧能在谈笑间取人性命。

  单娥的威慑之意尽显,让在场小辈脊背发凉、噤若寒蝉。

第129章 尽欢,尽欢

  比武台旁点燃的香即将燃尽,狂鹤失落地收回目光,拿走了冯争的平沙枪:“借你的平沙枪一用。”

  狂鹤与单娥之间免不了一战,但她们不能在演武场里打,这场武林大会是小辈们崭露头角的地方,不能叫她们抢了风头。

  敲鼓的人敲下最后一声,喊道:“请狂鹤英雌帖持有者尽欢上台。”

  仍旧没人应答,燃尽的香只剩下一点带着火星的灰烬。葛曦拂袖离去,明笑天正欲宣布尽欢认输,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抱歉,我来迟了!”

  人未至,声先到。少年仿若利剑的声音穿透喧嚣,率先传入众人耳中。

  与此同时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一杆红色长枪破空而来,在最后的火星熄灭之前从天而降稳稳插在比武台上,枪身震颤,红缨烈烈如火,似在宣泄着主人一路奔袭的焦急。

  身着鹅黄色翻领窄袖袍,头戴金色抹额的少年犹如一条金龙飞身过来。只见她额头上挂着细密汗珠,衣衫上满是褶皱,应是一路风尘仆仆狂奔而来。她来不及喘息片刻,一个箭步跃上比武台,正好挡在即将下台的葛曦面前。

  她气喘吁吁地朝着葛曦拱手致歉:“在下是狂鹤英雌帖持有者杨尽欢,劳烦少侠等我许久,实在对不住。”

  葛曦微微皱眉,看着杨尽欢充满歉意的双眸,手中长剑一横,沉声道:“我等了你一炷香,便不会再给你留歇息的时间了。”

  “多谢。”杨尽欢松了口气,她没能及时赶到,已经让对方等了她这麽久,岂能让对方再给她留时间休息。

  她拔出红枪,走到比武台的另一侧,和葛曦互相抱拳行礼。

  明笑天看两人已做好准备,说道:“既然都已到场,比试开始。”

  铮!

  利器相撞,散客看台上的小辈们耳朵嗡鸣,她们捂住耳朵看向已经过了两三招的单娥和狂鹤。

  “我们出去打。”狂鹤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当下手中平沙枪一横,挡住单娥的攻击。

  枪身受力弯曲,恰似蓄力的长弓,旋即借力转身,脚步生风,如离弦之箭奔出演武场。

  单娥拂尘一甩,追了上去。

  冯争有点担心自己刚相认不久的姨母:“三只手和枪仙谁更厉害?”

  “单娥在武林中乱杀的时候,狂鹤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金蝎辈分极高,演武场中没有一个人活得比她长,她说的这句话已经回答了冯争的问题。

  “别担心,单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出事的。”紫衣客走过来。

  九死生也凑过来看热闹,她和紫衣客四目相对,两人无需言语,心有灵犀地一起追着单娥离开了。

  梁丘天谕嬉笑一声,也跟着她们离开了演武场,那模样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百花谢对着冯争说:“梁丘天谕就爱挑事,没事找事,小事化大。有她在,肯定会火上浇油,到那时会不会出事就说不清了。”

  冯争略一思忖,心中虽不担忧梁丘天谕惹出大祸,毕竟有紫衣客和九死生两位前辈镇场。可想着观摩高手对决,定能学到些东西,况且金台比试已然落幕,接下来没她什麽事。

  当下说道:“我跟过去看看。”

  说罢,身形一闪,没入人群。

  安排给江湖散客的看台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应无双和燕淼继续观看木台上的比试。

  迟来的杨尽欢,显然一路奔波、疲惫不堪,体力几近枯竭。此刻出枪,手腕轻颤,枪尖晃动,失了几分准头与劲道。葛曦手持峨眉剑,不愿趁人之危,而是等杨尽欢的状态稍微好了点之后才正式动手。

  峨眉剑出剑时行似燕飞,剑落如风停,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杨尽欢见招拆招,将梨花枪使到了极致。

  比试渐入佳境,杨尽欢沉浸其中,周遭喧嚣好似隔世之音,渐不可闻。视线所及,唯余手中红枪与对面敌手,仿若天地间唯此一战,心无旁骛。

  枪上红缨从眼前闪过,这红缨是母亲用马鬃毛亲手做的,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前日。

  前日是她的及笄礼,母亲为了给她准备及笄礼四处求亲访友,低声下气借钱,只为能给女儿置办一身体面穿戴。

  及笄礼的前夜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中紧握着鹤掌柜托人送来的英雌帖,她已将帖子看了几千遍,每看一次都忍不住幻想武林大会有多精彩热闹,令她心潮澎湃。

  正出神间,房门忽被叩响,她连忙坐起身,母亲推开门说道:“我见你屋内烛火未灭,就知道你还没睡。”

  母亲手上还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她轻轻地合上门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娘。”杨尽欢把英雌帖藏在被子里,低声唤道。

  杨时祯刚从屋外过来,身上还裹挟着深夜的凉意,她搓了搓手,待掌心温热,才握住女儿双手。

  目光温柔似水,轻声道:“一眨眼,你都这般大了。娘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浑身皱巴巴,瘦小得像只猫崽,眼睛都还没睁开,丑丑的,却惹人疼惜。”

  杨尽欢有些疑惑,两年前她刚被接回府的时候,母亲也曾这般言语,一字不差。好像岁月倒流,重演往事。

  “你在乡下庄子里待了十三年,定是吃了不少苦。都怪娘没本事,不能将你留在身边。你回府后的这两年,娘总想多补偿你些,教你琴棋书画,盼着你能习得大家闺秀的风范,莫要被人嘲笑是乡下来的野孩子,不懂规矩。”

  杨时祯说着,目光落在女儿的双手上,那双手,掌心有茧,手背粗糙,布满劳作痕迹,还不如她这个当娘的手看着白皙柔嫩。

  在世家贵族眼中,这便是出身卑贱、整日做粗活的仆役之手,初时,她亦这般认为,因此满心怜惜与愧疚。

  两年前她见到杨尽欢的第一面,就心痛得无法呼吸。她的女儿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穿金戴银的世家子,而不是穿着粗布麻衣,还要自己洗衣做饭的乡下孩子。

  她只需看一眼女儿的手,就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是什麽日子。

  那一面,她印象最深的除了这双手,便是女儿的眼睛。女儿的眼睛很亮,和刚出生时婴孩的眼睛一样透亮。这双眼睛未被世俗的污垢沾染,干净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就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身为母亲却没能亲自抚养女儿长大。时隔十三年再见,女儿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叫她一声娘。

  还是身旁的仆役提醒女儿,女儿才反应过来。当时女儿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问她:“母亲叫什麽名字?”

  哪有女儿询问母亲名讳的,一旁的仆役就要制止女儿,她却答道:“我叫杨时祯。”

  自从成昏之后,就没人再唤过杨时祯的名字,她大多时候是“夫人”“杨氏”。这麽多年来她也习惯了,直到那一日女儿出现后问她的名字,她恍然想起陌生人初次见面时就是要交换姓名的。

  于是她又问女儿:“你叫什麽名字?”

  这话在别人听来太荒谬了,母亲怎麽会不知道女儿的名字,阖府上下都知道这位乡下来的小姐名叫冯秦。

  “我叫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尽欢。”

  原来女儿叫尽欢。

  十三年前杨时祯九死一生诞下女儿,十三年后杨时祯才初次认识自己的女儿尽欢。

  此后的几个月里,杨时祯悉心陪伴女儿,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传授管家用人之道。

  可尽欢对此兴致缺缺,甚至当着她面将纸笔丢在地上,认真道:“学这些东西有什麽用,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御寒保暖,我不学。”

  杨时祯劝她:“你不学便什麽都不会,出了门会被别人笑话,以后去了夫家也会遭人议论。”

  “我管别人做什麽,又为什麽要去夫家,我没有自己的家吗?再说了,我不是什麽都不会。我会洗衣做饭,会舞刀弄枪,会种田喂鸡,还会盖房子……”尽欢掰着指头,兴致勃勃数着自己会的事儿,许久都数不完。

  光说不过瘾,尽欢还从她的床下掏出一杆红枪,就在院子里舞了起来,吓得仆役们退避三舍。

  也把杨时祯吓得不轻,吓人的不是危险的长枪,而是尽欢刚才说的话。

  “为什麽要去夫家,我没有自己的家吗?”

  是的,她们没有自己的家,幼时的家是娘家,成昏后的家是夫家,她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家。杨时祯看着院子里舞枪的少年,不忍心将这些话说出来。

  初回府的尽欢野性难驯,请来的教养嬷嬷皆被气走,旁人听闻,也不愿接手这 “烫手山芋”。杨时祯无奈,只能亲自教导,却也被气得不轻。还是奶娘出主意,劝她先与女儿培养感情,情分深厚了,管教自会水到渠成。

  杨时祯依言而行,由着尽欢在府里 “撒欢”,不再逼她学礼数,闲暇便陪她喝茶聊天、看她练武舞枪。因为尽欢不习惯被下人伺候,喜欢自己洗衣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她也陪着尽欢下厨,和尽欢一起打水洗衣。

  后来尽欢果真开始亲近她了,主动把自己在乡下庄子里的事情当做趣事讲给她听,把自己遇见好心邻居的事情告诉她,还说有一个武林高手教她武功……

  尽欢 说,乡下虽苦,却自在,能踩着湿漉漉的泥巴地追云逐月,能肆意哭笑,能光明正大在外行走。然而在府宅里,她虽然不愁吃穿,却哪也去不了,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连吃饭都要按照规矩吃。

  她感觉自己从人变成了被围在篱笆里的家禽,只能待在篱笆里,会有人按时给吃给喝。然而时间一到这些家禽或卖或杀,一辈子都走不出篱笆。

  久而久之,杨时祯忘了教导礼数之事,若不是需要管理府宅,她恨不得能时刻陪在尽欢身边。甚至荒谬地觉得,不是自己养育女儿,而是女儿让自己死水般的生活泛起涟漪,重焕生机,好像女儿才是自己的 “母亲”。

  杨时祯想永远和尽欢这麽活下去,可尽欢一日日长大,及笄礼越来越近,老爷频频催促为其寻个夫家。身为母亲,却做不了女儿亲事的主。

  她怕老爷为财随意将女儿许配出去,所以只能亲自为女儿相看亲事,为此愁白了头发,还大病一场。

  病愈后,尽欢却似变了个人,主动学起礼数,愿意参加宴会、四处走动。

  这本是她所求,可真到此时,却满心失落。她看着尽欢逼迫自己小口吃饭,以前走路虎虎生风的她开始迈起莲步,她也不再大笑。

  她眼睁睁地看着尽欢变成另一个她,那股野性的活力渐渐死去。

  “尽欢,尽欢。” 杨时祯回忆至此,眼眶泛红,雾气氤氲,连着呼喊女儿名字。

  “娘,怎麽了?” 杨尽欢不明所以,见母亲落泪,满脸担忧,忙伸手轻轻拭去母亲眼角泪花。

  杨时祯吸了吸鼻子,打开包袱,强颜欢笑:“你明日及笄,娘想送你一份及笄礼。”

  杨尽欢低下头,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三个装满金瓜子的钱袋,一沓竹筒里的银票,一把小巧便携的匕首,四瓶金疮药,一套鹅黄色新衣裳,一块擦枪的绸布,绸布上绣着福字,过路用的路引……

  等她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杨时祯又仔细地将这些东西放回去,她说:“尽欢,你不是养在篱笆里的家禽,你是野性难驯的苍鹰,飞出去吧。”

  泪花砸在绸被上,杨尽欢这才明白母亲这几月来四处借钱原来是要送她离开,她咬着牙:“我走了你怎麽办?”

  杨尽欢只在府中待了一年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大宅夫人,实际上也是要仰人鼻息的仆役,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爷可以任意处置母亲。

  她不想让母亲因她为难,所以她才故作乖巧懂事,想为母亲分忧。

  若是她走了,母亲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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