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傲姐
她如今身在江湖,确实可以摆脱完颜习不受其摆布,但在京城中的银竹和吴婆婆逃不出魏珂的手掌心。
完颜习挑了挑眉,她听得出应无双的所问即所答。只是应无双有所顾忌所以不敢直接回答,而是迂回地问她有没有选择。
“当然,我完颜习说一不二。”
应无双静静凝望着完颜习的双眼,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是否可信。完颜习手中握着银竹和吴婆婆的性命,但她手中什麽筹码都没有。
她无法和完颜习谈判,只能赌。
过了许久,应无双还是什麽话都没说。完颜习知道应无双的为难,越是聪明的人考虑得就越多。尤其是现在的应无双,徒有聪明却无任何势力和靠山,所以应无双不能像冯争那样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完颜习恶劣地将应无双逼到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她看着应无双这张和应师傅不太相似的脸,心想这对母子没有相似的面容,却在某些地方是一脉相传的固执。
为什麽让她们为北延国效力如此困难呢?
应无双打破僵局,坚定道:“不愿。”
左右她现在空无一物,完颜习能威胁她的不过是性命:银竹、吴婆婆以及她的性命。
正所谓鞭长莫及,她现在拒绝完颜习,完颜习不会在鹤掌柜的客栈里杀她,待出了客栈,应无双自有办法护住自己,让完颜习不敢对她动手。
至于银竹和吴婆婆,完颜习要是想杀她们,也要先将口信传回京城才能让魏珂动手。
然而传信需要时间,完颜习可以传信,她自然也可以。到时候谁的信能先入京城还不一定呢。
应无双心中已有对策,她无需做那时刻提心吊胆的赌徒,她要从完颜习给她设立的赌局中跳出来。
“为什麽?你杀了自己的父亲,这在夏池国是死罪。纸包不住火,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你便会人头落地。留在夏池国你不能建功立业便罢,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脑袋会不会搬家。但你若是为我效力,助我打下夏池国,届时你可在北延国官拜侯爵,享一世荣华富贵。”
完颜习劝说应无双并不是真的想要应无双为她效力,她只是想知道应无双为什麽不愿意。难不成她也和 当初的应师傅一样,是个赤心奉国的愚忠者不成?
应无双把自己画好的经脉xue位图折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坐在完颜习对面对她对视:“萧氏王朝人人得而诛之,想逐鹿天下的不止殿下一人。”
“哦?应少侠一无所有,竟也有如此豪情壮志。”完颜习完全没料到应无双能说出这番话,她心中惊讶不已,面上却不显。
“史书里白手起家者不知几何,比起那些人,应某并不算白手,兜里还有些黄白之物。”
应无双并未对完颜习说实话,逐鹿天下者确实众多,却没有她应无双。
她答应了冯争,要与冯争共赴沙场、以征天下,所以她不愿效忠于完颜习。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不甘心为人棋子,棋子随时会被抛弃。她要做执棋者,平等的与其她执棋者坐在棋局两侧对弈。
完颜习回道:“倒是我小瞧了应少侠。”
她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凉风拂面,却无法吹灭完颜习内心燃起的熊熊烈火。
应无双要造反,这可比通敌叛国更加出格。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应师傅的女儿远比应师傅更有野心。
“听闻应少侠在寻母,我这有一条消息,应少侠可想听听?”完颜习放下折扇,询问道。
应无双神色一变:“洗耳恭听。”
……
“她们什麽时候出来?”冯争无聊地把玩着空茶杯。
距离应无双和完颜习进屋详聊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明前辈与鹤掌柜都已从阎婆房中出来了,她们却还没聊完。
大川回答她:“应该快了。”
山川湖海四人只留了大山守在门口,其余三人早就在大堂里坐着休息了,她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到冯争的疑问,大川颇为好心地为她解答。
狂鹤和明笑天还在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照看阎婆。阎婆现已睡下,但体内真气还在乱窜,燕淼燕焱保证自己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阎婆身边。如果阎婆有什麽不对,她们会第一时间告知两人。
嘎吱——
房门从内打开,完颜习和应无双先后从房中出来,两人面上带笑,看起来相谈甚欢。
山川湖海迅速跑到完颜习身边,完颜习站在原地向明笑天和狂鹤抱了抱拳,明笑天和狂鹤点头回应对方。
完颜习又向冯争招手:“争妹,南下的船只不等人,我们改日再叙旧,先告辞了。”
冯争起身走到完颜习身边将她送到客栈门口,完颜习回头说道:“就送到这吧。对了,争妹放心,你我是拜过娲皇的结拜姐妹,我自当视你为手足同胞,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
“那只是句玩笑话,白姐不必放在心上。”冯争没想到完颜习把那句话听进去了,她连忙解释道。
“如此便好。今日时间仓促不能与争妹促膝长谈,我此番南下将久居边南福州府。改日争妹来了福州府,定要到我府中与我一聚,到时我在庭院备上美酒佳肴,再与你把盏言欢!”
完颜习欣赏小枪仙冯争的作风,即便冯争不愿收下她的第三份礼,她也想和冯争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冯争应了声好,又往前送了一段距离,看着五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她转身回到客栈里。
应无双靠在门边,笑道:“原来是玩笑话,我还以为你在骂我薄情。”
“你啊……要是你对我老实交代,那我骂的就不是你。”冯争上前揽住应无双的肩膀,开始打探应无双和完颜习说了些什麽。
应无双推了下肩上沉重的身体:“那你还是骂我吧。”
两人在客栈门前打闹,冯争围着应无双打转,威胁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明前辈,我能否摸摸您的脉象?”应无双不理冯争,快步走到明笑天和狂鹤身边。
明笑天和狂鹤疑惑地对视一眼,念在应无双是“小医仙”的份上,明笑天伸出手放在桌上同意了应无双的请求。
应无双伸出手指搭在明笑天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她对冯争说:“去取纸笔来。”
“谨遵应医仙号令。”冯争心不甘情不愿地进房间里去取笔墨纸砚。
她取来纸张放在应无双右手边,然后自觉地开始磨墨。
应无双执笔记下明笑天此刻的脉象,然后说道:“还请明前辈运气。”
明笑天照做,应无双仔细感知自己指尖传来的脉搏,她松开手又记下明笑天运气时的脉象。
“应少侠这是?”明笑天怀抱一丝希望。
“练习把脉。”应无双边写边说。
明笑天哑了声却没收回手,应无双放下笔再度探上她的手腕:“明前辈可能让自己体内的真气逆行?”
“逆行真气会伤及身体,你这孩子岂能拿活人练手?”狂鹤心生不悦,光是走火入魔的阎婆就够让人心烦了。现在应无双还要添乱,万一明笑天也受了内伤该如何是好?
“无碍,我不会让自己受伤。”明笑天示意狂鹤不必担心,她闭上眼睛调息内功,让体内顺行的真气逆着经脉运转。
应无双不敢耽误分毫,凝神屏气地感受明笑天脉象的变化,平稳的脉象在真气逆行后变得紊乱,正如阎婆的脉象一般。
半刻钟后,应无双挪开手说道:“可以了,明前辈。”
明笑天仍未睁开眼,她将双手放在丹田慢慢呼出一口气,打乱内息轻而易举,但要将紊乱的内息调理正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应无双提笔蘸墨,目光凝视着眼前的纸张,却迟迟不愿落笔。她眉头微皱,神情专注,脑海中思绪翻涌,各种病症、脉象和医治之法在脑海中交织。她必须足够谨慎,反复斟酌她刚才摸出的脉象,直到思绪清明才能动笔。
许久之后,明笑天都已调理好了内息,应无双也没开始动笔。一直盯着她的狂鹤即将没了耐心,她正要开口问话,应无双终于将笔落在纸上,她只看得见自己手下的笔,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明笑天、狂鹤和冯争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她。
铁画银鈎,刚柔并济的字迹布满整张纸,应无双这才停下来,她看向狂鹤。
狂鹤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听她说:“狂鹤前辈,我能拿您练手吗?”
在明笑天、应无双以及冯争三人的注视下,狂鹤慢腾腾地把手摆在桌上,她猜到应无双这麽做的目的了。
为救阎婆,她义不容辞。
应无双接连看完两位前辈的脉象,总算摸出了真气对脉象的影响。她拿着写满了字的两张纸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合上门,将之前画的经脉xue位图丢掉,开始重新画图。
狂鹤见应无双关上了门,自嘲一笑:“我自小习武练功从未出过岔子,别说真气逆行,就连脚都没崴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被一个小辈拿着练手,真气逆行可真不好受。”
话音刚落,狂鹤望向阎婆所在的房间,喃喃道:“原来阎婆这些年日日都受着这种折磨。”
明笑天说道:“还望应少侠能因此想出医治阎婆的良策。”
众人为阎婆的事情忙了一早上,肚里空空如也,狂鹤跑到后厨让厨子做了几道菜端上来。应无双和燕淼燕焱的饭菜则命人分别送到她们房中。
日落西山,该用晚饭的时候应无双也没从房间里出来,燕淼燕焱也一直守在阎婆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夜深人静,众人都回房歇下了,燕焱忽然冲出房间喊道:“阎婆前辈吐血了!”
明笑天和狂鹤的房门瞬间打开,两人箭步如飞冲入房间,只见阎婆呕出一口淤血,燕淼正艰难地将她扶起来,把她嘴边的鲜血擦干净。
明笑天摸着阎婆的脉象,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叹道:“一天时间不到,阎婆体内的真气就冲破了我们内力的压制。这些真气排斥我们的内力,现在我们的内力和她体内乱窜的真气互相挤压冲撞,阎婆的情况反而更糟了。”
狂鹤提议道:“要不然再送些内力进去,只要内力足够多就能彻底压住她体内的真气。”
“不可,阎婆经脉受损承受不住如此多内力。”明笑天认为不妥。
“那怎麽办?阎婆还能撑到三日后吗?”狂鹤在床前来回踱步,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明笑天放下阎婆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找根人参来为阎婆吊命,应该还能再撑一日。”
“你去长乐坊找陆怀,让陆怀拿出她最好的人参。”狂鹤吩咐燕焱去取人参。
燕焱推开窗户一跃而下,飞速赶往长乐坊。
燕淼跪坐在床边,整个人仿佛丢了魂,就那麽呆愣愣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阎婆。
明笑天轻轻拍了下燕淼的背,然后走到窗边等待燕焱回来,狂鹤沉默地跟着她一起守在窗边。
屋内静得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忽然明笑天发觉燕淼的呼吸不对,她猛一回头,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燕淼割开手腕放血,试图将血喂给阎婆,阎婆陷入昏迷张不开嘴,燕淼只好一手掰开阎婆的嘴,另一只手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住手!”明笑天冲过去将燕淼拉开,狂鹤见状连忙从柜子里取出止血药和纱布给燕淼包扎止血。
燕淼握住狂鹤拿药的手,含泪说道:“我曾听闻有人自幼泡药浴、食草药长大,此人长大后便成了一味行走的药,这类人的血可以入药救人。我服下九转回春丹不久,也许体内还有药力,不如我给阎婆喂血试试?”
世上确有药人,但九转回春丹早已入了燕淼腹中,明笑天和狂鹤并不认为燕淼的血还有药效。
“屁点大的小药丸要是能在人体内留这麽久,你早就被我抓来放血了。”狂鹤一巴掌拍在燕淼的头上,想让燕淼清醒些。
燕淼挨了打乖乖收回手,任由狂鹤为她止血包扎。
阎婆未醒,屋内又加一个伤患,明笑天揉了揉眉心走出房间。应无双的房门还亮着烛火,房门忽然打开,冯争与明笑天四目相对。
“明前辈,无双想出医治之法了。”冯争说了个好消息,但她的表情并不轻松。
明笑天尚未开口,燕淼急急忙忙地从房里跑出来,手上的纱布透着鲜血,她问冯争:“什麽办法?”
应无双手里拿着针囊从屋内走出:“用潜光针法为阎婆针灸,但在为阎婆施针前我需要找人练手。”
明笑天、狂鹤和燕淼异口同声道:“我来。”
“不用争,你们都要来。”
应无双拿着针囊走到阎婆的屋里,冯争抱着药箱跟在她身后,显然是为应无双打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