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人家 第142章

作者:骊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年代文 正剧 日常 穿越重生

  “我?是?北京人?,前几?年下乡在贵州当知青时,认识几?位沪市来的。”

  伏若南听得双眼一亮,颠颠跑了过去,站在门口?问道:“你在贵州哪当知青啊?”

  王弈臣说了个县名,然后道:“月亮湾大队月湖寨。”

  “月湖寨?!”伏若南惊得差点跳起来,“那你认识邱秋吗?”

  “你认识邱秋?!”王弈臣倏地一下坐了起来,随即腹部的伤让他痛得“嗤”了一声。

  “啊,你流血了。”伏若南看着他腹部上?缠的白纱布一点点浸出血来,忙快步进屋,将吃了一半的菠萝往他手里?一塞:“帮我?拿着。”

  说罢,伸手给王弈臣号了号脉,右手灵活地掏出针包和一小瓶酒精。

  王弈臣接过酒精瓶,帮她打开。

  伏若南笑笑:“这手刚伤了几?天,还没习惯,日后习惯了就好了。”

  王弈臣看着她吊着的左手,关切道:“伤得严重吗?”

  伏若南边给银针消毒,边咧嘴笑道:“按邱秋的话说,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后,让她给我?针灸针灸,指不定会更灵活。”

  “你跟邱秋……”

  “哦,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是?师生。”伏若南说罢,示意王弈臣脱去上?衣,解开纱布。

  脐中4寸,中脘穴,针刺此穴可调节胃肠功能,对腹部因外伤等?引起的出血,可起到一定的止血作用。

  紧接着是?关元穴、气海穴、血海穴、隐白穴……

  王弈臣感受到腹部针刺的地方,似连成了一条条线,汩汩的,如同热流在游走,惊呼道:“你不会是?部队里?说的阴阳十三针的传人?吧?”

  伏若南立马狐疑了,认识邱秋,却不知道阴阳十三针。

  没敢再?多?言,捻了捻针尾,看着止了血,让针又停留了20分钟,收起针,唤了护士过来,重新给他清洗、上?药包扎。

  拿着针包、酒精小瓶一溜烟跑回隔壁,门一关,凑到吴鞠跟前小声嘀咕了起来。

  吴鞠听得抚额:“邱秋不是?说了吗,要不是?这场战争,阴阳十三针她便是?拿出来教习,也?不会是?现?在。”

  “你的意思是?,这位北京来的没问题喽?”

  “不好说。你找宋老,让他派人?调查一下。”

  伏若南应了一声,拔腿便走,到了门口?,一拍额头又转回来了,“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

  吴鞠示意她看看左右病床上?躺着的战士。

  伏若南:“……”

  宋老是?邱秋教的这个班的带队人?,听了伏若南的话,笑笑:“那是?351团前政委家的小儿子。”

  “哦,哦。”伏若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要跑。

  “回来!”

  伏若南忙收回脚,转过身,乖乖站好。

  “你的伤坐车没事,下午跟着队伍坐火车回去吧。”

  “您不走?”

  宋老摇摇头:“跟邱秋说,老头子我?让她失望了。”带出来八十人?,今天统计出来,已牺牲3人?,伤38人?,其中重伤7人?。

  老韩六十八岁了,不服老,跟小伙子小姑娘们一起上?了前线,结果,就在撤回来的路上?,伤重不治。

  他们来时,应邱秋的要求,军部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粒用蜜蜡裹着的神机丸,然而,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大家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喂给了身旁伤重的战士。

  “吴鞠能跟我?一起走吗?”

  “他,再?养养。”

  “那我?也?不走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宋老狐疑地打量她一眼,笑道:“处对象了?”

  “才、才没有呢,我?们是?革命友谊。”

  “嗯嗯,革命友谊。”宋老朝她摆摆手,“想留下便留下吧,只要不怕耽误左手的治疗,留多?久都没关系。”

  “您不能给我?施针吗?”

  “你觉得我?的阴阳十三针,学?得超过邱秋了?”

  那不可能。伏若南摇头。

  “这不就得了。”宋老白了她一眼,问道:“走不走?走我?就叫人?给你办手续。”

  伏若南咬了咬唇,转身朝病房跑道:“我?问问吴鞠。”

  宋老轻哼:“还说没处对象?!”

  吴鞠自然是?希望,伏若南下午便回去,赶紧找邱秋治胳膊。

  “刚才我?听宋老身边的护士说,韩老牺牲了。”伏若南紧紧地咬着唇,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夏盈盈也?走了。”

  吴鞠没吭声,默默地递了块手帕给她。

  伏若南接过来,胡乱地抹了脸:“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第92章 夏家,一更

  “夏盈盈的父亲夏国忠,原是沪市中西?医兼修的名医,因早年?留学日本、给国民党军官看过病,被打成“黑线人物”(一个极“左”的概念和?用语)。”

  上午十点,任章华开车载着?邱秋出了中医药大学的大门,朝陆家浜路上驶去,路上,任章华跟邱秋道:“家里出事时,夏盈盈七岁,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邱秋:“她留在沪市,跟兄姐一起生?活吗?”

  任章华点点头,又摇了下头:“她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家里一出事,大姐嫁去南京,跟家里断了关系。三哥陪父母去了农场。”

  “她二哥夏文柏,1966年?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咱们中医药大学。运动闹起来,学校停课,他留在沪市,一边带妹妹,一边等?着?学校复课。”

  “他家住在愚园路,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前?面有一个小花园,后面有一个小天井。家里出事后,他知?道自家房子保不住,主动带着?妹妹搬到?了二楼前?间?,将其他房间?让了出来。借着?这事,让街道办帮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不知?道是觉得他主动让房的行为?可赞,还是惦记着?夏忠国的几分香火情,抑或者,觉得一个半大小子带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生?活,蛮可怜的,街道办在他们街道服装厂,给他找了个给衣服拷边的工作,一天七角,请假一概没有工资,周末休息一天。”

  “为?了供妹妹读书,给农场寄钱寄物,这十二年?来,夏文柏没有请过一天假,周末也很少休息。”任章华轻叹了一声,“32岁了,没成家,连对象也没敢谈一个。”

  “去年?,为?了让夏盈盈顺利通过政审读研,夏文柏将她的户口落到?了隔房小叔家。为?此,他将兄妹俩住的最后一间?屋子,跟他小叔置换,搬到?了陆家浜路。”

  说话?间?,车子到?了陆家浜路,在一排朝南的二层高的老房子前?停下,邱秋摇下车窗,透过门洞,朝里看去,只看到?一截又窄又暗的木楼梯。

  一楼是一溜铺面,国营饭店、服装店、粮油店、理?发店、文具店,热闹而喧嚣。

  目光扫到?楼上,临街的一扇扇窗,多数打开着?,从里支出一根根竹竿,上面晾着?被褥,小儿?尿垫子,刚洗过的湿答答往下滴水的大人孩子的内衣外衫。

  很快一位脊背微弓,面容憔悴,额前?白发横生?,一身灰旧蓝色工作服的青年?,从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邱秋随任章华下车。

  “这位便?是夏文柏。”

  邱秋伸手:“你好,我是盈盈的同学兼老师邱秋。”

  夏文柏眼眶一红,强忍着?咬紧了牙,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下,与之轻轻一握,便?松开往后退了一步,方嗡声嗡气道:“我知?道你,盈盈在家经常提起你。说你入学分数最高,分在一组。说你对《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千金要方》《温病条辨》《脉经》等?课文倒背如流,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先上车,路上聊。”任章华招呼道。

  三人上车,一路上,邱秋从夏文柏口中知?道了夏盈盈更多事。

  家里出事后,小小的夏盈盈远离了父母、大姐、三哥,没了玩伴,夏文柏忙着?上班、手忙脚乱地学着?做饭、洗衣,处理?人际关系。当他注意到?时,夏盈盈不知?什么时候翻出了他藏起来的《本草纲目》,看了起来。

  知?道妹妹对中医起了兴趣,夏文柏又害怕,又欣喜。

  最终他还是想?办法给妹妹找来了《医学三字经》《药性赋》《汤头歌》《针穴经》。

  夜深人静,电灯都不敢用,兄妹俩窝在房间?里小小的一角,四周掩着?光,点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一个教一个学,是他们人生?最为?温馨的时光。

  火车晚点,快一点了才到?。

  车门一打开,下来的几乎全是扛着?行李,风尘仆仆返城归来的知?青,有单身一人的,也有拖家带口的。

  周六,家人来接得不多,电车站牌前?,人头攒动,挤满了人。

  邱秋三人举着?牌子,立在人群中。

  好一会儿?,眼看人都走完了,方有一个青年?,一手架着?一位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爸、妈,”夏文柏不敢置信地看着?过分苍老、一副病弱的父母,“爸——妈——三弟——”

  夏文柏踉跄着?奔过去,一把?抱住三人,号啕大哭。

  邱秋扭开头,不敢看。

  任章华等?了会儿?,见四人情绪平和?了些,才抹把?脸,带着邱秋上前自我介绍,接过三人的行李,往回?走。

  路上,夏忠国强忍悲伤,向邱秋、任章华打听了不少夏盈盈在学校的事。

  车子到?了陆家浜路,在房子门前?停下,任章华帮忙提着?行李,邱秋从后车厢里抱出一个纸箱(里面装有两罐奶粉,两瓶麦乳精,五斤挂面,两斤鸡蛋,一包红糖,同学们凑钱买的),随一家人往楼上走。

  走过吱嘎作响又窄又暗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一间朝北的起居室,七八个平方米,两扇朝北开的窗,因为?树荫的遮挡,不怎么透光。

  屋里放了张高低床,看上面用各种碎花布拼接的床帘,不难猜出,那是夏盈盈放假回?来的住处。

  除了一张双层床,一张可支起的小圆桌,两把?高凳,一个单开门书柜,三个撂起来的樟木箱,屋里再无其他。

  做饭的煤球炉子放在门外的楼梯转角上,炉旁是一个带锁的旧橱柜,和?一小撂煤球,一小筐引火的碎木片。

  屋里屋外收拾得很干净,小圆桌的玻璃板下,压着?几张照片,有一张全家福,三张兄妹俩的合影,还有五张夏盈盈不同时期的单人照,及两张大合影,那是2月17日,出发去前?线时,大家站在教学楼前?拍的,另一张是在机厂照的。

  这两张合影,是任章华得知?夏盈盈牺牲后,过来通知?夏文柏时,带来的。

  看着?这两张照片,夏妈妈再次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邱秋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语言是那么匮乏,劝人的话?,她愣是想?不起一句,好似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任章华下楼去国营饭店,买了几碗面端上来,劝着?人吃了点,二人便?逃一般告辞出来了。

  出来前?,邱秋偷偷放了个信封在床头,里面是她用侨汇券跟人换的五十斤粮票,两斤油票,两斤肉票,几张布票,几张棉花票,十张工业券。

  坐在车上,邱秋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扭头道:“夏爸爸的工作落实?了吗?房子能收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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