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人家 第33章

作者:骊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年代文 正剧 日常 穿越重生

  不等邱秋回答,老太?太?便先?叫道:“我要洗!我都快痒死?了,医院里病毒多,不洗我都不敢往床上躺。”

  “不行。”褚韵张嘴拒绝,“家?里没升炉子,采采和昭昭小,往浴桶里一钻,多倒些水,洗完立马包严送进放了汤婆子的被窝,人冻不着。你刚出院,可不敢受凉。”

  “我不管,我就要洗。”

  邱秋:“没澡堂吗?”

  褚韵:“有,离的有点远。老太?太?嫌脏,从来不去的。”

  老太?太?点头:“我都在家?里点着炉子,烧水洗。”

  邱秋:“那让褚辰明天去弄个炉子。”

  将人扶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褚韵看着客厅里的壁炉,遗憾道:“可惜,烟囱封了,不让烧壁炉。不然,拉些柴把?壁炉点起来,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别说洗澡了,大衣都能脱了,赤着脚在地毯上打滚。”

  邱秋看了眼沙发旁铺的羊毛地毯,小五对象走路没注意,几脚踩过,留下一串灰浅的印子,“地毯明天收起来吧,别不小心走路绊倒了。”

  褚韵没多想?,点头应了。

  “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邱秋笑看坐在对面捧着碗喝汤的姑娘,长得?确实好?看,明眸皓齿,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乐问夏放下碗,笑道:“我姓乐,叫问夏。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跟褚旭过来,就是想?看看房子,不知道阿奶病了,也没带礼物。”

  老太?太?接过邱秋递来的小木勺:“褚旭没跟你说吗,为?了给你们结婚腾房,我都搬出来了。”

  “阿奶,”乐问夏环顾着宽敞明亮的屋子,“我看这里有三大间,一小间,还有两个储藏室,不能分给我们一间做婚房吗?”

  “不能!”老太?太?冷醋无情道,“褚旭他四哥褚辰,方才你也见了,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当年他爷爷身体不好?,时不时病上一场,他小小年纪,也不知去哪找了张折叠床,放在他爷床边,一睡就是6年。这回我病倒在医院里,褚辰一听,马上买票连夜赶回来看我。褚旭呢,我自问这些年,也没有薄待他啊……”

  “阿奶,他要上班!你知道的,为?了能评上劳动模范,明年转正,他今年一年都没咋休息。”

  褚韵:“下班后呢,有时间带你来看房,没时间去医院陪陪阿奶?”

  “我和褚旭处对象快五年了。阿姐,你说女人有几个五年?我不可能陪他一直拖下去。这不,我把?话一说,他便带我过来了。原以为?你们家?真是房子紧张,没想?到?老太?太?你竟这么偏心,也够自私、势利的,合着手握这套房,不露分毫,是在心里评估哪个儿孙顺孝,给自己找养老保障呢。”

  “乐同志,”邱秋看着眼前的姑娘,不客气道:“这儿不欢迎你,麻烦你现在离开!”

  老太?太?:“……”哦吼,还可以这样直接啊?!

  乐问夏下巴一抬,傲然道:“这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撵我?你有什么资格?”

  老太?太?一拍桌子,厉喝道:“那我够不够格?有没有权利撵你?老二,把?她给我丢出去,没有教养的玩意儿,好?好?讲道理听不懂是吧!跑我面前胡搅蛮缠起来了,脸呢?别说你今天还不是我褚家?的媳妇,便是,小五在我面前屁都不是,你比他高贵了?”

  乐问夏气得?一跺脚站了起来,指着老太?太?怒道:“你、你不怕我跟褚旭分手?”

  老太?太?下巴一抬,睨她:“关?我屁事!老娘都跟他老子断绝关?系了,还顾及他一个不孝的孙子?!”

第26章 雪

  乐问夏真没有?见这过样的老太太,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孙子成不成家跟她?毫无干系。

  “自私自利,太自私自利了!”乐问夏气?冲冲地奔出公寓大堂,一阵冷风裹挟着雪粒吹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拂起衣袖,就着楼前的灯看了眼腕上的表,八点多了,有?心想等褚旭过来,狠批他奶一顿,让他看清老太太自私自利的本性……又一道穿堂风吹来,瞬间被?冻透了,双手环胸,直哆嗦,鼻涕都下来了,不行,先回家,别感冒了。

  来时坐的是褚旭的自行车,这会儿回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乐问夏裹紧衣服向前跑,希望到了公交站牌前,26路公交能过来。

  然而并没有?,等了十几分钟,雪越下越大,乐问夏跺跺脚向前跑去。

  到家,头上肩上落了一层雪,脸都被?风吹木了,牙齿轻颤,咯咯作响,声音都是抖的,“姆妈、爸爸——”

  带着哭腔,委屈的。

  乐妈妈忙起身?过来,拽下门口盆驾上的毛巾,拉了人到门外,给她?悠雪。乐爸爸放下手里的乐谱,取过门后挂的大衣,给她?披上:“不是跟褚旭去看房了吗,送你回来,也不知道打把伞或披件雨衣!”

  乐问夏双手扯着大衣的门襟,将自己紧紧裹着,脸埋在?毛绒绒的衣领里,闷声闷气?道:“看什么?看啊,那是他爷爷单位的房子,老头不在?了,老太太带着她?四孙子一家住进?去,说是四孙子孝顺,能给她?养老。”

  乐妈妈将人推坐到炉子旁,倒了杯热水给她?捧着暖手,笑道:“那她?搬出来,宜兴坊的小南房是不是可?以给你们做婚房了?”

  “那房子才多大点……”乐问夏脑中闪过茂名?路老太太那几间房,心里满是向往,满格的大窗,有?最好的窗景,宽敞、通透、光亮,置身?其?间,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洒下,她?能想象到自己在?弹簧床上拥被?醒来的那一刻,有?多幸福!

  “姆妈,你知道吗,三间大屋,一间保姆房,两间储藏室,厨房、卫浴、热水汀、壁炉、大大的阳台……”乐问夏站起来,身?上的大衣滑落,犹自不觉,兴奋道,“虽说大楼的锅炉早在?解放初就不让烧了,卫浴、热水汀用不了,壁炉的烟囱也封了,可?有?这些,那就是档次。姆妈,你去跟褚旭妈妈谈谈吧,给我一间,我只要一间,这婚我们立马就结。”

  乐妈妈听得震惊:“这么?多间屋子,都还回来了?!没有?人家跟她?抢房?没有?人家挤住进?去?”

  乐问夏摇头:“那栋公寓跟咱家现在?住的这栋楼的户型差不多,分为一室户、二室户、三室户和四室户。四室户不多,一栋楼才几套,他奶奶一个人占了一套。”

  乐妈妈失神?地喃道:“这么?有?本事?!”

  乐爸爸蹙眉:“小旭他四哥一家已经回来、跟老太太搬住进?去了?”

  “嗯,回来了,也住进?去了。”乐问夏嘴一撅,捡起椅子上的大衣披上,挤坐到姆妈身?边,不愤道:“他四哥娶的那女人老神?气?了,我就跟褚旭奶奶说了下我的想法,好嘛,直接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出去。呸!她?有?什么?资格撵我,又不是她?的房子。”

  “她?撵你?!”乐妈妈惊讶道,“她?不是乡下来的吗?哪来的底气??”

  说罢,乐妈妈打量着闺女,漂亮、大气?、衣着得体,又拉得一手大提琴,往那一站,大城市姑娘的优势尽显,“她?见了你,都不自卑吗?”

  乐问夏一怔,那个邱秋……比她?想象的长得好看,穿得也不差,还有?她?身?上的气?质,她?只有?小时候在?一些资本家太太、小姐身?上看到过。

  “她?撵你,老太太怎么?说?”乐爸爸不关心妻女的优越感、虚荣心,他只关注房主人的态度。

  乐问夏咬了咬唇,不敢把老太太已经跟褚爸断绝关系的事嚷出来,怕爸妈觉得褚家人品有?问题,让她?和褚旭分手:“她?说她?已经把宜兴坊的小南房,腾出来给我和褚旭做婚房了。”

  乐妈妈:“那你跟她?说你俩不要宜兴坊的小南房,让她?把公寓的房,分一大间给你们。”

  乐问夏垂下头,有?些不敢看爸妈的眼神?:“……她?不愿意。”

  “这……”乐妈妈转头看丈夫,“要不,我明天提着东西过去看看,不是说老太太生病了吗。”

  “不妥!”乐爸爸摇头,“没订婚,没下聘,咱家就别掺和了。有什么话,让褚旭跟他家老太太说去。不行,还有他爸妈呢。”

  乐妈妈看向闺女,乐问夏扣扣手指,冲她妈妈点点头:“我明天跟他说。”

  五年的感情?她?不想放弃,让她?放弃茂名路公寓的那几间大房,她?更是不甘。

  *

  褚旭锁好车,快步踩着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就见大南房的门半开着,屋里亮着灯,灯光暖融融地洒在门口的柚木地板上,众人围着圆台面坐了一圈,桌子中间摆着个小小的蛋糕,围着几碟小菜,每个人都在?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小妹医专毕业被分配到广济医院做助产护士了。

  蛋糕是姆妈专门去红房子定的,庆祝小妹分配到一个好医院,有?了一个好工作。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褚旭立在?当场,迟疑了片刻,没敢进?去,怕自己如一个不速之客一样,闯进?去说明回来的原因,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人人不得安生,破坏一室温馨。

  转身?推开小南房的门,褚旭拉开灯,悄没声地收拾起来。

  床上的厚棉被?褚旭没动,小妹还要用呢。

  棉被?上叠放着条“凤凰”牌毛毯。这是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沪上第一毛纺厂、第十八棉纺厂等单位,接下为尼克松定制精美礼品的任务,选用马海毛和澳毛为原料,特请人设计、注册了“凤凰”牌毛毯商标,制作出的高级全毛提花毛毯。

  随着周总理把这条毛毯作为国礼送给尼克松访华团队,“凤凰”牌毛毯作为国礼的荣誉就响彻了全国。

  同款毛毯以高出普通毛毯3倍以上的价格,在?沪上第一百货商店等大型商场销售,均是一上柜就被?抢购一空。

  当年,老太太接到褚辰成婚的消息,悄悄拿着华侨券到友谊商店,花了90多块钱,一次性买了两条。一条准备给褚辰寄去,另一条本来是给大孙子的,当时丁珉刚生下重孙房毓,想着不能太厚此薄彼。

  哪想到,东西提回家,褚辰那条被?儿媳悄没声地藏了起来,老太太一气?之下,大孙子那条没给,转头寄给了褚辰,这一条也跟谢曼凝要了回来。

  盖的爱惜,如今还跟新的一样。

  褚旭放在?毛毯上的手摩挲了下,没拿,转身?开了衣橱,从?中取出一条土黄色底子上有?一些绿色玫瑰花纹的粗羊毛毛毯,边角处打着两个补丁。这是1940年抗日战争中,大伯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亦是他的遗物。

  抖开毛毯摊在?床上,褚旭把衣橱里属于老太太的衣服一件件取出放在?上面,随之四角交叉一系,背在?肩上,提起衣橱上放的一个牛皮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下楼,骑上自行车直奔茂名?路公寓。

  行到半路,雪粒子就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顶着风,褚旭戴着棉手套的手,渐渐冻得麻木,骨头开始痛起来。冰冷的寒风裹着雪粒子拍打在?脸上,犹如刀割,睁眼都费劲,慢慢地后背冒起了层层热汗。

  褚辰下了公交,眼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一闪而过,不由看过去,迟疑地唤了声:“褚旭?”

  褚旭一握手闸,支着腿在?路边停下,扭头看向朝他走来的褚辰,“四哥。”

  路灯下,雪粒子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模糊了彼此的面目。

  褚辰走近,扫了眼车后座上捆绑的东西,目光落在?满是积雪的旧毛毯包裹上,慌忙伸手去拂,几下扫清上面的落雪,褚辰才知道自己没看错,是大伯战友送回来的遗物。

  抖着手,解开绳子,取下毛毯和皮箱,褚辰抬腿一脚踹向褚旭,“哗啦”一声,连人带车,滚落在?地。

  褚旭躺在?地上,大脑都是懵的,随之又惊又怒地朝褚辰吼道:“你踹我干嘛?!”

  褚辰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展开包住旧毛毯,紧紧抱在?怀里,几步过去,又给了他两脚,脚脚踢在?他屁股上,“褚旭,你不是孩子,也不是傻子,这毛毯对奶奶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现在?,你来告诉我,我为什么?踢你?”

  “我、我不就拿它?包一下奶奶的衣服吗……”

  见他还在?为自己的凉薄找借口,褚辰懒得再理,抱着东西、提着皮箱转身?就走。

  褚旭看着四哥走远,四肢一摊躺平了,任由雪粒往身?上洒来,将自己掩埋。他就不明白了,一家人为什么?越过越生分、越过越陌生……半晌,方一骨碌爬起来,扶起自行车骑上,追在?褚辰身?后进?了公寓大堂。

  褚辰站在?电梯口,转头看他:“揍的轻了?”

  “我、我来接问夏。”褚旭说着,锁好车子就要跟着褚辰一起走进?电梯。

  钟鸣:“你带过来的女孩,方才已经走了。”

  褚旭脚步一顿,傻呆呆道:“啊,走了?!”

  钟鸣“刷”一下拉上电梯的栅栏,扳动手柄,电梯载着他和褚辰缓缓上升。

  “坐。”钟鸣把电梯里自己平日坐的高脚凳移到褚辰身?旁。

  褚辰没拒绝他的好意,抱着东西坐了下来:“钟叔,日后若是我不在?家,褚旭或是我姆妈爹爹过来,麻烦您帮忙拦一拦。”

  先是做保安,后又做电梯工,这大楼里来来往往的,没有?什么?事逃得过钟鸣的双眼,褚辰父母的如何,他亦是十分清楚,“好。”

  褚辰笑,感受到了老人的善意:“您现在?住哪?从?老家回来带了些土特产,给你拎两样尝尝鲜。”

  钟鸣眉头舒展,没有?拒绝:“楼下汽车间。”

  说话间到了六楼,褚辰起身?告辞离开。

  钟鸣看着他顺着长廊走远,方扳动手柄,下到一楼。这个点,他也该下班了。

  褚辰到家,邱秋和二姐刚给老太太洗好澡,裹着毯子,将人送进?卧室。

  门一开,褚辰就闻到了邱秋自制的洗发?膏特有?的松柏味儿,“洗头了?”

  “奶奶、采采和昭昭洗的,我和二姐还没洗,烧水太麻烦了。”虽说有?两个灶可?以一起烧,人多,它?也慢啊。

  “明天问问咱们这层的组长,看她?能不能跟居委会反应一下,锅炉咱就不求了,好歹把壁炉烟囱上的封口扒了啊。”

  “还有?组长呢?”邱秋好奇道,“都管什么?呀?”

  “有?,每层都有?一个小组长。收个电费水费,调解一下家庭矛盾,居委会、街道处或是区里有?个什么?任务、指示啊,传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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